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听到太后的话,一个踉跄,难以置信的看着太后。
他之所以组织人弹劾韩章,就是因为太后的那番话。
如今太后却说要还政给官家,之前的事也是她自己的意思,并不是受韩章诓骗。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太后的话言不由衷,那又怎样?
“尔等以后尽心辅佐官家便是,哀家回宫修养了。”太后说完,转身便走。
“儿臣恭送母后!”赵宗全躬身道。
“恭送太后娘娘!”
回过神的文武百官行礼道。
等太后远去,赵宗全转过身来,看着呆立的齐衡和谏院的官员,冷声道:“虽说言官有风闻奏时之权,却也不能无缘无故弹劾当朝大相公。且尔等言语中还有朕囚禁软禁太后之意,离间天家之情,罪不容赦!”
“齐衡、刘景、唐万兆……”
赵宗全一连念了十几个名字,才停了下来,淡淡道:“贬!”
贬并不是罢免和流放,而是贬去地方。
毕竟这些人都是言官,处罚太狠对他反而不利。
而且朝中其他官员也有可能为他们求情,反而会节外生枝。
赵宗全现在急着去处理太后给他留下的麻烦,没心思在这件事上多浪费心思。
…………
一场秋雨一场寒,接连下了几场雨,天气也冷了下来。
上次齐衡联络谏官弹劾大相公,最终以太后当朝宣布还政,齐衡及谏院一批官员被贬而告终。
事情结束后,虽然没有人敢明面上议论,但是暗中各种猜测也是有的。
但不管如何猜测,赵宗全这个官家正式掌权,是不争的事实。
赵宗全掌权后,没了太后的掣肘,一方面加强对禁军的掌控,一边在朝中培植亲信。
一时间朝堂中官职调动频繁。
到了年底之时,赵宗全表面上已经掌控了朝堂局势。
朝堂的动荡,对于李安的影响不大,每天在翰林院混着日子,偶尔上个早朝也从不说话。
下值后回到家里,陪着两个娘子,倒也惬意。
十二月底,父母和大哥李平夫妻,带着孩子来到了汴京。
瑞哥儿如今已经七岁了,近一年未见,见到李安这个叔叔,依旧粘的很,抱着他不撒手。
倒是大哥的女儿,如今还不到两周岁,走的时候才半岁,话都不会说,根本记不住李安。
李安想要抱抱,她连忙抱着母亲,藏在母亲怀里。
“小叔,玉姐儿有些认生。”张清连忙解释道。
“没事,小孩子嘛。”李安笑道:“等几天就熟了。”
“这倒是,瑞儿跟你比跟我这个爹都亲。”李平有些吃味道。
李安笑了笑:“那还不是大哥对他太严厉了。”
自古以来家庭教育都是严父慈母,这种观念在古代尤为明显。
李平第一次当父亲,有时候不免严厉过头了。
但是孩子心思简单,自然有些惧怕。
“我就说平儿对瑞哥儿太严厉了,弄的瑞哥儿都怕你。”李南摇头道。
李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对儿子严厉也是有原因的,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他接触到的人也多。
见了听了很多子嗣被宠坏的例子。
他没有做父亲的经验,却也不想自己儿子成为纨绔子弟。
刘氏则拉着明兰小声询问孩子和最近家中的情况。
明兰是五月多才发现怀孕的,如今已经七个月了。
距离生产也就两三个月时间了。
一家人叙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直到海棠通知饭菜好了,才移步偏厅,坐下用饭。
吃完饭后,李南他们舟车劳顿,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接下来几天,李安一直陪着父母大哥他们游览汴京。
很快就到了过年的时间,一家人过了个热闹的团圆年。
初二,李安陪明兰回了趟盛家,盛家几个嫁出去的姑娘和姑爷也都回来了。
盛长柏陪海氏去了海家,盛长枫的妻子柳氏因为娘家离的远,倒是没有回去。
不管兄弟姐妹以前有什么矛盾,但是表面上看着还是一团和气。
在盛家待到傍晚时分,李安和明兰才离开盛家乘车回家。
次日,李安独自一人,前往刘家给老师刘学文拜年。
