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年前祭祖

  “你还好意思说我呢,你们爷俩不也这么晚,要挨批一起批,我怕啥。”于臣没好气的嘟囔一句,掠过二人走在了前头。

  我行我素,曾经是于大为的标签,但更早也是大爷于臣的标签。

  就拿过年供老祖宗这件事儿来说,大爷刚开始供了两年,又嫌弃供老祖宗太麻烦,便给了老二于老蔫家。

  也就是自家亲爹对哥哥脾气好,要不然估计就自家大爷那种轻描淡写的态度,早掀桌子了。

  于老蔫不说话了,像是小孩似的跟自家大哥闹脾气了。

  于大为跟在这兄弟二人后面偷笑。

  老爷子本就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这可是能为了争口气不眠不休在肚皮上练挂挡的人,能受得了自家大哥呲得?

  “笑个屁笑,还不是你!去小卖店买个纸也磨磨唧唧的,要不然咱爷俩早去了。”于老蔫仿佛背后长眼睛了似的,敏锐察觉到有人在拿他取乐,顿时就给自家大儿子一顿臭批。

  “不是,怪我咯?”于大为一脸懵逼加黑线,自己怎么就无缘无故躺枪了呢。

  简直呜呼哀哉!老妈,害苦我也!

  屯子里上坟的地方都差不多一个区域,走出于家屯往西走,朝左拐,没多久最先看见的就是守护于家屯这片风水的土地庙。

  这座土地庙供奉的也有些年头了,听自家老爷子说,在当年于家屯还是于家堡的时候就存在了。

  每当老于家有人故去的时候,最先来的就是土地庙,要先拜会土地爷,知会一声老于家又有长辈去了。

  并且土地庙前,还会供奉上一些个水果,有些贪嘴的孩子,过后会去偷偷拿,但肯定会被父母揍半死就是了。

  事后还得跪在土地庙前,给土地爷焚香道歉。

  过了于家屯的土地庙,再往南走,不远处就能够看见老于家的坟地了,用另一种眼光去看的话,十分气势磅礴,一眼望去数那边的“土包”是最多的。

  有些混的好的子女,还会回来给自家长辈的坟前立个碑,在如今的农村,能够为老祖宗们立碑的,那可是了不得,至少绝不是生活在屯子里的贫困户。

  于大为的爷爷和奶奶是葬在一起的,并且也有墓碑,这得多亏当年自家亲爹富裕过,第一件事儿便是给自己的爹娘立块碑,听老妈说,当时买碑刻字是花了不少钱的。

  除此之外,老于家还有一家,是传说当中早早起去的二大爷,坟前也有墓碑,只是二大爷家的晚辈后生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人家在七八十年代就离开了家,兄弟几个都去了南方,之后很少回来,不过有些细心的,或者家里有事儿上坟的,碰巧会看到二大爷坟前有烧纸。

  据自家老爷子所说,这个二大爷家的几个孩子,当年都在灾荒中活下来了,年岁比于老蔫和于臣大不了几岁,二大爷家里有个大哥,跟于大为算平辈儿,性子是个大刀阔斧敢想敢干的。

  感觉到东北没发展以后,直接就带着兄弟们去了南方,听说当年走的时候,还问过屯子里不错的几个同族兄弟,但最终走的只有二大爷晚辈那一家子。

  后来便是杳无音讯了,屯子里有些人说跟二大爷家的孩子们还有联系,有些便早就开始瞎编故事了。

  除此之外,还有墓碑的,就是老于家开头的老祖宗们了,当然今年还有一座新坟也有墓碑,是大大爷于全的。

  点火烧纸,腊月二十九这天烧纸于大为不知道是不是东北的传统,但反正是周围所有屯子的传统了。

  老于家的坟地每年在这个时候是最热闹的,再往下南走,就到了同屯子其他旁姓人家的坟地了。

  虽然远了一些,但是还好,毕竟坟地旁边就是树林子,不像三队李家屯的坟地。

  三队李家屯的坟地,在道的对面一侧,不仅距离李家屯远,而且也没什么遮挡的树木。

  当然坟地最大的区域,自然是老李家那一片,只不过和老于家这边有所不同的是,老李家的人已经淡化了家族观念了,上坟也仿佛是在应付。

  零零星星就那么几个人,代烧完了也就走了。

  不过别人家的事儿,于老蔫,于臣,于大为才没心思看,点火、烧纸,开始又一年的祭祖。

  于大为每次回到这儿,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一样,拿起两摞纸跑到了老祖宗那边烧。

