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暗暗点头,人性如此,皆是利益使然,在霍鹏暗中操纵之下,傅秋芳一介妇人岂能不入彀?
微一沉吟,道:“你的意思傅秋芳诞下的儿子并非如海公血脉?”
霍恩一愣,迟疑道:“这个……小生不敢断言,那一二月间小生与傅姨娘幽会多次,听说林大人只与她同房了寥寥数次,想来非林家血脉。”
贾琮吸了口气,道:“庄青,即刻抓捕傅试拷问。若你所言属实,孤饶你一命。”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小人绝无半字虚言。”霍恩大喜,忙叩首道。
“哼,先别忙着谢,孤只说不杀你,没说不罚你。你淫人内眷,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拉下去,阉了,发配烟瘴之地充军。”贾琮冷笑道。
“王爷……饶命啊,王爷……”
“是。”庄青答应一声,早有校尉进来将霍恩如拖死狗般拖了下去。
“霍鹏、董仪还没杀罢?”贾琮淡淡道。
“还没,请大人示下。”
“回去好生拷打这两只老狐狸,死到临头都不招供,以为孤不敢用刑。”
“卑职遵旨。”庄青拱手退下。
“回来,此事涉及如海公声誉,要慎重,明白么?”贾琮道。
“王爷放心,卑职明白,回去亲自密审。”庄青忙躬身道。
贾琮想了想,又命人将傅秋芳请来,这等事还是亲自问清楚为好,又想着此事关乎林家血脉的根本问题,黛玉不可不知情,因回内宅悄悄寻着黛玉说了。
黛玉闻言,又惊又怒,咬牙道:“琮哥哥,可确实?”
贾琮点点头,道:“八九不离十,我已命人请她过来,当面问个明白。”
“好无耻!枉自为人!”黛玉怒骂一声,眼泪儿滚滚而下,为父亲痛心疾首,本以为老来得子,却不想皆是他人算计。
贾琮忙安慰,道:“颦儿息怒,保重自家身子要紧。
我知道你得知此事定然恨怒之极,只是事关岳父大人清名和血脉,须得让你知情才是。
不管如何,我绝不会让岳父身后名有损便是,你也不必过份气愤,伤了身子就不美了。”
黛玉泪眼连连,伏在贾琮怀里,道:“琮哥哥,多谢你没瞒着我,待会我要亲自问她。”
“好。”
傅秋芳带着乳母、丫头等随玲儿来到内书房,见贾琮、黛玉早已到了,忙见礼。
黛玉神色清冷,淡淡道:“罢了。把俊杰抱来我看看。”
乳母忙递过去。
黛玉仔细端详了一番,见小孩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十分乖巧,实难想象是野种。
贾琮摆手道:“你们都退下,我和傅太太说几句话。”
傅秋芳见贾琮摒退众人,心中微微慌乱,笑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贾琮不理她,看向黛玉。
黛玉目光凛冽,直视着她,道:“今儿请太太来,我只问一句话。”
傅秋芳忙道:“请娘娘垂询。”
黛玉道:“俊杰可是我林家血脉?”
这句话似晴天霹雳,震得傅秋芳浑身一颤,脸色一白,忙道:“娘娘何出此言?俊杰自是如海公骨血,难道还有假么?”
黛玉冷笑道:“太太可识得国子监生霍恩?”
傅秋芳背心一凉,强自摇头道:“听家兄说他有个金兰兄弟叫霍恩,并不曾见过。”
黛玉道:“是么?霍恩还有个身份,乃前军机大学士霍鹏之侄,太太知道么?”
傅秋芳暗暗心惊,已预感到东窗事发,摇头道:“不知。”
“太太一问三不知,霍恩对太太却知之甚深呢,你们二人在傅家做的好事!
难道以为世上有不透风的墙么?霍恩贪生怕死,已然招供,太太还想蒙混过关么?”黛玉指着她鼻子喝道。
傅秋芳闻言,身子一软,坐倒在地,泪水涔涔而下,哀求道:“娘娘饶命,都是我一时糊涂,着了霍恩奸计,俊杰确是老爷骨血,求娘娘开恩。”
她自知唯一保命的机会在林俊杰身上,无论如何都要咬死不松口,反正世上只有自己知道他的身世。
黛玉见她凄苦,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不知如何判断。
贾琮道:“你先别哭,你既说俊杰是如海公的血脉,有何凭据?”
傅秋芳一愣,泣道:“王爷,这等事我怎有凭据?难道王爷有反证么?”
贾琮笑道:“问得好,孤的证据便是霍恩的供词,他说你二人苟且多次,而如海公与你同房极少,自然次数多者胜,此乃常理。”
傅秋芳强辩道:“王爷此言差矣,世人常有春风一度而受孕者,全凭天缘,岂以同房次数多少定论。”
黛玉见她厚颜无耻谈论此事,竟振振有词,心中恚怒,恨不得抽她两个巴掌。
贾琮道:“这话也有理,来人!”
