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土边缘致五百年后的你第167章莲华的梦清晨的城市被一层薄雾笼罩,空气清新。
街边的道路微湿,十字路口的车辆都在红绿灯下挤在一起,公交车上人挤人仿佛一群沙丁鱼,非机动车道边都是骑着自行车的上班族,头顶是送外卖的无人机呼啸而过。
初春的街道上散落着樱花,花瓣被阳光映得透亮,纷纷扬扬地落在路人的头顶上,就像是下了一场粉色的雪,透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广场上的屏幕,倒映出一个年轻女人的脸,她举着麦克风站在荒芜的城市里说道:“本台记者慕妍为您报道!根据官方消息确认,人类守望军总部特级大将兼异端裁决所代理大裁决长,已确认死亡。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第十五位王国的缔造者,他这一生轰轰烈烈,曾经踏足高山,也曾踏过低谷。作为黄金时代结束以后,人类历史上的最强者,他曾数次拯救于世界于水火之中,扶狂澜于既倒,挽大厦之将倾。而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已一己之力平定圣山灾害……”
距离圣山的异变,已经过去了两个半月,如今一切已经尘埃落定,那位现世的天下第一,终于被确认死亡。
圣山的异变被平定本该是天大的喜悦。
但英雄的牺牲,却让世界陷入了悲伤。
实际上当那个人登临第十王国界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感应到了他的存在,也听到了他留给这個世界的,最后的遗言。
只是因为官方流程原因,许多事情需要再三确认,保证事情不会有任何反转以后,才会正式地公布给大众。
葬礼如期举行,规格之高堪称全球哀悼,毕竟这是可以载入人类史册的超级强者,也是拯救了世界的真英雄,按照《至高联邦公民法》,他可以享受世上的一切荣耀。
那个男人生前过得冷冷清清,没想到唯独死后的葬礼却办得热热闹闹,时至今日走在街上的人都会朝着天空行注目礼。
传说中,为人类牺牲的英魂们都在天上。
那位女记者继续报道:“圣山异变结束后,临海军区的圣山勘测部队遭遇袭击。人类守望军特级上将苏什带队跟异端分子展开巷战,战斗地点位于我身后的峰城市。敌军的数量相当庞大,位阶之高也超乎意料,这似乎又是一次异端分子挑起的战争。”
她顿了顿:“另外,根据知情人士爆料,此次圣山勘测部队遭受了一次不可饶恕的背叛。以亚瑟·罗素为首的城市安全委员会,既是屡次破坏城市安全的幕后黑手,他们在关键时刻选择背叛人类阵营,导致此次行动损失惨重。迄今为止,还有大批军部的军人失踪,很有可能未曾走出圣山的维度。爆料暂未有确切证据,城市安全委员会的成员也未曾出面澄清。但我们调查到,陈氏集团、七星制药、摩根财团这三家企业的股份曾在三个月前被大量变卖,大股东纷纷退场,公司财务被查出造假……事件将持续跟进。”
镜头切换到爆料人。
那似乎是一个乡下小镇,乡间的土路上有一支奔丧队在吹着唢呐,架着一口口沉重的棺材,还放着一串串响亮的鞭炮,举着城市安全委员会们的遗像,高唱着丧歌:“你们没有了爹和妈,你们每个都没有家,没有亲友帮助你,孤苦伶丁怕不怕!”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少年,只是他披着的红衣和胸前的圣徽,表明他是来自诺亚机关的机械师:“亚瑟·罗素,你们这群阴沟里的活畜生!你们破坏了维度定位器,把我兄弟活活困死在圣山里!你们作恶无数,你们全都该死!有本事,你就继续来袭击我,千万别让何爷回到临海。不然我必要用大炮轰碎伱们的家门,我要亲自打爆你们的狗头,把你们给碎尸万段……”
他的表情狰狞又扭曲,看起来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奇行种,滑稽的同时却能感觉到一股惊涛骇浪般的凄凉。
因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何赛的眼瞳里浮现出愤怒的红血丝,他拖着哭腔的声音却仿佛在咬牙切齿,崩溃说道:“老子在这个世界上真成孤儿了,你特么还我兄弟啊!”
这搞怪的葬礼就像是一出搞怪的小丑剧。
而这个有些癫的少年,是这部剧唯一的主演。
就连身边的记者们都有点手足无措。
很明显,这位机械师的精神有点不正常。
记者们还想继续采访什么,但却被给拦住了。
何赛默默抱着头蹲下来,双手的十指钻进了头发里,抬起头说道:“接着奏乐,接着舞。这葬礼我要一直办下去,直到让这群人遗臭万年。只要能恶心到他们,我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崎岖的小路上微风吹过,河边芦苇飘摇。
野狗在草丛里玩了命的叫。
恰似他心里的那股子狠劲。
军用吉普车上,原烈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头顶上稀疏的银发冒着火光,沉声说道:“大哥那边,还没有消息么?”
