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会是‘长春’么?”
说实话,看着这位慈眉善目,教书育人的老先生,柱起拐杖蹒跚走出时,展昭、白玉堂和燕三娘的神色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那个狂热于炼丹,性情极度冷血自私,以天灾人祸炼制“人种子”,暗中不知造了多少杀孽,最后连与之合谋的崔致庸都死无全尸的“长春”,会是这么一位人畜无害的教书先生?
但万万没想到,对方主动承认了。
狄进则不动声色,摆了摆手。
燕三娘醒悟过来,抄起这老者的袖子,往上翻起。
干瘦的胳膊皮肤裸露出来,随之暴露的,还有一块块渗人的斑点。
这显然不是丹毒淤积后身上起的疹子,而是反复暴起,反复消退后,留下的疤痕。
如此,才是“长春”身份的最佳证明。
至于面前这位老者,为何会干脆承认,狄进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首先“长春”深居简出,肯定是没有见过自己的,因此并不知道他是谁,紧接着又看出了白玉堂身上的气质,判断出对方是“组织”的人。
面对朝廷,“长春”恐怕还会抱有侥幸心理,装傻充愣,但“组织”的人既然找到了这里,再狡辩也是无用,因为对方哪怕不能完全确定,也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之辈的……
既如此,狄进并不自报身份,直接进入谈话:“‘长春’,最后一位‘人种子’呢?”
“长春”刚刚已经看出,这群来者,以狄进为首,浑浊的视线再度打量过来,慢吞吞地道:“恕老朽眼拙,不知阁下的称号是?”
“现在的你,没有资格知道!”
狄进当然不会回答,为了制止对方询问其他人的称号,直接摆了摆手:“这里有我,你们去守备吧!”
“是!”
燕三娘反应最快,立刻应声,身形一闪,消失无踪。
展昭同样点了点头,飘然后撤。
白玉堂见了,虽然很想听下去,但也知道干系重大,朝着另一边闪去。
待得三人离开,狄进才道:“‘长春’,我需要提醒你一点,前来寻你的,不止我们一行!”
“不奇怪……不奇怪……”“长春”点了点头,慢吞吞地问道:“阁下是哪一派的人?”
狄进根本不答,语气依旧平稳,继续道:“你现在不带着‘人种子’跟我们离开,待得被另一伙人寻找,可知是什么下场?”
“咦?”
“长春”有些诧异,只觉得对方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比起寻常颐指气使的官面人物,都要更具威风和底气,想了想倒也不敢造次,开口唤道:“三儿!三儿!”
此时屋内的学子发现先生出去了,早就坐不住了,好奇地趴在门边朝外看,听了这声呼唤,有胆子大的已经跑了出来:“先生!先生!俺去唤师哥!”
“长春”点了点下巴。
那学子一溜烟跑向后面,不多时带着一个少年郎出来,瞧着十三四岁,相貌身材普通,衣着也是寻常,神色没有想象中的木然,脸上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到了面前,朝着“长春”恭敬行礼:“先生!”
“这就是你们要找的了!”“长春”先对着狄进解释一句,然后对着少年道:“去把老夫的药箱带上,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少年郎不问任何原因,立刻转身,在拿药箱的同时,还对着领着他来的童子笑道:“今日先生要放课了,伱们各自回家去吧!”
“噢——!!”
一群孩子们闻言兴高采烈,收拾起了书笈,狂奔出去。
提前放学喽!
狄进看着孩子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长春”也看着,慢吞吞地道:“老朽还以为,阁下要将他们都留下呢!”
狄进平静地道:“有意义么?阁下珍藏之物,难道在这些娃娃身上?”
“呵!呵呵!”
“长春”的嘴里发出漏风的笑声,伸出枯槁的手掌,点了点右边的太阳穴:“是啊!它们都在这里!”
狄进不置可否,对于此时的“长春”而言,认为自己的珍惜之物,当然是这些年对于“人种子”的研究,但他根本不在乎那個走偏了的种痘术,真正要从对方身上获得的,是关于“组织”的详细情报。
所以稍作等待,眼见少年郎背着药箱出来,狄进默不作声,直接举步,朝学舍外走去。
“三儿!扶着老夫!”
“长春”眯了眯眼睛,少年郎赶忙搀扶住他的半边身子,跟了上去。
说来话长,实际上无论“长春”会不会承认,众人都不会在徐家学舍停留,但即便如此,也就是两刻钟不到的时间里,已经足够盯梢的人发现不妥,将人手聚集,展开了攻势。
“嘭!”
“啊——”
前方陡然响起了交击,然后是一道急促的惨叫声。
冲突爆发。
狄进脚下闲庭信步,眼中闪过一缕寒光。
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夜黑风高之时,光天化日,天子脚下,“组织”的人居然真的敢动手,这可比“金刚会”还要嚣张,倒是真的走弥勒教之路,就差在地方州县聚众造反了!
