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
像是作为回应,又是嗖嗖两颗铁丸飞出,恍如流星赶月,挟卷罡风径直射向他的面门!
袁通早有准备,在铁丸射出的一刹,早提前侧身闪到了一旁。
暗器再度落空,树丛后响起一阵窸窣,那藏头露尾之辈似乎脸上有点挂不住了,随即又是一连串飞石射出,将他身子整个笼罩在内,颇有种气急败坏的意味。
结果与之前并无差别。
凭借远超常人的五感,铺天盖地的飞石在袁通眼中如同泼雨,轻轻一个纵跃便躲了过去,毫发不伤。
不料双脚刚一沾地,心里便猛地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原来不知何时,旁边的地上竟多出一副镣铐,好巧不巧,袁通一时不察,真的一脚踩了进去。
只听“咔吧”一声,镣铐闭锁,正套住了他的脚踝。
紧接着,身后响起一声怪笑。
“走着!”
下一秒,一股巨力从脚上传来,猛地将袁通向后一拽,猝不及防之下,他的身形完全失去平衡,竟被铁链拖上了半空。
“该死的猴妖,这回看你还往哪里跑!”
祸不单行。
正当袁通被倒吊而起,被戏耍多时的胖大和尚终于逮到机会,趁着他脚上头下眼花脑胀,虎吼一声,抡起千百斤重的水磨禅杖,直戳他的后心。
这一杖要是落实了,可以预见袁通上半身都会像拍黄瓜似的被拍成一地碎肉!
值此生死攸关之际,袁通心里格外冷静,两股紧绷,利用惯性将身子荡秋千似的晃摆起来,接着腰杆用力一挺,倒吊的下半身呼地腾起,抓住铁链,堪堪避过呼啸而至的月牙儿禅杖。
做完还不算完,躲过胖大和尚的致命一击之后,袁通攀着铁链直上树梢,双手抠住锁在脚踝的镣铐,提纵法力稍稍用力,小指粗的铁环便应声而断。
低头一瞧,便见树下站着的喇嘛扮相的瘦高和尚手里扯着铁链的另一端,此时张大嘴巴错愕地望着他,满脸的惊容。
“嗖—嗖—嗖—”
丝毫不给袁通喘息的空余,眨眼间,飞石又至。
啐了一口,袁通仰身躲过飞石,一手勾住树枝,身子借势后仰,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圆弧,等再转将过来时,手里已擎着一根乌黑峥嵘的断戟,戟借风势,风凭戟威,化作一道雷霆,狠狠刺入高瘦和尚的胸膛!
噗嗤!
霎那间,鲜血迸溅,骨肉纷飞。
后者那脆弱的身子宛如一块嫩豆腐,被锋利的戟刃瞬间戳穿,捅了个透心凉。
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临死前的惨叫,便双眼一翻,命丧当场!
袁通松开挽住树梢的左手,跳下地面,右手还向上维持着前刺的姿势,画戟高举,高瘦和尚残破不堪的死尸犹如破布般挂在戟头,迎风招展。
腥稠滚烫的血水从剖开的胸腹中洋洋洒下,好似泼下一盆红雨。
袁通静静站在雨中,浑身浴血,双目如电,穿透腥幕,说不出的狰狞可怖,凶煞之气震慑四方。
周遭空气似乎都为之一窒。
激射的飞石也停了下来。
“哇呀呀呀!”
直到一声发狂的怒号打破死一般的寂静,原是胖大和尚见师弟惨死,火往上涌,又挥舞着禅杖冲了上来,状若疯魔。
“从刚才开始就‘哇哇’叫个不停,烦都烦死了!”
袁通眼中厉色浮现,冷哼一声,一把甩掉挂在戟尖上的残尸,鼓足法力注入戟身。
顷刻间,霆光大烁!
他虽不识戟法,也没练过几年枪棒,但此戟不同寻常,乃首阳山上玄金铁锻造,远非凡铁能比,之前一直避让,只为查明敌情,顺便削其势头,而不是认了怂!
既然非要肉搏,就别怪我以强凌弱了!
袁通脑中念头一转,双臂奋力,对准胖大和尚的脑壳,猛然挥戟,使出一招力劈华山!