他的声音沙哑,仿佛野兽在低吼。
夏言坐在副驾驶上,沉声说道:“原总将得知这件事以后,差点儿把整个总部都给烧了,只说了三个字。”
至于这三个字是什么,大家都知道。
“那为什么援军还不来?”
原烈一巴掌拍断了吉普车的方向盘:“我的巨斧已经迫不及待了,我要把那群叛徒全都给碎尸万段!”
夏言斜了他一眼,沉声说道:“因为神!联邦的援军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但他们却无法靠近临海市一百公里以内。”
原烈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神的领域么?”
夏言沉声说道:“是的,神之领域,虽然我们还能够联络到外界,但实际上我们所处位置就在神的领域里。根据援军传来的消息,他们在那条高速路上已经行驶了半个月,还没能走出去。有专家分析称,那是时空被无限地拉长了。除非从内部破解,否则外界永远也进不来。但好在,这并非是绝对的死局。”
因为龙雀死后,还有一件轰动世界的大事。
那就是,梅丹佐从圣山里脱困了!
那位绝世强者脱困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一万米的高空中跟神明来了一场血战,只可惜他们的位格太高,战场也实在是太高了,根本没有人能见证最后的结果,只能隐隐感觉到灭世的波动。
但最后的结果是,谁都没死。
毕竟那种级别的生命,死亡后都会有异象显现。
就像是鲸落万物生。
目前可以确定,巴别塔利用神明的力量,创造了那个巨大的时空领域,这也是他们敢于搞事的底气所在。
但只要梅丹佐还在,他们就有牌可打。
更何况,临海市里还有大祭司!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不行,我无法接受!要么,我们就返回峰城,那群怪东西血战到底!要么,我们就杀进临海市,把那群叛徒给揪出来砍了!”原烈的愤怒几乎要冲破天灵盖。
“虽然苏什上将也陷入了苦战,但以他的战力不会有太大问题,回去是没必要了。毕竟我们一路来到这个渔村也不容易,一路上遭受了多少次的袭击?我当然也想先杀回临海,毕竟大祭司可能还需要保护。但你要知道,那群东西显然不正常。”
夏言沉声说道:“它们……具备智慧了!”
他们这支部队一路走过来,可以说是遭遇了无数次异鬼的袭击,每一次都可以说是险象环生,差点全军覆没。
不仅仅是创生母巢这条进化链上出现了更高阶的存在,也是因为那些本该只有野兽本能的东西,突然拥有了超乎寻常的智慧,就像是在一夜之间完成了觉醒,变得极其狡诈阴险。
甚至能够发起有组织有预谋的进攻。
这跟之前尸食教或者巴别塔控制的异鬼截然不同。
他们的个体里都具备着高级智慧!
哪怕是原烈,在面对一位初级霸主级的异鬼时,都觉得非常的棘手,甚至在峰城的大雾里都没摸清楚敌人的长相和能力。
若不是有夏言的指挥,他们必然损失惨重。
“难道就在这里耗着?”
原烈勃然大怒,这个渔村里有军部驻扎的军事基地,储存的物资可以供他们生活很久,也能防守异端分子们的袭击。
但他不甘心就这么窝在这里。
“当然不,我们要回去,但是不能这么大摇大摆地去。我们要乔装打扮,低调行事。临海市现在是对面的主场了,我们的大部队都在往生之地里。因此我们潜伏进去,伺机而动。”
夏言冷笑道:“想办法解除那个领域。”
“你有办法了?”
“没有。”
“那你说个屁。”
“说了见机行事懂不懂?”