明兰因为有身孕,不好折腾,蕊初虽然是平妻,但是李安也没有带。
和刘学文夫妇寒暄了一阵,刘学文带着李安来到书房。
“子谦,年后我就要回乡了,以后你自己在汴京要多加小心。”刘学文提醒道。
他年轻就上书请辞,已经批复了下来,以正四品荣休。
“多谢老师提醒,学生记下了。”李安目光中透露着一丝不舍。
这些年刘学文看似没怎么教导他,实则对他帮助很大。
以前他在盛家借读,每次休沐,刘学文都会让他过来,询问他学业,为他解惑。
他考中进士后,刘学文也跟他说了很多为官的道理。
“无需做小女儿姿态,为师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以前,回乡荣休,你应当为为师感到高兴才是。”刘学文微笑道。
“是,以后学生有时间,再去探望老师,向老师请教。”李安说道。
“哈哈,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刘学文微笑道:“书这个东西,一开始确实需要人引路教导,但是到了如今的地步,更多的还是需要自己去琢磨。”
“你还记得为师之前提醒你的事么?”
“记得,让学生自请外放。”李安点了点头。
“没错,如今你娘子有了身孕,短时间内确实不宜离京。不过你可以进入六部学习一下。翰林院虽然能学到些东西,但是更重要的是这个身份,你在翰林院待的够久了,再待下去的用处也不大了。”刘学文说道。
“学生明白了。”李安点头道。
他确实感觉在翰林院没什么用处了。
翰林院接触更多的还是朝中大小事务的流程,却没有实际管理任何事情的权利。
流程这些李安已经很熟悉了,再留在翰林院混日子也没有意义。
不过应为明兰的原因,李安本想着等一年再外放。
刘学文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去六部也不错。
“嗯。”
刘学文点了点头,说道:“进了六部,该有的应酬交际也要有,不能如以前那般了。为师知道你不喜欢,但是人不能太孤傲不群,有的时候还是要和光同尘。”
“那老师您…”
“你是想说为何为师自己孤傲不群吧?”刘学文笑道。
李安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从他认识刘学文开始,刘学文就很少和什么人来往,也没见有什么应酬。
“为师跟你不同。”刘学文说道:“为师当年在扬州是教谕,那时候年纪也大了,想着这辈子也就那样了,所以可以由着性子来。后来到了汴京,担任的又是言官,不能和别的官员来往过密。”
“你之前在翰林院,为师也没说过此事。但若进六部,包括将来执政一方,这样可不行。”
“这些官职需要和很多官员接触,若是孤傲不群,只会被人孤立。”
“学生明白了!”李安起身,深深的行了一礼。
他不和别的官员交际,确实是看不惯那些迎来送往。
但是正如刘学文所说,他在翰林院可以,毕竟翰林院被称为清贵,不是没有道理的。
清,不仅指的是清水衙门,也是冷清的意思。
整个翰林院,除了几个翰林学士外,其余的官职真没什么影响力。
毕竟干的都是文书的活,也没直接权利,别人既求不到他头上,也没有需要怕他的地方。
自然没人在意。
至于翰林院官员的贵,指的是未来,而不是现在。
但并不是说翰林院官员将来就一定能身居高位。
所以即便他是翰林修撰,还有送血诏之功,他不交际应酬,也没有人主动来结交他。
说白了就是没人在意,更不会巴结他了。
所以他以前那样可以。
但是将来不管是进入六部,还是到地方上为官,不交际应酬肯定是不行的。
上司同僚会觉得李安清高,自然就会孤立他。
官场说到底也是职场的一种,更看重的是你会不会做人。
这一点甚至比能力还重要。
或许因为快要走了的原因,刘学文和李安说了很多官场中需要注意的事。
刘学文不交际应酬,并不代表他不懂这些。
以前不和李安说这些,一来是李安的职位不需要这些。
二来也是想让李安自己明悟。
如今都要走了,以后想说都没机会了,他自然把该说的都说了。
至于李安能不能领会,就看李安自己的了。
中午,李安陪刘学文喝了点酒,刘学文喝的微醺,回房睡觉了。