胖大和尚丝毫不惧,怪吼一声,举杖来迎,妄图弹开戟刃,一棒将袁通砸個脑仁开花。
可惜,他低估了断戟的威力,也高估了禅杖的硬度。
哧——
两件兵器相撞,只一瞬,通体由百炼镔铁打造的禅杖便如纸糊的一般,被黑漆漆的戟刃不费吹灰之力从中削成了两截。
淬着电火的锋刃无情落下。
噗!
好似热刀切黄油,胖大和尚浮屠般的身子被从头到脚劈作两半,五脏六腑混着白花花的脑髓淌了一地,腥臭熏天。
从其举杖来打,到横死当场,一系列动作看似眼花缭乱,实则统共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
转瞬即逝。
弹指间手起刀落毙了两个邪僧,袁通并未得意忘形。
按照执疑和尚的说法,除了师父五毒老和尚,还有四个师兄弟,其中两个已解决,除了躲在树影中射飞石的,还剩下最后一个秃驴一直没有露面,切不可大意!
想着,袁通不再耽搁,倒提着断戟,虎步跨过死尸,直冲着第三个秃驴藏身所在逼近。
吗的,最讨厌这种躲在背后放冷箭的老六,看老爷不活劈了你!
见他来势汹汹,树丛后黑影一闪而过,头也不回仓皇逃向深林。
看样子是被彻底吓破了胆。
“敢往深山老林里跑,我看你是发昏了,忘了老爷是属猴的!”
袁通见状嗤笑一声,二话不说收起断戟,纵身跃上枝头,攀藤拽葛,循声追去。
不消一时三刻,便赶至近前。
直到此时,他总算看清对方的脸———獐头鼠目,塌鼻厚唇,眼窝深陷,肤黑似炭,头顶满是蜈蚣般的刀疤,活像一只臭水沟里的老鼠,长得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再仔细一看,其穿着打扮与之前死了的三个贼秃相差仿佛,唯一不同就是脖颈上挂了一串白森森的头骨,有大有小,看模样都是些猴、鼠、狐、獐、兔之属。
好家伙,搁这cosplay沙和尚是吧?
袁通眼中冷芒大盛,掏出千斤大戟握在手中,瞅准其圆滚滚的后脑勺,唰地掷出———
噗呲…
十环,正中红心!
猥琐番僧的脑袋如同西瓜般爆裂开来,无头死尸僵直扑地,手脚抽搐两下,旋即不再动弹。
睡得很安详。
袁通从树上跳下,拔出断戟,眯眼撇了眼尸体。
哼,死得如此痛快,倒是便宜你了!
正要转身离开,面色陡然一变,右臂忽地撕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如箭,断戟当啷一声掉落,一股啮心剧痛随之传来。
什么?!
袁通先是一愣,随后猛地反应过来,捂住手臂,脸色难看。
魇镇之法…
什么时候?
他想起来了,之前大战三僧时,掉落的毛发,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执疑和尚曾说魇镇之法的前提条件便是获取受害者身体的一部分,以此作为媒介,才能施展,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是没有躲过…
哧!
又是一道血箭。
袁通左腿一软,扑通一下单膝跪地,感觉似有人手持利刃隔空扎进了他股骨。
在哪…
他抬眼环顾四周,山林寂寂鸟无声,石涧涓涓泉不鸣。
安静得有些诡异。
噗、噗、噗…
一连几道血箭飞溅,袁通四肢遭受重创,身子剧烈颤抖起来,犹如雨打的芭蕉,风打的荷叶,蓦地扑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生死攸关之际,一切仿佛都变得格外慢长。
还剩最后一个么…
袁通半睁着眼,心中通明如镜。
想着,胸口好似挨了一刀,剧痛袭来,伴随着骨头的碎裂,绝望的窒息感逐渐蔓延,血如泉涌。
意识一点一点变得模糊,最终完全陷入黑暗…
呼吸停滞。
结束了。
袁通倒地的一刹,不远处的灌木丛后明显传出一声长叹。
半柱香后,一个肥头大耳的赤脚喇嘛口诵佛号缓步行出,一手捏着念珠,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食指长短用毛发织成的草人,其上扎着六根银针。
此时,大和尚脸上满是油光,汗珠密布,神情疲倦,累得气喘吁吁。
现身之后,眼睛死死盯着袁通的尸首,没敢贸然近前。
又等了好一会,见其始终没动静,八成已经死透,这才松了口气,拖着肥硕臃肿的身子一步一挪地走了过去察看。
先用脚踹了踹袁通,没反应。
肥和尚顿时胆大起来,用力将尸首翻了个身,仰面朝天,伸手去探袁通的鼻息,想要最后再确认一下。
“呼…没气了,看来死的不能再死了…”
吐出一口浊气,肥和尚这才把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进肚子里,咧开大嘴,油腻的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
“狗肏驴馹的猴妖,总算…”
问候的话语还没说完,手腕猛地被一只毛茸茸的铁手钳住,不等反应,寒芒一闪,半个脑袋不翼而飞。
红白之物撒了一地。
“你师傅没告诉过你…乐极生悲吗…”
袁通矗着断戟,勉励支撑身子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到没头脑的肥大身子前,从其手中拾起草人放进怀里,踉跄走进深林,找了处隐蔽的草窠躺了下来,捂着胸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好险…差点儿就真嗝屁了…
要不是对方功夫不到家,最后一针没扎对位置,向左偏了一点,他刚才就真要去见阎王了。
“多亏了有闭气法啊!”