“唉,要是那小子还在就好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我们明明派出去了一架直升机接应他,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回来?艾月大校也不见了,还有那个被临时赦免的罪犯,总不能……都折在圣山里了吧?”夏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容都在微微地颤动,虽然年过百半他依然是那种能拎起拐杖暴打异鬼的好汉,但这一刻的他故作平静,眼神却哀默大于心死。
那些可都是优秀的年轻人啊。
他们年轻,他们有梦想,他们有大好的前途。
他们还有家人。
这让他回去,如何有脸面面对战士们的家属。
作为总司秘书,每当有战士战死的时候,都是由他来一手操办葬礼和分发阵亡抚恤金,包括安抚家属申请补助等工作等等。
听起来不算多么复杂。
但却要面对这个世界的悲欢离合。
有时候看过了烈士家属们的撕心裂肺以后,这个老人总会拄着拐杖在墓园里一站就是一天,默默地抽着烟。
有的时候,他宁愿替那些优秀的年轻人去死。
但他不能这么做。
他是指挥官,他要对更多的士兵们负责。
“或许我们是真的老了,再也保护不了手底下的兵了……”原烈头顶上的火苗熄灭,这个如暴熊般凶狂的老人,竟然也流露出了哀婉的一面,承认了自己的力不从心。
军用吉普的后座上,原晴双手垫在脑后,沉默地倚在车边,一双裹在军裤里的长腿翘起来,搭在了窗外。
阳光照在她略显憔悴的侧脸上。
没有带来任何暖意。
不久之前,由她统计了后勤部队的伤亡名单,按照惯例失踪人员一概按照死亡处理,只是当她看到最后一行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忽然有种无所适从的迷茫,仿佛心里空荡荡的。
犹豫了很久,都不敢把那个名字写下来。
那个初见时就敢抢她人头的人。
那个总是喊她姐姐的人。
那个帮助她加冕的人。
说没就没了。
原晴动用各种关系,辛辛苦苦斩杀了那头雷暴龙,取得了那枚能够影响天气的角,本想着能得到他的赞叹和夸奖。
然而他们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几句。
他就这么消失在茫茫的圣山里。
这就是战场,前一秒还跟你说笑的战友,下一秒就有可能变成炮火里焦黑的尸体,来得快去得也快。
原晴从小在军营里长大,本该是习惯的。
只是,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她摸出手机,在军部内网发送了无数条消息。
希望能等到奇迹的发生。
希望那些消息的左下角,能够显示已读。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切都仿佛石沉大海。
“我出去透透气。”
原晴收起手机,走下车以后,看着乡间的小镇,呼吸着初春的暖风,忽然说道:“叔叔,我想要重塑命理。”
原烈皱眉道:“别胡闹!”
夏言扭过头来,呵斥道:“你疯了?”
然而这两个老人都愣住了。
因为少女的表情,无比地认真。
“我是原家的后代,初代神圣君主的后人。既然我有天赋,为什么不让我试一试?我可以接受我,亦或是我的战斗,死在一场光荣的战斗里。但我无法接受,他们死于一场无耻的背叛。”
原晴的栗色短发在风里凌乱,美眸坚定:“如果我能掌握那种命理的话,再加上异鬼术的力量,我就可以为他报仇了。”
原烈和夏言都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说的是,原晴的天赋的确是非常好,但修行的速度却一直算不上快,二十岁达到了第四完美界。
看起来不错。
但如果对比龙氏姐弟。
再对比一下鹿不二。
差距很大。
这并不是原晴的问题。
而是原家的问题。
“这不是请求,而是通知。”
撂下这句话,原晴转身就离开了,怀里抱着一个石制的王冠,看起来就像是小女孩在保护自己最心爱的玩具。
远处的河岸边,莱曼迷茫地看着那个女人离去的背影,踢动着脚底下的石子:“你们说,我们这一生还有意义么?”
尤娜和卢克站在他的身边。
就像是两个呆滞的木偶人。
他们本是神圣家族,却因为前代君主的关系,屡屡被人怀疑忌惮,以至于被送到了临海市,负责看守异变的圣山。
一代代繁衍,一代代死人。
他们一心想要重振家族。
但没想到,一切的元凶,就藏在自己的家里。
如今他们被家族像小丑一样丢掉了。
偏偏还说什么,他们是家族唯一的希望。
莱曼犹豫了很久,轻声说道:“这次行动之前,我觉得家族是无辜的。我们是被冤枉的,世界亏欠了我们。但现在,我们的骨子里,流淌着罪恶的血。我们出身于一个罪恶的家族,那些死去的战友,那些死去的普通人,都是我们间接造成的。”
他顿了顿:“尽力配合他们吧,这是唯一能够赎罪的方法。虽然历代先祖都是人类世界的叛徒,但我们不能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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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修道院里,一道黄金的光柱贯穿云霄。
