谁也没想到,在恶之后第二个脱离牢狱的不是奂怒,而是怛欲。
原本葬喜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送怛欲出去。
而且因为灵华界各地魔潮汹涌人心惶恐的原故,七大仙宗的气运大幅跌落,正值一个绝佳的时期。
每隔几十年,魔气就会从地底溢泄出来,遮天蔽日,掩盖灵机且让生灵狂化入魔,而妖魔们也会趁机掀起魔潮肆虐人间。
灵华界的生灵都以为这是大魔不甘心被困,让人间的奴仆走狗们救他们出来。
实则不然。
被困在炼魔大阵里的七魔和七位真君一样,在虚实之间中,想要联系人间很困难。
需要耗费极大的功夫。
否则恶和奂怒也不会让玢代替他们指挥魔军,而是直接遥控了。
直到最后,在关键时刻,恶才耗费力量联系了自己的下属,那几个忠心的奴才,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制造混乱削弱正阳仙宗的气运。
这每隔几十年便有一次魔气溢泄,实际上是炼魔大阵为了炼化天魔而对其进行的日复一日的削弱。
炼魔大阵以七大仙宗的气运为支柱,以灵华界为根基,以七位真君为阵眼困住天魔,但这仅仅是困住。
若想用天魔的力量反哺灵华界,就要不断对其进行削弱,抽取其魔气。
实际上炼魔大阵无时无刻不在削弱着,汲取着七大天魔的力量,同时为了防止这股力量被七大天魔再次利用,积攒几十年后就会将其散入人间。
对于灵华界人间来说,这样数量的魔气顶天是掀起魔潮,却影响不了大局。
只要把这些魔气消耗掉,磨灭掉,其就会化作精纯的力量,让残破的灵华界得到一丝丝修补的可能。
这便是整个炼魔大阵的运转机制。
因此每隔几十年一次的魔潮,看起来是人间动荡,但实际上不算伤筋动骨,虽说七大仙宗气运会短暂跌落一段时日,但等魔潮过去也就涨回来了。
然而谁也没料到,这一次魔潮起时,正阳真君不在炼魔大阵之中,仅仅以本命法宝镇压阵眼。
同样谁也没料到,历经数百年动荡,灵华界的生灵已经脆弱无比。
他们知道真君们在镇压大魔,因此他们始终抱着希望,等着大魔死了,真君出关了,世上也就太平了,不会有魔潮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真君出关了,魔潮却依旧出现了。
这让灵华界各地的生灵分外不解,为何真君都出来了,还会有魔潮?
难道大魔还没有被炼化吗?
还是正阳真君是逃出来的?
芸芸大众自是不会理解仙神的想法,也无法理解那以千年为计的苍生大计。
匆匆百年,便是凡俗两代三代乃至四代人的一生。
千年太过漫长,他们看不到希望。
而对那些有着悠久寿元的修士来说,无论是能活五百年的紫府羽士还是能活八百年的金丹真人,很多都是经历了七魔入侵之初的那种至暗时刻。
对他们来说,他们坚守至今,为的就是驱除魔患替死难的家眷道侣,弟子师父报仇。
他们虽然在修行界里也算得上中坚,但他们依旧太过渺小,在七大仙宗的一次次战略布局中,他们都是被消耗的棋子,很多上层的消息他们根本不知道,只是任人驱使罢了。
金丹真人都如此,那紫府境筑基境乃至练气境的修士就更不用多提了。
因此正阳真君出关之后,虽然短暂的激发了士气,可随着魔潮再次出现,芸芸众生和数不清的底层修士们都出现了迷茫。
真君都出关了,为何还有魔潮出现,为何还会有这么多无辜生灵死去?
这种灵华界芸芸众生的迷茫,才是让七大仙宗的气运大幅下滑的真正原因。
葬喜等大魔抓住了这个机会,开始发力准备把奂怒送出去。
可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阴月仙宗的禁地,阴月真君闭关之处被破坏了!
这导致阴月仙宗的气运再次跌落不提,阴月真君本人也被气运反噬,几乎伤及了根本。
而捆住怛欲的那一根根气运锁链也变得透明,变得脆弱。
怛欲只是试探性的挣扎,便挣开了束缚。
然后怛欲就看到了通往外界,那通往人间的生路。
此时此刻,怛欲也管不得那齐心协力帮助奂怒出狱的事了。
自己眼下能跑出去,哪有空管奂怒?