李安也告辞回家了。
…………
因为先帝去年新丧,虽然国丧已经过去了近一年。
但是今年上元节赵宗全还是没有邀请群臣赏花灯,连鳌山都没让人准备。
只是没有禁止民间庆祝。
虽然没有鳌山,但是去年上元节是国丧期间,因此今年上元节格外热闹。
上元节后,李平和张清就带着孩子回了扬州。
李南和刘氏留了下来,明兰还有一两个月就要生了,他们自然不能走。
上元节后第二天的早朝,官家就宣布,今年改元至正。
虽然去年赵宗全就登基了,但是按照礼法,皇帝驾崩,新君得次年才能改年号。
因此去年还是用的先帝年号。
或许是因为改了年号,也有可能是赵宗全觉得大权在握,显的意气风发。
在赵宗全宣布改元后,赵策英出列道:“父皇,儿臣这些日子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赵宗全问道。
“儿臣发现朝廷盐务收入,逐年都在下降,数十年前至今,盐务收入锐减三四成,而盐务收入占了朝廷收入的近半,盐务糜烂,关乎国本,儿臣认为应当彻查!”赵策英说道。
“朕对盐务之事,也略有耳闻。盐务关乎国本,不可不查!”赵宗全目光看向群臣,说道:“谁愿领此差事,彻查盐务啊?”
静!
赵宗全父子俩一唱一和,没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直接把奏请彻查盐务之事,变成了要查盐务。
朝堂之上的都是人精,自然看出来父子俩的那点小把戏。
一时间,大殿十分安静,赵宗全目光所至,官员都微微垂首。
盐务牵连甚广,其中的问题,许多人都知道一些。
在场的所有人不可能都参与其中,但是却知道其中的深浅,没人愿意去趟这个浑水。
“怎么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愿意为朕为朝廷分忧的么?”赵宗全脸色阴沉道。
然而赵宗全话音落下,等了一会,还是无人出列,也没人阻止。
倒不是没人想阻止,而是赵宗全提出彻查盐务的事情太突然了。
牵扯其中的人都没有丝毫准备,慌乱间跳出来阻止,反而会对自己不利。
而且他们也不觉得这种事,今日就能定下来。
“好,好的很!”
赵宗全冷冷道:“平日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争论不休,如今事关国本的大事,却无一说话的。”
“父皇!”
赵策英躬身道:“儿臣愿意负责彻查盐务!”
“好!”
赵宗全说道:“就由你负责,威北侯沈从兴带五千禁军随行护卫。”
“陛下!”
之前不出声的文官们,见赵宗全直接定下人选,许多都急了。
他们本以为没人接话,这件事会不了了之。
哪怕赵宗全后面还会提起,他们也有商量的时间。
谁知道赵策英竟然会主动请缨,而且赵宗全还答应了。
很多人都反应了过来,赵宗全应该早就料到了他们的反应,就没打算让别人去。
之所以赵策英不主动请缨,是担心有人拿他年龄和其他事情来反对阻止。
刚刚他们都不说话,赵策英才主动请缨,他们也就找不到借口阻止了。
“怎么,黄爱卿愿意担起彻查盐务的重任?”赵宗全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臣…臣觉得此事应当仔细商议,不能如此草率。”
“怎么,朕刚刚跟你们商议的时候,都没人说话,难道不是默认么?如今朕下了令,却跟朕说要仔细商议,那你们刚刚是把朕的话当成耳旁风了?”赵宗全怒声道。
“臣不敢!”那个大臣连忙说道。
“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了,退朝!”
赵宗全说完起身便走,根本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他今天要做的就是直接把事情给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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