自从上次的祭祀仪式被天神血肉的爆炸破坏以后,教会的高层便对补充神力的方式进行了改革。这一次,位于北极圈的卡巴拉生命之树本体直接传输能量,先从地升天,再从天而降。
倘若用卫星观看的话,就会发现北极圈里的某个位置喷涌出无尽的神力,横跨了半个地球落到了亚洲东部。
这次的祭祀仪式由李昂大主教亲自主持,来自天主城的老神父们跪拜在那座巨大的光柱面前,默默念诵着古老的经文。
这次的仪式已经持续了整整两个半月。
这些老神父坐在矩阵里不吃也不喝,耗费巨大的精气神来念诵着经文,而代价就是他们的情感流逝得极其严重。
最初他们的眼睛里是有光的。
但现在光芒却渐渐熄灭。
仿佛变成了没有人性的机器。
这就是神力的代价。
人类的世界需要神圣大祭司的力量来维持秩序,而代价就是他们需要舍弃掉自己的人生,割舍所有属于人的情感。
不仅如此。
那些发誓要为人类奉献的阿卡夏圣教的信徒们,也要在为大祭司们补充神力的过程中,付出自己生命中最宝贵的情感。
他们彻夜苦修,研读古老的典籍。
尝试跟神树感应。
就是为此。
有些信徒能够在这个过程中脱颖而出。
得到成为神圣大祭司的资格。
但更多的人都是在这个过程中失去了一切的情感,最终从一个有血肉的人类,变成了一具没有感情的机器。
正是有这群人的存在和奉献,那些没有宗教信仰的人,才会给予阿卡夏圣教一定程度上的尊敬。
而在今天,祭祀仪式到了关键时刻,修道院里全面戒严,主祭们们早在一个月前便收到了消息,这座城市已经进入了失控状态。
所谓的失控状态,指的就是城市失去了神力的庇护,而军队也无法提供保护,秩序已经彻底崩溃。
已然跳反的创生族裔回到了这座城市,虽然他们并没有抛头露面,但却在暗中掌控了一切,首先是占领了四个军事禁区,又控制了主要的交通工具,还入侵了城市的网络系统。
甚至他们还在城市里招募民间的进化者。
试图扩大自身的实力。
这一切放在过去是想都不敢想的。
一直以来巴别塔都只是四处破坏,但现在他们竟然是想把这座城市当做根据地,让自己的势力扩张出去。
公然挑战联邦的权威。
换做以前,联邦和教会必然会下血本将其扑杀掉。
但现在面对神明,他们失去了这种能力。
这就是神的力量。
而且还是至高的神。
哪怕在不完全的状态下,都能掀翻这五百年的秩序。
“萨瓦迪卡普。”
司一贤双手合十,絮絮叨叨地询问道:“老师怎么还没有醒过来?老师之前受伤那么严重会不会醒过来了?如果老师醒来以后,知道那个消息以后会怎么样?”
褚诃被他吵得很烦,严肃说道:“李昂大主教主持的仪式,必然不会出问题。至于那件事,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神力充沛的状态下,她是不具备任何人性情感的。”
叶子临守在门口,鼾声如雷。
他们则俩来回踱步,偶尔看一下自己的小师妹。
鹿思娴就坐在沙发上吃冰淇淋,猛下勺子。
“师妹还真是心大啊。”
褚诃沉默了片刻:“哥哥死了,还有心情在这吃。不过也好,没心没肺没烦恼,成年人的事情,小孩子不需要知道。赶紧的,零食又快吃完了,快点去给她补上新的!”
“萨瓦迪卡普。”
司一贤双手合十,微笑询问道:“师妹,快吃完了吧?师兄再给你去买个巧克力口味的好不好?宁海路那边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甜品店,外卖的配送费就要五十多,但是很好吃……”
虽然祭祀殿的主祭们脑子都不正常,但他们的心地都是特别善良的,自从得知了那个少年的死讯,就对小师妹特外关照。
突然失去了重要的家人。
换谁都会很伤心。
好在师妹是个三无少女,两个半月以来也没见有什么反应,反而食欲比以前更好了,乍一看活得还挺滋润。
他们也不会哄孩子。
只能笨拙地投喂。
两个月下来,鹿思娴胖了能有十斤。
“喔。”
鹿思娴微微颔首。
这两个愚蠢的师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突然间就对自己格外关照。
每天嘘寒问暖,给予她关爱。
仿佛生怕她得了玉玉症。
二师兄每天在她耳边絮叨什么人死不能复生,不能辜负逝者的意愿,告诉她要学会往前看,带着哥哥的意志活下去。
三师兄则每天给她做一个多小时的心理辅导,目的是为了让她积极向上阳光开朗,而她则左耳进右耳出,用发呆对付过去。
毕竟……哥哥又没死。
鹿思娴能够很清晰地感知到那个少年的存在,此刻距离临海市大概还有三十多公里,再过一个小时大概就能回来了。
就是不知道哥哥回来以后看到他的遗像出现在各大新闻媒体的报道上以后,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就是了。
忽然间,修道院里微微颤动起来。
古香古色的卧室里,莲华做了一个梦。
梦里,跟她十指相扣的手,渐渐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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