于是怛欲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爆发了自己的全部力量,生生突破了阴月真君的阻挡,冲出了炼魔大阵,只留下一连串沉闷如地鸣一般的大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阴月真君眼睁睁看着怛欲跑出去,自身却因为气运反噬却无力阻止,那种无奈愤怒与憋屈,差点让阴月真君咬碎了满口银牙。
看着一旁那同样传出恼怒情绪的太阴月剑,阴月真君望向怛欲逃脱的方向,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追了出去。
就在阴月真君追出去的后一息,灵虚真君的声音在炼魔大阵之中响起:“奂怒气机暴涨,似要挣脱大阵,诸君速速助我一臂之力!”
天羽真君、太象真君、明相真君、万法真君没有迟疑齐齐发力,但阴月真君的气机却是消失无踪。
灵虚真君没料到怛欲和阴月真君先后离开了大阵,此时猝不及防之下,少了一份力量来源,让灵虚真君难以镇压气机不断拔升的奂怒。
原本灵虚仙宗就在内斗,各派系互相勾心斗角打算在灵虚真君归来前把自身手尾处理掉,此时正值灵虚仙宗气运跌落之际。
加之奂怒得到了葬喜等天魔的帮助,霎时间三尾四翼,六角峥嵘的奂怒如同魔龙一般发出咆哮,挣开了全身枷锁束缚,在灵虚真君面前逃离出去。
灵虚真君不可置信的看着奂怒离去,又看了看自己颤抖的双手,忍不住怒道:“阴月呢?!”
明相真君说道:“北境出了问题,怛欲逃脱了,阴月已经去追怛欲了。”
“如今大阵已经残破了,我们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灵虚你也去吧。”
“正阳也在外面,你们三人合力,把怛欲和奂怒带回来。”
灵虚真君愣了愣,随后当即追了出去。
与此同时,阴月圣城之内,不知多少人突然莫名升起一股心悸。
好似有什么大恐怖之事要发生一样。
紧接着,无数魔气从阴月仙宗后山那冰窟之中涌出来,如同潮水一般向阴月圣城四面八方涌去。
咚~
咚~
好似擂鼓一样的声响,敲击在阴月圣城所有生灵的心头。
不仅仅是阴月圣城之内,还有阴月圣城之外,那围聚过来的徐映灵等人,他们也觉得心头一震,一股莫名的恐慌无法阻止的从心底涌现。
“那是什么情况?!”
徐映灵望着阴月圣城内那冲天的魔气,心中那种惶恐不安之意愈发强烈了。
秦川、庄义,还有那一位位团聚在徐映灵周边的修士们,此时都是面色骇然。
唯有苏玉桐,此时表现出了无比的镇定。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像极了曾经发生在东洲的事情。
“大魔!”
“什么?!”
徐映灵、秦川、庄义还有其余人,无论是金丹真人还是紫府羽士又或者那些元婴高功们,齐齐看向仅有筑基境修为的苏玉桐。
“是大魔。”
“大魔脱狱了。”
“徐姐姐,这北境阴月真君所镇压的大魔是?”
听着苏玉桐的话,徐映灵眼中闪过一丝畏惧:“魔主,怛欲”
与此同时,一阵笑声从阴月圣城中传来。
那笑声古怪、狰狞、扭曲又满是森然,却偏偏充满蛊惑之意,好似能勾起人们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一时间,阴月圣城内部就陷入混乱之中。
在这阴月仙宗的根基之地,在这座庞大无比的冰雪圣城之中,无论是那些如雪莲一般高洁的阴月女修,还是那些实力低微的仆役,又或者毫无修为在身的凡人。
所有生灵的神情都发生了变化,他们被勾起了自身最深处的欲望。
“好倾慕张仙子啊,若是能与张仙子春宵一度便死而无憾了!”
“检查司首座的位置应该是我的,怎么落到那个贱人手中?好想撕烂那张脸!”
“钱,钱,钱,我要钱,我要数不清的钱!”
“七八个侍女根本不够我享用的,我还要更多,我还要更多!”
“道爷我要突破了!我突破之后,我就是真君!”
“.”