袁通无比感慨。
他在白骨洞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只从已故的章老三处习得个“龟息假死之法”,苦练多年,臻住化境。
之前一直没派上大用场,没想到在今天竟然救了他一条小命!
按章老三的原话:“古来当喽啰的都是一群该死鬼,每日操劳费神,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阵前充作填壕卒,太平贬为修坝役,上面的贵人换了一茬儿又一茬儿,咱们十辈子也别想翻身!听哥一句劝,往后要真上了战场,象征性挥几下便往尸堆里一趴,运功躺尸装死,到时候哪边赢了跟着哪边跑,保准没错!”
现在想想,还真是明智。
可惜章老三这个深谙苟道之妖,时至今日坟头草都快要三尺高了…
上头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天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天有不测风云,妖有旦夕祸福,非是力有不逮,只怪时运不济,世道不容。
袁通在心里为无故惨死的章老三等妖扼腕叹息,正惋惜间,忽听旁侧响起一阵脚踩落叶之声。
是谁!
袁通不顾浑身伤痛,陡然从草垛上弹了起来,横戟胸前,犹如惊弓之鸟。
枯草从两侧拨开,阿虎魁梧的身影大跨步走了出来。
“啊通,我来了!”
“呼…”,袁通见到是自家兄弟,立时放下心来,勉强笑了笑:“阿虎,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说着,似乎想起什么,看了看阿虎身后,发现空空如也,奇道:“白露呢?你没去找她吗?”
“她也来了!就在寺门前等我们呢!”
阿虎挠了挠头,憨憨一笑。
“啊通,我们快过去吧!趁早打进门去,揪出那五毒老和尚,把啊狐的魂魄救回来!”
“哦…好啊!”,袁通笑容微敛,旋即更加灿烂,招呼道:“不过我刚才杀了几个秃驴,受了点伤,现在走不动道,你来掺我过去吧!”
“没问题!”
阿虎依旧一脸憨笑,快步走到近前,架起袁通便往灵鹫寺山门方向走去,期间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袁通手里黑漆漆的断戟,眼皮跳了跳,似有意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啊通,这画戟这么重,一直拎着多累啊,不如先收起来,等到了地方再拿出来也不迟。”
“呵呵…不要紧,我还顶得住。”
袁通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对了,阿虎,刚才忘了问,右先锋巧诈奸猾大人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都在门口等着我们呢!”
“是吗?”,袁通笑得更欢了,不依不饶地问道:“这么说,左先锋奸猾巧诈大人和貉师爷也来了?”
“那当然了!”,阿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啊通,不是伱让我去搬请救兵吗?怎么还问?”
“好啊…”
想不到,我袁某人也有这么大面子的一天!
要是真的就好喽…
袁通攥了攥又黑又粗的戟把,最后问了一嘴:“那夫人她…来了没有?”
“夫人?哪个夫人?”,阿虎面带困惑。
“看来是没来了…”
袁通幽幽叹了口气:“唉…终究是感情淡了…不过没关系,我这就送你去见她!”
话音未落,锋刃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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