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内史的官位之后,陶信又给黎珩承诺了价值足银近百万两的钱粮布锦赏赐,这些都将在陶信明日祭祀陶氏先祖继家主之位后,发放到位。
这些物资从哪里来的自然不必说,俞氏作为郡内的顶尖家族,在它覆灭后,那庞大的遗产足够所有人吃撑,黎珩所获得也只不过是其中一小部分。
当然,陶信召黎珩前来,也不光光是为了许下黎珩一个人的赏赐,这次平乱过程中的有功之臣可是不少,如何为这些人赐下赏赐,也是陶信召二人前来商议的重点事项。
虽然此前便有腹稿,但此次封赏涉及到的士族实在太多,陶信、黎珩和耿镛三人围坐在偏殿之中,直到时过申时,才草草拟定了赏赐的名录。
议定之后,黎珩和耿镛便一同告退了。
如今既然陶谷遇刺一事真相大白,黎珩自然没有再住在郡守府的道理,眼下他已经搬回城西老宅暂住,只待诸事已了之后,便启程赶回九溪。
“黎大人之后有何打算?”
从偏殿之中出来,黎珩与耿镛并肩而行,耿镛突然问道。
“在下久离封地,如今郡内局势已稳,我打算两日之后便领军返回九溪,这郡中的善后事宜,便劳烦耿老大人辅佐信公子,多加费心了。”
黎珩闻言面色平静,淡淡应道。
“也是,俞氏已亡,余者也无甚可担心的,黎大人尽早归于封土,也可安定人心。”
耿镛点头赞同道。
两人边走边谈,不觉间路过一处亭台,只见亭中站着一道颇为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此前已和黎珩定下婚约的陶霜。
陶霜一袭青衣,静静地站在亭中,目光正注视着二人。
黎珩自然也注意到了陶霜,于是脚步微微一顿。
近来他在郡守府待了不少时间,不过因为未涉足府中女眷的区域,故而这也是他这段时间第一次见到陶霜。
此前陶信已经私下给他提过,因为生父新丧,原先定下的婚期却是不能如期进行了,只能等待三年服丧期满后再议婚期。
黎珩对此并无异议,毕竟他也觉得二人年纪还小,再过三年再成亲也不妨事。
“黎大人自便,老夫先走一步了。”
耿镛是知道二人婚约之事的,见黎珩停下脚步,便识趣地笑了笑,拱手道别后转身离去。
“陶霜姑娘。”
即使眼前这人已是自家的未婚妻,但毕竟实际此前就见过一面,黎珩还是客套地抱拳道。
在大周士族之间的联姻里谈论感情是一种极为奢侈的情况,很多夫妻甚至在成亲之间都未见过面,似他们这般都已经算是少见的了。
陶霜见黎珩与自己打招呼,脸上露出了一丝浅笑,回了一礼,轻声道:
“黎大人,别来无恙。”
黎珩点了点头,也是笑道:
“劳陶姑娘挂怀,一切尚好,还要多谢陶霜姑娘送来的水碓技法,此前我已令人在九溪领内各村镇兴建数处,想来如今已有所收益。”
黎珩这番话虽是为了缓解尴尬的客套之词,但其中也确实包含了一些真诚,九溪多平原,乃产粮之地,水碓这等用于生产的大型器具确实可以从土地上解放出不少生产力。
陶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之色,轻声道:
“不过是一些微薄之力,能助黎大人解决百姓之困,也是小女的荣幸。”
“陶姑娘过谦了。”
言罢,二人却是一阵沉默,谁也没有提婚约之事。
最后还是陶霜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上次与黎大人对弈的那局棋,至今我仍记忆犹新,如今已过年余,不知黎大人棋艺可有精进?“
“略有小成。”
黎珩闻言微怔,旋即答道。
他自与陶霜对弈过后,因为有益于心境修行,故而时常与人对弈,棋技确实有了不小的长进。
“哦?”
陶霜听闻黎珩棋技大进,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随后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黎大人指教小女一番?”
一旁侍女见状,赶忙将棋盘棋篓等物端了上来,摆在石桌之上。
“陶姑娘言重了,我这点微末棋艺自是不及陶姑娘的,如何敢称指教,若不嫌弃,就当我们二人互相讨教一番便是。”
黎珩见陶霜邀战,自是乐的如此。
一来可以凭此打破眼下二人之间那微妙氛围。
二也是一时技痒,下了这么久棋,虽是当做修行手段,但时至今日这也算是他的一项爱好了,此前他第一次与陶霜对弈时,基本就是凭着感觉瞎下,根本不知道陶霜到底棋艺如何,如今正好借机与她一较高低。
“如此,黎大人请吧。”
陶霜闻言微笑颔首,示意黎珩落座。
黎珩也不扭捏,当即落座,二人各执黑白棋子,各自落子。
见两人对弈起来,侍女则是退到亭外,免得扰了二人的雅兴。
落下一子,黎珩抬眸扫视了一眼陶霜,风吹拂下的少女,肤若凝脂,明眸皓齿,饶是黎珩心中已是历经沧桑,但依旧觉得刹那眼晕。
陶霜并未察觉,此刻她手持白子,方才那一身恬静气息已完全褪去,眼神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专注之色,整个人似乎都融入了棋局之中。
黎珩见此,也是抹去心中杂念,全身心的投入在了棋局之中。
棋盘之上,白子黑子相争,一片杀伐之态。
棋如其人,黎珩如今的棋风不疾不徐,又常有绵里藏针的妙手,而陶霜则是基础扎实,每一步棋落下都极为讲究,似乎对棋盘之中的每一步落子都了然于胸。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陶霜落下了最后一子,棋局胜负已分。
黎珩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棋子,微笑看向陶霜道:
“陶姑娘棋艺精湛,在下佩服。”
纵然他这两年棋艺进步神速,但在陶霜面前,依旧还是稍逊一筹。
“黎大人棋路多变,难以琢磨,小女也不过是仗着多看了几本古卷残谱,这才侥幸得胜,大人棋艺进步神速,恐怕再过一段时间,小女也不是大人对手了。”
陶霜闻言,嫣然一笑,语气谦虚。
方才二人之间那令人尴尬的微妙氛围,也被这一局棋所化解,没有最开始那么拘束了。
此刻天色已暗,一旁侍女举着两盏用薄纱罩住的灯笼,将二人身侧照亮。
黎珩见此,也知道在这里耽搁太久时间了,遂起身告辞:
“今日与陶姑娘对弈,甚是尽兴,只是时辰已晚,在下得回去了。”
“如此,就不留黎大人了,这本棋谱,是小女近来誊抄的一些古谱残局,黎大人若是喜欢,可以拿去翻阅。”
陶霜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棋谱,递给黎珩。
“多谢陶姑娘,这份礼物,在下定当珍视,待棋艺再有长进时,再与陶姑娘对弈。”
黎珩郑重地收好了那本带有娟秀字迹的棋谱,向陶霜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陶霜则静静站在原地,目送着黎珩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转身回到了石桌边,望着桌上的那盘残棋看了许久。
“女公子,夜风凉,还是先回屋休息吧。”
见陶霜愣愣出神良久,众侍女对视了一眼,而后一名年长一点的侍女走上前劝道。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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