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月,沉寂的夜色里只有奔跑时甲胄的碰撞声和刀剑相交的铿锵声回荡,不时发出的痛呼和惨叫声,使得郡城百姓们都紧闭门户,丝毫不敢外出。
这座百年间从未有过如此动荡古老城池,终于如这几年山阳郡中其他领一般,迎来了一场腥风血雨。
而此刻,耿衡已带着一队兵马抵达了驿馆之外。
眼下,争取郡内各家的支持和城中正在进行的武力对抗同等重要,所以在黎珩的安排下,已对掌握了兵马的各家重臣皆派出了使者,争取支持。
而驿馆作为各方势力的交汇点,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成为了必须牢牢掌握的关键要地,但陶信和黎珩二人现在都分身乏术,这才派了他带队来此。
夜色之中,驿馆附近的大营已然灯火通明,城中传出的动静很显然已经惊动了他们。
“郡守府有令,速速带我们去见尔等主事。”
耿衡上前一步,对着营门口的守卫沉声说道。
此处守卫们见到耿衡带着一队兵马,神色肃然,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让开了道路,一守门将领领着他们进入了驿馆大营。
大营中,火光照耀下,穿戴甲胄的各家家将们正忙着整队,不少人手持着藤鞭大声吆喝着来回巡视,见到还睡眼朦胧的军卒便上去一鞭,人人神色匆匆,显然心中都紧绷着一根弦。
位于营地正中心的驿馆中,各领士族的代表们已经聚集一堂,这人一多,场面自然是混乱不堪,吵闹声和争论声此起彼伏。
“...陶信小儿,昏聩无道,废贤失政,此绝非明主之象,今日是我俞家,来日焉知不会轮到诸位头上?”
耿衡方一进门,就瞥见一个颇为碍眼的人物——俞溥,正在振臂高呼,试图煽动众人的情绪。
耿衡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轻咳一声,高呼道:
“信公子有令,俞氏一族世受先郡守大人大恩,却不思报效,先是谋害先郡守大人,今夜又潜入郡守府图谋不轨,如此狼子野心之辈,实乃郡中之大患,凡本家忠贞之士,当共诛之!”
此言一出,整个驿馆内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耿衡。
虽然耿衡一行人到来时,便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但乍一听耿衡此言,众人皆是心中一惊,先郡守大人被俞家谋害之事不是逆党放出的流言吗?怎么现在看这个样子竟是真的?
俞溥见耿衡突然发难,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慌乱,大声反驳道:
“陶信小儿这是血口喷人!我俞氏一族世代忠良,怎么可能谋逆犯上?诸位,如此昏庸暴虐之徒,何以承历代陶公之大业?反观淞公子,温文尔雅,待人宽厚,岂不比这等恶贼强百倍?!”
听到此话,耿衡冷哼一声,他一向和俞溥不对付,眼下更是看低了几分,事已至此,俞家若是轰轰烈烈拼一把,兴许还能保全一些颜面,可他们却还想着死不认账,真是不知廉耻到了极点!
“哼,你们俞家还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个个都是颠倒黑白的一把好手,在你俞溥眼中,难不成令弟今夜携人黑巾蒙面潜入郡守府,也是信公子请他们去喝茶吗?”
耿衡反问道,声音中充满了不屑。
俞溥闻言,面上立刻做出了激愤之色,强撑着狡辩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此乃陶信小儿的栽赃之计!我家四弟分明是被陶信小儿强行掳去的!”
见俞溥这样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模样,耿衡冷笑一声,不再与他争辩,而是转向在场的其他士族代表,朗声说道:
“诸位且莫要听信此獠的片面之词,耿某原也被这奸诈逆贼之言所惑,只不过幸得启祖护佑,前些时日耿某得了信公子之命,缉捕城中逆党时,无意之间竟发现俞家谋害先郡守大人的蛛丝马迹,这才得以看清其真实面目。”
见耿衡信誓旦旦的模样,众人也是不禁心生疑窦,但又不敢贸然插嘴。
俞溥则面如土色,一双阴鹫的眼眸紧盯着耿衡,仿佛想用目光杀死对方一般。
他不明白,刺杀陶谷之事虽然中途出了些波折,但他们手尾也算做的干净,如何能留下证据。
耿衡瞥了俞溥一眼,淡淡的说道:
“在先郡守大人遇刺前两月,郡守府中负责先郡守大人餐食的臻味房便有多人身患不明恶疾,暴毙身亡。
而烟阳令大人素有长于药理之名,曾在漠水领便领教过此等奇毒,只不过当时未曾寻到主使之人,因此听闻臻味房之事后,便觉得其中定有蹊跷,特地召来了相关人等询问。
这才得知那段时间淞公子一反常态,以尽孝之名,频繁购买食材送入臻味房,令其为先郡守大人烹制。
只不过先郡守大人当时似乎忧心政事,胃口不佳,臻味房所送菜品大多被退了回来,臻味房那些暴毙而亡之人,就是因为贪嘴,私下将这些退回来的菜品分食,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想来淞公子原是想趁着信公子领军外出平乱的空挡,毒杀先郡守大人,以夺权位,可后来信公子即将回军,先郡守大人也迟迟没有中毒迹象,这才与你们俞家合谋,谋害了先郡守大人,并将罪名丢给了当时正在城外的二领之人!”
耿衡此言一出,驿馆内顿时一片哗然。
若真如耿衡所言一般,陶淞此人当真是狼心狗肺,竟然伙同俞家这样的逆臣谋害亲父,如此不忠不义之人,若是登上郡守之位,岂不是要陷整个山阳郡于水深火热之中?
俞溥脸色惨白,双拳紧握,心中惊恐万分。
耿衡所言虽然有偏差,但距离真相已是不远,看此刻众人的神态,眼下若是不立刻否认,可能后面他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当即强撑着辩驳道:
“一派胡言,这不过是你等臆想罢了!”
“臆想?诸位可记得方才耿某所言,耿某在缉捕逆党之际,发现了俞家谋害主君的罪证?”
耿衡冷哼一声,不急不缓的说道:
“漠水领此前连续数年便有不少士族子弟因那奇毒而亡,眼下烟阳令大人手中便有当年漠水捕盗司仵作所下的验状为证!
耿某便是受了烟阳令大人点拨,在捕拿逆党之际,便着此事讯问了与你家关系紧密的一干人等,意外得知那些被害的士族子弟此前或多或少都与你俞氏或你俞氏的臣属发生过纠葛,不知这你又该作何解释?
眼下人证物证俱在,那奇毒分明就是你俞家所出!莫要觉得做的隐秘,别人就不知晓了!”
一连串质问下来,俞溥当时便词穷,不知如何作答。
看他这个样子,耿衡又将经过说的如此清楚,在场众人已经信了八九分,毕竟若是诬陷,之后是经不起细查的,除非陶信要将自家所有的信誉压上不要了。
耿衡见状,感觉火候到了,当即厉喝道:
“诸位,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快将这弑主逆臣拿下!”
俞溥见势不妙,转身便想逃,但哪里还来得及,只听得一阵沉闷的声响过后,俞溥便已被众人制服,就连带来的几名随身护卫也被一起放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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