各种各样的欲念被勾起,阴月圣城之中,人心欲念污浊不堪,渐渐与魔气相融,在阴月圣城之中,在那百丈高下的阴月真君玉像之上,渐渐交织成一道虚影。
阴月圣城已经彻底混乱一片,而原本应当维持秩序,镇压混乱的那些阴月仙宗弟子们,此时也被魔念影响,魔火已经燃起。
此时玢心满意足的看着群魔乱舞的阴月圣城,看着那纷涌的魔气,看着那一个个自阴影中显现的魔念,看着这一座冰雪圣洁之仙城渐渐化作魔域,忍不住嘴角咧开:“怛欲,该回来了。”
“我们走,此地不宜久留。”
说罢,玢转身离去。
阴月仙宗的两位法相长老呆滞的站在玢身后,如同木偶泥塑,又如同侍卫,看着自己的圣城变成人间炼狱,而没有任何反应。
“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
似男似女,难辨老少的笑声响起,这一股笑声让所有沉沦欲念的生灵陡然惊醒。
他们茫然无措的看着周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倒在血泊之中被撕烂了脸的同袍,那被蹂躏的满身污浊血肉模糊的女修,还有那一具具支离破碎的尸体,那一个个自爆之后却还一脸狰狞快意的生灵
血污遍地,妖浊人间。
“嘿嘿.”
“嘿嘿.”
所有幸存之人茫然的抬起头,看向那一道出现在阴月真君玉像之上的魔影。
下一瞬,他们好似看到了无数欲念的集合,看到了天地间的无尽污浊,看到了那吞噬一切,贪婪无度的大魔。
“魔魔头!”
“魔头出来了!”
“大魔脱困了!”
哭喊嘶嚎之声在阴月圣城内不断回响着。
无数阴月仙宗的弟子,那些依附阴月仙宗的家族势力,整个阴月圣城中的生灵无不惶恐惊骇的望着那缓缓从阴月圣城最神秘也是最让人敬畏的禁地中浮现的阴影。
那是一个遮天蔽日,引来无数魔气围绕,让天地都在颤抖的阴影。
仅仅只是一个影子,便让他们生出浓浓的无力感与绝望来。
那是山岳一般的大魔,那是吞噬人欲的魔主,那是永远不知满足的贪婪之相。
那是一尊巨大的足以压倒整个阴月圣城的神魔。
被阴月真君镇压于此的天魔,怛欲,脱离了囚牢。
怛欲低头笑着,在滚滚黑气之中身躯逐渐凝实。
那庞大无比的身躯盘坐在阴月真君玉像之上,不过百丈的玉像仿佛一根脆弱的树枝苦苦支撑着山岳一般,眨眼间就已经满是裂痕,好似下一息就要灰飞烟灭一般。
此时,那凝实的山岳身躯之上,生满了骨甲肉瘤,一张张扭曲人面出现在肉瘤之中。
下一息,那肉瘤中的人面睁开一双双眼睛。
成百上千的眼睛同时扫视着阴月圣城,扫视着城中那一张张绝望的面孔。
“哈哈哈哈哈哈!”
怛欲发出了贪婪的大笑,他感知到了各种欲望。
被困在炼魔大阵数百年的怛欲感觉到了自己的欲望。
他,饿了。
“怛欲天魔”
阴月圣城之外,徐映灵望着那尊显化在阴月圣城上方的庞大魔影,她没有发现自己的手臂在不断颤抖着。
那是生灵在面对无法战胜的天敌时,本能的反应。
生灵的本能反应不断告诉徐映灵,她该跑,要尽快的跑!
不仅仅是徐映灵,秦川、庄义和其余修士无一不是同样的反应。
浑身战栗,面色苍白,在天魔气息压制之下,一身手段发挥不出三成.
在那上三境的神魔气息面前,徐映灵忽然发现她无比的羸弱,甚至不如蝼蚁.
而苏玉桐此时却是很镇定,她不同于其他人。
她可是玉宸灵渊真君,三界荡魔祖师的座下行走。
如今大魔出狱,就该是请真君降魔的时候了。
知晓江生斩杀大魔恶的战绩,苏玉桐对江生满是信心。
看着惶恐的众人,苏玉桐安抚道:“莫慌,莫要忘了,我们并不是毫无准备!”
徐映灵等人看向苏玉桐,苏玉桐笑道:“徐姐姐,莫忘了,是谁让你起死回生,又是谁让我们来协助你的?”
徐映灵眼中爆发出精光:“苏妹妹,你的意思是?”
苏玉桐笑道:“这些都在那位意料之中,大魔出狱而已,自有荡魔祖师除魔驱邪。”
说着,苏玉桐联系着识海里那一枚江生的念头:“真君,真君,天魔怛欲出笼了!”
识海之中传来江生的声音:“我知晓,但此时,出狱的不仅仅有怛欲。”
苏玉桐愣了:“什么?不只有怛欲?!”
江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听不出喜怒,也听不出其想法:“不错,东洲的另一尊大魔也脱狱了。”
苏玉桐怔住了。
看着周遭徐映灵等人那期盼的目光,再看向看向那那悬浮在阴月圣城上方的庞大魔影,一时间彻底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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