“长春”在搀扶下,跟随的脚步不停,鼻子却又深深嗅了嗅:“是‘屠苏’身上的臭味……可‘屠苏’已经死了……接下他的班,现在处决叛徒的,是‘锦夜’啊……这个比他师父还要残忍的屠夫果然来了,他是不会放过老朽的!”
“嗯?”
当这位老者慢吞吞地说完,狄进这才隐隐嗅到一股飘来的味道,似是酒香,心中一奇。
倒不是得知了两个“组织”里面的称号名,而是惊讶于这份敏锐的嗅觉。
按理来说,年长之人的五感都会退化,而“长春”甚至瞎了一只眼睛,他方才看人时确实只有右眼转动,左眼像是蒙着一层白障般,毫无神采。
眼盲的原因,或许是年纪到了,或许是昔日久服丹药积累的毒素,也可能是直接被“组织”下了剧毒,这些年固然一直配药压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是侵蚀了身体,以致于眼睛瞎了一个。
无论如何,都代表这位老者的身体机能已经衰弱不堪,可现在这半瞎老者的嗅觉,居然先一步闻到空气里的气味。
照此说来,如果是全盛时期……
“继听觉后,对于嗅觉的开发么?”
狄进一边思索,一边继续朝前走。
“轰!!”
一道更大的声响传来,隐约还有武器挥舞和呵斥交手,“长春”再度嗅了嗅,慢吞吞地道:“‘世尊’的人也来了?也对!他是最渴望得到‘人种子’,展现弥勒神迹的!”
“真有弥勒教的成员,看来没冤枉了他们……”
狄进脚下不停,似乎一切了如指掌。
这样特殊的场合很不错,周遭的两股势力在激烈交锋,明明是狄进的麾下,与“组织”调集的人手,“长春”却误以为是“组织”内部的两伙人员,为了争夺他与“人种子”大打出手,无意中就会暴露出许多信息。
相当于一场提前的审问!
当然狄进也不能一直默不作声,必须有一定程度的回应,不然维持的“组织”形象很快会被识破,脑海中念头转动,开口道:“弥勒教成不了事!”
“长春”缓缓地道:“老朽知道,你们‘司命’一脉的人,向来看不起满是世俗欲望的‘世尊’,可弥勒教嘛,老朽倒是以为,他们在东南之地,终究会成事的!”
狄进道:“谁告诉你我是‘司命’的人?”
“长春”慢吞吞地道:“‘组织’内,但凡追求‘长生法’的,都听从于‘司命’,若是更向往世俗之力的,则依附于‘世尊’,至于‘屠苏’‘锦夜’那等刽子手,人憎鬼厌……阁下现在正在与‘锦夜’和‘世尊’的人手起冲突,你若不是‘司命’的人,又会是谁?”
狄进反问:“你说呢?”
“长春”的脚下猛地顿住,声调陡然上扬:“‘祸瘟’回来了?”
狄进脚下也停了,淡淡地笑了声:“呵!”
“长春”的独眼转动着,身躯竟是微微颤抖起来,嘴里发出咕噜声:“唔……药……药……”
扶着的少年见状,赶忙从背后的药箱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瓶子,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给“长春”服下。
“长春”服下药,顺了口气,这才恢复过来,嘶声道:“‘祸瘟’回来又如何?那老毒物一向看不上老夫的‘人种法’,认为这不过是空想,呵!相比起来,他的‘神通法’才是异想天开,除了造就出一群怪物来,又哪有什么长生,才会被其他人所摒弃厌恶!”
“百病不侵,无灾无祸,这才是‘长生法’,哪怕老夫的‘人种子’未有那等神效,无法做到百病不侵,但它也能让人不得痘疮,令‘世尊’眼红,‘祸瘟’只是空谈,又能办到这样的‘神迹’么……”
“咳咳咳!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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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头说着说着,自己说激动了,又被少年灌下去药,还带着笑,抚了抚后背。
做这一切的过程里,少年的脸上一直挂着那抹和煦的笑容,完全没有变过。
自始至终,狄进没有转身,眼神则闪动起来。
从目前得到的信息中,“组织”里面似乎分为两大派系,一派是追求长生的“司命”,一派是追求世俗权力的“世尊”,除此之外,还有执掌内部刑罚的“屠苏”“锦夜”,和似乎已经被边缘化的“祸瘟”。
如此划分,倒也解释了之前的一个疑问,“组织”凭什么存续下来?
