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镇压生命之雾。
徐广声名名传尘世。
天下之人,对九玄荡魔宗生出无数憧憬。
十余年来,随着九玄荡魔宗之人行走天下,将徐广之前撒下鱼饵一一剪除。
这些本应该是徐广的事情。
但结果他发现,那些所谓不择手段的魔头,成长速度并比不上九玄荡魔宗内弟子的成长速度,加之他如今的境界,荡尽这些魔头所形成的造化,已经宛如鸡肋一般。
时间在缓缓流逝。
青州四方城外围,晴空之间,忽然炸开一道道恐怖的气浪。
轰!
轰隆!
入目白雾,在白雾深处,不断传来一声声让人恐怖的震荡之音。
虚空中站着一个黑衣男子,其身前无人,但每一次拍出手掌,便炸开宛如钟鸣一般的爆响声。
此人赫然正是徐广。
徐广踏行与雷天之间,身躯动则辗转腾挪数里,似在追逐虚空中的某种存在。
夜神的坚韧与隐忍,出乎徐广的预料。
他没想到,镇压夜魔超过二十年之后,其竟然能够在他一次疏忽中,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反抗之力。
在这样激烈的爆炸声中,夜魔早已显化原形。
之前那般浑身漆黑的龙人模样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宛如黑蛋一般,没有四肢面孔,能够在虚空中不断跳跃的怪异生命。
或许不应该称之为生命。
“当真是了得,借助我前往尘世水神水府时,遗留下来的些许尘世规则气息,便能找到漏洞。
当真是小看你了。”
徐广站在虚空之中,神情从容。
他每一步跨出,都伴随着空间的扭动。
那并非他造成,而是夜魔的本体,在融于规则,以身为马车,规则为轨,在虚空中疯狂奔逃。
徐广的眸光之中,涟漪泛起,似在捕捉某种无形气机。
夜神小心翼翼的躲藏在空间中的某处,小心的看着徐广的身形。
他没有恐惧,但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
在被徐广漫长的炼化过程中,他能感受到自身的存在在慢慢消失,甚至灭亡。
这样的结果,他当然无法接受。
多年苦修,徐广的阴神随着异体的完成而不断壮大,纵使是这个强度的碰撞之中,也能感受到空间中发生的最细微变化。
他并非无法追上夜魔,只是没想到夜神有这样的手段。
于是在他故意将其放走,观察其行动的轨迹与规律,如今的尘世中,能引起他感兴趣的事情已经不多。
夜神的这个手段,绝对算是其中一。
昂!
音波震荡之间,空间中的夜神似察觉到了什么,自雷云之中一下冲出,身上扭曲的黑暗元素,在这一刻猛然晕染开来,就仿佛在水中滴入一滴墨水。
白日,骤然化为夜晚。
呼呼!!!
比刀剑还要凶戾的气流之中,徐广身形一动不动,眸光半开半合间,阴神与萦绕在身侧的灾劫劲力,已然攀升至极限。
在没有媒介与参考物的情况下,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如今到底有多强。
看向那于明暗交织间的诡异波动,他轰然一拳轰出。
拳在空中化为游龙,在空中久久震荡不已。
气流震荡间,一道雷光骤然闪过,短暂划破寂静长夜。
这一瞬,徐广眸光骤然大亮,在那似山岳一般的恐怖神龙游荡间,他看到其中一处空间生出古怪的波动。
轰隆隆。
这一刻,徐广彻底爆发。
在徐广与夜神纠缠之际。
外围的地方,九玄荡魔宗的弟子们猛然抬头。
今日负责此地的是柳乾坤。
他座下弟子那名为王冲的中年男子,与他一般,算是大器晚成之辈。
此刻也猛然起身,恭敬的站在柳乾坤身侧。
“师尊,是师祖的气息吗?”