  然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哭穷”。

  老爷子是再也看不下去了,举起烧火棍就朝着于大为屁股揍,平日里不年不节的烧纸,让耍耍也就算了,如今这大过年的还这么闹就实在太不像话了。

  于臣则像个事不关己的老和尚,跪在爹妈面前,盯着墓碑,亲爹于文义,老娘邹氏。

  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流露出一丝丝真正的情绪,这一刻也或许是他贴近人性的最真实的一刻――思念。

  时间没多久,天已经逐渐黑了下来,唯有红黄相间的火苗,在黑夜中不断地摇曳。

  也就在这个时候,东北方向的于家屯不知是哪一家率先点开了电灯,紧跟着一家又一家,每一盏灯火犹如一颗颗黄色的灯笼柿子串联起来,形成了一排排绝美的风景。

  于老蔫跟于臣来到了树趟子外边,两个人给老祖宗和爹妈磕完头就算完事了,于大为身为晚辈,在这么多的长辈面前至少也要磕一圈。

  等到最后一位大大爷的时候,火光燃的正旺,仿佛离开了老人,重新回到了故里。

  于大为起身,扭头看向远方的万家灯火,又联想到大大爷为了村子里最后的付出。

  他强忍住心中难过,望着火苗挤出笑容,将锡酒葫芦的瓶塞拧开,龙魂酒洒在了墓碑前:“大大爷,咱们于家屯也终于有电了。”

  “晚上的时候再也不用闻刺鼻的蜡烛味儿,也不用半夜摸着黑起夜,黑夜对于家屯的人们来说也不再是黑夜。”

  “只可惜,这一切您都没有看到。”于大为看了一眼于家屯,又将目光收回来,蹲在大大爷的墓碑旁悄悄开口:“告诉您个秘密呗。其实当初我是没想着帮村子通电的,只是您老把这事儿架上去了,我也不好开口打消您积极性。”

  “跟您老比,我这格局肯定是小的,以后八成也是这样吧。”于大为笑了笑,像是在为自己开脱。

  “又墨迹啥呢!不烦老祖宗了,改烦你大大爷了是不!给我滚出来!”于老蔫手中的烧火棍紧了紧,他这辈子估计最后悔的一件事,估计就是生了这么个混不吝的玩意儿。

  “哎呀来啦来啦!”于大为赶紧用手里的小木棍扒拉扒拉火堆里的余火,避免一股风将树趟子点着了。

  毕竟他可是清楚记得上辈子,有一年贵州起了大火,最后查到的“纵火犯”,竟然只是村东头的几个老大爷,原因还是给老祖宗烧纸。

  谁能想到年后的第一件事儿,竟然是蹲笆篱子,于大为简直想一个好家伙送给他们。

  “臭小子!你真是欠揍!又跟你大大爷聊啥去了。”老爷子甩掉了烧火棍,飞起一脚踹在了于大为的屁股上。

  “没啥呀。我这不是怕大大爷寂寞无聊么,跟他聊聊天解解闷。大成跟大智见大大爷平时屁都不敢放一个,能跟大大爷聊出啥来。”于大为揉着屁股,跟在老爹和大爷身边,辛苦的解释着自己的不容易。

  “你真是什么事儿都有理哈!那你跟我说说,你跟你大大爷聊出啥来了?”于老蔫翻了个白眼。

  “咳,大大爷说,让您老对我好点,别动不动就踹我,还说于臣大爷别总是打麻将了,下次再因为打麻忘记上坟,他可就生气了。”

  于老蔫:“……”

  于臣:“……”

  “老二,怎么说?”于臣罕见撸起了袖子,露出堪比于大为那边粗壮的手臂。

  “那还用说?揍他!”于老蔫已经忍不了了,回身跑到树趟子里,拿起烧火棍就朝于大为追了上去。

  “我勒个去!你俩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人了,能不能不要那么针针计较!”于大为见这两人是要动真格的了,二话不说,赶紧撒丫子跑路!

  “真是赚了点钱就皮痒了!还敢说我们针针计较!”于老蔫举着木棍子大吼。

  “大为你这个臭小子!是越来越不把你大爷放在眼里了,今天非得让你瞧瞧,你大爷练了二十多年的铁砂掌!”于臣也不甘示弱,那狂奔起来的速度,竟然隐隐有赶超于大为的趋势!

  “我滴妈!你们俩平时一个拄着拐杖,一个病病恹恹,这今天是咋地了!是去四大爷那嗑药了嘛!”于大为额头开始冒冷汗了,感觉今天要逃不掉,“救命!要完犊子!”

  屯子里路过老于家的人都有些好奇,不明白这爷仨你追我赶的到底在搞什么。

  难道老祖宗显灵了,怨他们去的晚了?

  该!谁让这爷仨一个比一个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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