要知道长生之路,确实是太多人的渴望,但也着实有些虚无缥缈。
个人追求倒也罢了,想要一个势力长久地以此为目标存续下去,用人用力,耗尽心血,最终看不见结果,别说坚持百年,基本上一代人就该动摇了,这种“组织”的凝聚力,甚至比起宝神奴的“金刚会”还要容易分崩离析。
但现在看来,“组织”的成员也在追求世俗权力,他们正在将研究“长生法”的副产物,比如弥勒秘药对于慢性中毒者的控制,又比如种痘术对于天花的免疫,能用在世俗的争权夺利上!
而“长生法”的研究,恰恰契合秘密宗教的行为方式,迷惑地方权贵,使之不断壮大,获得人力钱财,再反过来弥补“组织”的支出,形成良性循环。
“‘司命’一脉是科研人员,‘世尊’一脉是将科研成果转化为实际收益的,‘锦夜’是安保,倒是有后世公司运作体系的雏形了。”
“原本以为是一群追求长生的疯狂者,现在看来,这个势力中不乏理智之辈,有可持续运营的思路!”
“这可比‘金刚会’中,老一辈强行将自己的思想施加在下一辈身上的方式,要有威胁多了……”
狄进心里有了数,再结合“组织”对“人种子”的看重,也明白了六年来为何一直追查,就是不放弃,淡淡地道:“吃完药了么?走!”
“好!”
“长春”似乎躲在学舍里面已经太久了,走了没几步路,就愈发显出老迈之态,不过服下两次药后,终于强振精神,又继续往前走去。
不远处的厮杀声遥遥传来,外界刀光剑影之间,巷内的前后三人继续悠然漫步。
“长春”走不快,眼神里已是有些焦虑。
狄进则根本不想走快,背负双手,再度开口:“‘长春’,你知道自己与‘司命’‘祸瘟’相比,最大的差距是什么吗?”
“长春”目光一动,别的事情他或许不会在乎,但与这两位比较,他确实有了兴趣:“愿闻阁下高见!”
狄进道:“如果换成他们,不会留下最后一个‘人种子’!”
“长春”怔住。
狄进淡淡地道:“你如今的清醒,并非豁达,恰恰是失败后的妥协而已!当年‘组织’问你索要‘人种子’,你宁愿用假死之法,带走三个‘人种子’,这些年间苦苦炼制,被你练废了两个,只剩下最后一个时,你却不敢下手了,不会真的把他当作养老送终的弟子吧?”
少年无动于衷,好似说的根本不是自己,“长春”的脸色则陡然沉下。
狄进接着道:“你本该是追求‘长生法’的探索者,‘组织’对你寄予了厚望,然而你却主动放弃,只接受它在痘疮上的效用,觉得这对于弥勒教在东南一地展现神迹,至关重要……”
“你肯大方承认自己的身份,也是认定了自己还有价值,哪怕是背叛者,只要‘组织’还用得到你脑子里的知识,就不可能对你真正如何……至于利用完了再杀,你已是垂垂老朽,还能活多久?”
“甚至过了这几年提心吊胆的日子,你说不定内心深处早就盼着,‘组织’再度寻到你,结束这段藏头露尾的生活,为此你才特意留下了这最后一个‘人种子’,作为护身符!”
“可悲!可叹!”
“你早已丧失了当年的精神,如今活在世上的,只是一头苟延残喘的老狗罢了,你也配与‘司命’‘祸瘟’相提并论?”
当这番话说完,“长春”的脚步陡然停下,老脸上原本还算光洁的皮肤皱了起来,瞬间变得千沟万壑,狰狞得犹如厉鬼:“好个逞口舌之快的小子,当年‘司命’都没有这么跟老夫说过话……”
狄进直接打断:“被说中了心思,破了心防,开始倚老卖老,摆资历了?”
“你!!”
“长春”血气上涌,一张老脸猛地涨红,一字一句地道:“老夫承袭葛仙翁之妙法,克己求真,知长生之要,成就不容置疑!你这乳臭未干之子,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在‘组织’里面有了几分地位,安敢辱我?你又有什么‘长生法’,说来听听!”
狄进冷笑一声:“我如何不曾有‘长生法’?内炼之‘全真功’,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可筑基练气,金丹入腹,元婴化神,长生逍遥!外求之‘金身功’,羊胎素、水光针、磨骨术,哪怕皆证明是无效之功,但也有所思路……”
“你等等!你等等!”
“长春”脸上的狰狞凝固,有些懵了。
那全真功,他还能听懂,毕竟内丹修炼之术早就有之,只不过起初偏向于小道,都是要炼外丹,服之长生,内丹修炼直到唐宋才真正兴盛起来,但还是被一群崇尚古法者所不屑。
至于后面的金身功,似是有几分佛门释教之意,但羊胎素、水光针、磨骨术,则是闻所未闻,可琢磨琢磨,这些名字似乎也是有的放矢,不是乱取的……
“不想短短六年,‘组织’里面居然又有了这么多‘长生法’的探索方向!”