柳乾坤看向白雾深处不断传来的震动引起生命之雾自发引动的潮汐。
轻轻点头。
“师祖的实力,又进步了。”
他面上平淡,徐广对弟子们很不错。
尤其是最初收的六名弟子,无论是昔日坐镇金殿,还是如今镇压生命之雾不让其蔓延。
他都会每隔一段时间,在陪伴家人的同时,前往仙人峰上对弟子讲学。
至于弟子的修行进度。
他从来都不关注的。
武者的师尊,并非是前世小学老师一般。
弟子的修行,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若是连修行进度这样的事情都要他自己考量,那这些弟子,提前遣散便是。
乍明乍灭的光芒闪烁中。
徐广空中踏步,抬臂架掌,弹指之间,拳生数十重变化。
以往自身所创造的武学,在这一刻融会贯通。
一招一式,蕴含千变万化,一拳轰出,足足生出数百种变化,最终在空中汇聚,数百掌印在空中竟然生生凝聚成一道无比恐怖的樊笼。
巍峨樊笼浮现,无穷好似仙人一般的霞光涌动间,徐广冲出。
这一次,夜神逃无可逃。
“你…”
在这样的关头,没有恐惧的他不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是一脸惊讶。
这是他在化为本源形态后,对规则的利用与融入,这种形态下,虽然融入更加简答,但也意味着危险…
某种程度上,他甚至可能完全无法融入规则,反而被规则所同化。
徐广捏着手中已经化为脸盆大小的夜神,轻笑一声。
“多谢。”
通过夜神的这次逃脱,他似乎找到了让季小鹿从水府中走出的办法。
夜神能够通过他身上残留的规则漏洞逃出,只要他能够弄明白这些,季小鹿从其中走出,应该不难。
远处,数十道人影正在风驰电掣般赶来。
为首者正是柳乾坤,
“回去吧,方才偶有所悟,非战。”
声传数十里。
柳乾坤停顿在空中。
他身后的王冲等人面露迟疑,“师尊,还要过去吗?”
他们的语气带着几分期待,又带着几分胆怯。
三代弟子见到徐广的次数并不算多,对于这位祖师,虽然总感觉就在身边,但其行踪神秘莫测,修为高不可攀。
他们对徐广的心态,是期待见到但又有些害怕。
这很正常。
在实力相差,辈分所带来的压力的确很大。
柳乾坤看了一眼身后的弟子,轻笑一声,“既然师尊说无事,我们便不用过去了。”
……
尘世数十年的变化。
翻天覆地。
诸多被战火燃尽的城池,数十年休养生息,再一次重建的异常辉煌,宣景城这座被徐广蹂躏过数次的郡城,此刻早已恢复往日繁华。
慕容琼此刻的打扮有些邋遢,看起来像是从某个地方逃出来的难民。
徐广对其形象,早已习惯。
她无论以什么样的样子出现,徐广都觉得是一件正常无比的事情。
“我活了两百多年,出生于大乾的时代,但每隔数十年,皇位更迭,必然伴随着血雨腥风,这二十多年,应该是我一生中所经历的最美好的时代。”
慕容琼有感而发。
“徐广,你真的很了不起。”
徐广轻笑一声。
“这与我无关。”
慕容琼摇头,“我曾经见过曹唯我横压乾都,也曾见过石中玉横扫道门,但他们哪怕够强,但也没有让天下如此恐惧。”
:“这是我的道。”
慕容琼再一次摇头,却是没有多言。
她觉得他与徐广有些说不明白。
这天下并非是因为异化武道才会变成那样。
真正让天下混乱的罪魁祸首,永远是人心中之魔。
“你打算离开玄世了?”
徐广点点头,“快了。”
正说话间,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夫君,点好菜了吗?”
慕容琼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位从未见过的温婉女子。
她记得徐广并不算花心,家中有两房,这是又娶了?
徐广看出他的疑惑,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解释。
起身迎向那女子,看了一眼身旁的徐秋,“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吧?”
徐秋摇头,又开口吐槽道,“二哥,你得好好陪嫂子逛一逛了,这都多少年了,总算见到嫂子的真容了。”
那女子…
赫然是坐镇水府的季小鹿!
慕容琼看出徐广眼中的柔情,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她忽然间明白了,徐广为何还在尘世逗留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眼前的女子。
这女子,应该是徐广很重要的人吧。
“夫君,那是谁啊?”
