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库所,仓场之中。
这里的仓役已经被盛鸣远借故调走了,换上了一批自己的人。
如此轻易得手,也是因为钟长禄已乔装了一番,扮作了柏姓吏员的模样。
虽然只能做些招手颔首之类的简单动作,但不靠近倒也看不太出来,加之盛鸣远身为守仓吏员有意阻拦,乙字仓的仓役们也不敢质疑,只以为是自家顶头上官不出声是已然同意如此安排了。
“人怎么还没有来。”
盛鸣远张望着,似是有些着急了。
虽然这里目前都是自己人,但毕竟司库所是九溪城中守卫最为严格的地方之一,能遮掩的时间是有限的,一旦被察觉到异样,后果不堪设想。
“莫急,约定的时辰还有一会,他们应该快到了,只要东西运进来,这事就算妥了。”
钟长禄故作镇定,但观其不时搓揉双手的动作,还是能瞧出他内心的焦灼。
就在二人低声交谈之间,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隐隐传来,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盛鸣远精神一振,连忙示意钟长禄做好准备。
钟长禄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紧张,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无异。
“来了!”盛鸣远低声说道,目光紧紧盯着仓场入口的方向。
只见三辆马车缓缓驶入仓场,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在午后略显寂静的仓场中格外响亮。
马车上拉着满满的麻袋,鼓鼓囊囊的,像是装满了粮食。
随着马车停稳,当先的老者上前:
“这位大人,老朽是城北和升号的掌柜,今日按约前来交付新收的粮食,这是理政司签发的条子。”
钟长禄点了点头,接过那本就是他自己签发的条子低头查验,目光却是不着痕迹的瞥向远处正在向这边观望仓场守卫。
见远处守卫似乎没有察觉任何异样的意思,他暗自松了口气,故作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老者将马车带往指定位置。
老者当即堆笑应下,随着手势,马车夫们开始卸车,将一袋袋麻袋从马车上搬下,整齐地码放入仓。
钟长禄和盛鸣远站在一旁,看似在监督,实则心中忐忑不安。
随着一袋袋麻袋被搬进仓库,他们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九溪司库所想要带东西进出是很麻烦的,不光有一套严密的流程,还定期会调换人员。
所有入仓的粮食都要经过守仓吏员的查验,且为了便于检点,每日都会更换接收粮食的粮仓,今日刚好轮到了乙字仓,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大费周章,冒着大风险来顶替柏姓吏员。
如今计划顺利进行,钟长禄与盛鸣远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然而,这份喜色并未持续太久,就在马车夫们即将完成卸货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仓场的宁静。
一队身着甲衣的军卒突然出现在仓场入口,为首的二人面容冷峻,正是赤雷与娄仲厚。
娄仲厚虽是黎珩亲随,但在官衙之中没有具体职司,在下层吏员中,认识他的人不多。
但赤雷则不同,赤雷此前因作战勇猛,行事稳妥,被安排独领一营兵马,负责城内巡防,大多吏员都认得他。
故而钟长禄等人见他忽然出现,当即心里一紧。
只见赤雷等人与门口的守卫们低声交谈了几句后,而后,匆匆有人跑进仓场,而赤雷等人则是在原地等着。
虽然不知道赤雷他们是做什么来的,但钟长禄等人此时心中有鬼,也不敢多看,生怕被注意到,只能故作镇定地继续监督着卸货的工作。
可麻烦不会因为他们的故作镇定而消失。
那赤雷目光扫视着仓场,最终落在了正在装卸粮秣的乙字仓上,带着一众甲士向着这边来了。
钟长禄见状,向盛鸣远使了个眼色,盛鸣远立刻会意,连忙强压着心中的慌张迎了上去。
“两位大人,小的是这里的守仓吏,可是有何吩咐。”
盛鸣远堆起笑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试图掩盖内心的紧张。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赤雷望了望盛鸣远,又扫了一眼那些正在忙碌的马车夫,沉声问道。
“回大人,今日乙字仓新到了一批米粮,我们正在验收入仓。”
盛鸣远回答得滴水不漏,脸上堆满了笑容,心里却像揣着一只兔子,砰砰直跳。
“哦?”
赤雷将盛鸣远拨开,在盛鸣远绝望的眼神之中,上前从腰间抽出匕首挑破了其中一个麻袋。
那麻袋被划开,立刻有米粮散落出来,看着确实是上好的粮食。
他捏起几粒米粮,轻轻一捻。
“果然不错,不等了,就要这些了,给我统统都拉走!”
赤雷满意的点了点头,回身就是大手一挥,命令身后的甲士们开始行动起来。
盛鸣远闻言,脸色瞬间苍白,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赶忙上前:
“大人...大人!这些是我们这里刚到的米粮,还没有登记在册,大人直接拉走了,小的...小的可交代不过去啊!”
赤雷眉头一皱,目光如刀般扫向盛鸣远:
“大老爷有令,今日田猎宴客用度不足,现需紧急调拨一批过去,越快越好!手续到时候我会给你补上的!”
说罢,也不理会盛鸣远的哀求,赤雷大手一挥,示意身后的甲士们加快动作。
“这...这可使不得啊!”
盛鸣远见赤雷心意已决,情急之下,竟有些语无伦次,他一把拉住赤雷的衣袖,眼中满是恳求。
“这批粮食,真的不能动啊!”
“放肆!”
赤雷眉头皱得更紧,一把将他甩开,盛鸣远毫无修为在身,当即摔倒在地。
再抬头,只见赤雷腰间长刀已然出鞘,寒光闪烁,居高临下,俯瞰着倒在地上的盛鸣远。
“好声好气与你说话,你却敢阻拦本将执行公务,莫非是活腻了不成?”
赤雷的声音冷冽如冰,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般敲击在盛鸣远的心头。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盛鸣远趴在地上,浑身颤抖,连声告饶。
他心中惶惶,知道这次要事败了,那其中不少是米粮不假,但内里还藏了见不得光的东西,这被拉走用于宴客之后,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暴露。
到时候他的小命必然不保!
钟长禄见状,生怕盛鸣远失了心防,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当即连忙上前,挡在盛鸣鸣远身前,赔笑道:
“大人息怒,他也是一时心急,并非有意阻拦大人。这批粮食确实是小的们新收的,还未及登记,大人若是要用,尽管拿去便是。”
赤雷冷冷地瞥了钟长禄一眼,又将目光转向盛鸣远,沉声道:
“哼,念在你是初犯,这次就饶了你。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说罢,他收刀入鞘,转身对身后的甲士们喝道: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些粮食搬上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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