待得完全消化完毕,“长春”脸上的怒火缓缓消散,只觉得心痒难熬,甚至愈发后悔当年的背叛。
当年背叛前未雨绸缪,诸多准备,成功带着“人种子”鸿飞冥冥,炼制“人元大丹”,结果隐居于京师,先是发现余毒复发,侵蚀身体,然后苦心炼制,两次失败,最后一个干脆不敢炼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但让“长春”完全服软,也是不可能的,抓住了最后的弱点:“既如此,阁下不还是寻来了么?终究是因为老朽调教出的‘人种子’妙用无穷,想要抵抗痘疮,机会更大罢了!”
“恰恰相反,你的法子,已经落后了!”
狄进摇了摇头:“你可知牛痘?”
“长春”再度一怔:“牛痘……牛也生痘疮?”
狄进用一副无知的眼神看过去:“阁下曾为富商,养尊处优久了,恐怕从未接触过农事吧?牲畜和人会得同样的病,感冒、腹泻、痨病、瘟热,人会得这样病症,牛马猪羊也一样会得,所以人和牛同染痘疮,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当然,出在人身上的叫痘疮,出在牛身上的自然就是牛痘了!”
“长春”深吸一口气:“好!老夫相信,是有牛痘,那又如何?与人痘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
狄进道:“牛痘发作起来,症状要轻上许多,不是每日耕作的农夫,仔细观察,甚至难以察觉,而人痘则不同,一旦发病,脸上身上皆会起痘,这其中的差距,是否可以用在种痘法上?”
“长春”立刻明白:“你要将牛痘,接种到人身上,来抵抗痘疮?”
狄进道:“难道行不通么?”
“长春”沉默片刻,缓缓地道:“如果你所言是真,确实有实现的可能!这都是阁下自己发现的?”
狄进摇了摇头:“不,这是民间的智慧!你收集那么多晋时古物,一味追寻葛稚川的足迹,却不知千百年来,早有了新的变化,与其局限于古籍,不如多看看这活生生的世间!”
“民间?民间也有这些法子……”
“长春”想到自己生平最得意的法门,被一群低贱的农夫从牛身上得到了类似的办法,当真是既不甘又心酸。
深深叹了口气,将那股难受的情绪稍稍排解后,“长春”的眉宇间又浮现出狂热来:“无论如何,‘组织’代代有传承,长生大业有望,老夫便是看不到那一日了,待得真正功成之际,‘司命’会将我等的功绩展现于世人,千秋万代都将记得老夫的名讳!是我们将原本遥不可及的长生之望,带到了世间,怜悯地赐予了在红尘中苦苦挣扎的万千生灵!”
狄进基本确定了,“司命”等同于“组织”的首脑,知道这些成员的具体名单。
那么正如抓捕宝神奴,让“金刚会”一蹶不振一样,擒贼先擒王,抓捕“司命”成为了接下来瓦解“组织”的目标之一。
所以他抓住机会,将试探更进一步:“阁下难道就没有想过,我就是‘司命’么?”
“长春”怔住:“‘司命’出什么事了?为何要传位给你?”
狄进从这个回答里面,得出两个信息。
第一,‘司命’这个称号同样是可以传承的;
第二,现任‘司命’的年纪应该不算太大,所以哪怕时隔六年,骤然传位给另一人,也让“长春”这种老成员感到难以接受。
所以他继续进行模棱两可的对话:“事已至此,你还不明白我的来意么?”
“长春”露出茫然:“‘司命’的交接,与老夫有关?这……这能有何干系?‘司命’麾下的亲信,曾经就不止老夫一人啊!”
“嗖!嗖!嗖——”
正说到这里,箭矢破空的声音响起,不远处似乎有一道道身影准备逃亡,却在强弓劲弩之下被围剿,传来了连番惨叫声。
“不好!官兵来了!怎的来得这么快?”
“长春”反应过来,将老迈虚弱的身体全部靠在三儿背上,催促道:“走!快走!京师不比当年了,近来有一位不好惹的人,连无忧洞都平了!”
迟了。
三儿刚刚背起这个老头,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另一队队全副武装的禁军出现在面前,直接堵在了巷子口。
“长春”脸色惨变,却发现走在前面的狄进只是停下脚步,负手而立,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
就算是再先入为主,此时此刻,他也意识到不对劲了,独眼瞪大,涩声道:“你!你!你到底是谁?”
话音刚落,禁军首领上前,恭敬地行叉手礼,大声禀告:“狄修撰,十六名贼人已授首,仅三人在逃!”
“辛苦诸位了!”
狄进点了点头,这才转过身来,凝视这个情绪大起大落,由云端跌落谷底的老者,作出自我介绍:
“在下狄进,只是一位准备将你们这群丧尽天良,还妄图长生大梦的贼子一网打尽的探案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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