季小鹿有些好奇的看着慕容琼的背影。
徐广笑了笑,“就是上次和战儿一起去看你,提到的那位慕容家的老前辈。”
他故意在老前辈三个字眼上咬重了一些。
季小鹿听出徐广言语中的深意,向前一步,挽住他的手臂,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娇声说道。
“你不是说以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吗?带我过去看看。”
徐广自是应允。
夜神已经完全被他炼化,其本源不灭,似乎与其存在的形态有关,禁地不灭,其中神不死。
在玄世之中,存在着不知多少的禁地。
禁地有神,便是夜神如今的形态。
但禁地之神,轻易不能走出,徐广至今也不明白,夜神是如何从禁地中走出,又是如何在尘世存留这么多年。
不过如今其已经被他完全炼化,就算再次恢复,出现的已不再是如今的夜神,而是从神智到自身的想法,完全是新的存在。
徐广将炼化夜神的本源通过规则,结合昔日在玉京山得到的秘法,将其压制在水府之中,充当季小鹿的替身,于是徐广将季小鹿带了出来。
日后,只要季小鹿想,便能随时从水府中走出。
至于那新的夜神是否会生出新的智慧,倒是没有那么简单,其被徐广以自身阴神与灾劫之力,抑制了全部的力量。
如此状态下,夜神想要重活,最需要做的,便是磨灭徐广残留在其中的灾劫之力。
徐广并不担心。
他相信,在夜神磨灭那些灾劫之力的时候,自己已经能够自由行走与玄尘两界。
到时候在面对夜神,反手便能将其镇压。
并非他自信,这是事实。
以他在尘世的积累,一旦前往玄世,修为必然突飞猛进,十年内彻底突破到洞真,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陪着季小鹿在尘世游玩,她依旧如数十年前一般,性情温婉,对徐广百依百顺。
三年时光,一晃而逝。
这三年来,徐广便陪伴着季小鹿,在尘世各种地方行走,他陪着她走过了以前自己走过的所有的路。
眼下,就是最后一站-乾都。
乾都比起以前,愈发辉煌,城门高阔,琼楼玉宇无数。
徐广有说有笑的陪着季小鹿行走在街道上。
宛如民间偶有空闲的小夫妻一般。
街上的人做梦也不会想到,如今名传尘世十四州的徐真人,以这样的形态在街上行走。
两日后。
宗人院中。
神宗皇帝面色平淡的看着眼前的来人,面无表情。
“你看到我,似乎并不惊讶?”
神宗皇帝低眉,遮掩住眼中的仇恨。
“为何要惊讶?”
徐广微微点头,神情浮现一抹意外。
“不愧是昔日做过皇帝的人。”
这句话,有些像是挑衅,神宗皇帝面露愤怒,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成王败寇,既然被徐广所败,那有今日,也是早该想到之事。
"朕承皇乾六百年之余烈,本认为自己将正皇威,开万世未有之基,没想到,天下间竟出了这样的人物,真是时也命也。”
垂垂老矣的神宗像是知道徐广的来意。
坦然说道。
徐广摇头,“没有我,你斗不过明孝臣,最好的结果,或许是被人斩首弃市。”
此言,瞬间引来神宗的大怒。
“天子,怎能死于如此屈辱死法之下?”
徐广无言。
神宗的手段很不错,但明孝臣的后手更多。
昔日自己尚未展露实力,按照旁人了解,自己应该是绝对的劣势,但就算如此,明孝臣也要先引来悬空寺柳宗来试探自己。
这样的人,在明知道当今隐忍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退路。
“朕将死,但依旧是帝,我死之后,应行帝王驾崩之礼。”
徐广笑着点点头。
神宗面上浮现一抹追忆,前尘往事宛如潮水一般在他心头涌动,而他自己,好像是个路人一般,在不断的观看着自己的过去。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散乱的发丝被他微微塞入耳际。
“朕死,你走,这天下,到底有几人为王,几人为帝?我大乾盛世之后,又将归于何人之手。”
话音兀自飘荡,他身上最后一缕气息已然散去。
徐广看着神宗的尸首。
“可惜了,你不死,我走的不安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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