庄青忙进来,躬身道:“请王爷吩咐。”
“傅太太,这位是锦衣卫南司的掌刑千户,如何判断父子关系,想来他有办法。庄千户,你给傅太太说说罢。”贾琮冷笑道。
“是。”庄青看向傅秋芳,道:“如要判断父子关系,可将父子二人指尖血滴入一碗水内,若相融便是父子,反之便不是。
若其父已殁,可以子之血滴在父额骨之上,若能渗入便是父子。”
贾琮道:“如海公已逝,不便惊动,霍恩却还在。
傅太太,我现在便命人去验,若霍恩和俊杰之血能相融,哼!你和傅试就等着尝尝凌迟之刑!你傅家也会鸡犬不留!”
傅秋芳吓得魂飞魄散,牙齿咯咯作响,嘴唇颤动着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若是你现在幡然悔悟,将实情招来,毕竟事涉如海公清誉,孤一个人都不杀,你可自决。
傅试如今正在卫狱里,你们傅家人的性命全在你手里了。”贾琮淡淡道。
傅秋芳哪里还敢狡辩,忙磕头求饶:“王爷开恩,我招我招,俊杰……的确不是如海公的血脉,是霍恩的种。”
“淫妇!寡廉鲜耻,人尽可夫!”黛玉闻言怒不可遏,厉声骂道。
傅秋芳羞愧无地,不敢言语。
贾琮看向黛玉,道:“杀不杀?”
傅秋芳闻言一颤,疾呼道:“王爷,你答应过不杀人的。”
贾琮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孤讲条件?”
傅秋芳呆坐在地上,怔怔无语。
黛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怀里的婴孩,良久叹道:“孩子总是无辜的,若杀其母,俊杰失怙恃,必定孤苦,饶她一命罢。日后孩子随你姓。”
最后一句是对傅秋芳说的。
“谢娘娘开恩,谢娘娘开恩。”傅秋芳好像活过来,忙磕头谢恩。
“琮哥哥,我不希望她玷辱父亲清名,你把她远远打发出去罢。”黛玉道。
贾琮点头道:“好,我命人把她母子送去高丽,终生不得返回中原。”
黛玉点了点头。
傅秋芳听说要埋骨异国他乡,心中万念俱灰,泣道:“王爷可否命家兄同往。”
贾琮冷笑道:“你这淫妇理应骑木驴,如今看在孩子的份上让你捡回一条命,你还敢得寸进尺?
傅试上次算计妙玉我就放过了他,他竟敢又打如海公的主意,我若不杀他,还有天理么?庄青,回去给我剐了他!”
“是!”
傅秋芳惊呼一声,早被两个校尉拉走。
黛玉叹了口气,将襁褓中的孩子递给贾琮,贾琮递给庄青,道:“马上派人把这母子二人送走!”
“是。”庄青接过孩子去了。
“颦儿,咱们回去歇着罢。”贾琮扶起黛玉。
黛玉摇头叹道:“琮哥哥,人心险恶至此,若是爹爹尚在,不知会如何愤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往后你也要多加小心。”
贾琮道:“放心罢,你夫君可不是岳父那样的诚挚君子,想算计我也没那么容易。”
黛玉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贾琮见她神气郁郁,便笑道:“你看我和法蒂妮就是一夜成孕,我便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我的。”
黛玉闻言,笑着白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
贾琮低声道:“哥哥我纵横花丛多年,她是不是处子我还不知道么?此其一;
其二,她回去时我已命人随行服侍,若有旁人插足,我岂能不知?
其三,她回西域后,仇智歆、刘杰峥也派了婆子、丫头服侍。
可以说她的肚子是哥哥的人看着大起来的,还能有假不成?”
黛玉终于忍不住吃吃笑起来,啐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法妹妹若知道你如此猜疑她,定不与你甘休。”
贾琮笑道:“这可不是我的指示,都是下面人妄揣上意,我有什么办法。”
“呸,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黛玉笑骂道。
“我又蒙受不白之冤了。”贾琮装模作样摊手叹了口气,道:“对了,过些日子送炽哥儿去西域巡边,你们有什么东西要带给法蒂妮,可托他带去。”
黛玉想了想,道:“我去和如意、宝丫头商议后再说。”
“好。”
半个月后,第一批新军已初步训练完毕,贾琮亲率李猛、王子腾、牛继宗等人来城外送孙炽、王宁一行。
三杯践行酒吃过,贾琮将孙炽拉到一边,叮嘱道:“炽哥儿,去西域以后,你的任务便是开疆拓土,一直往西打,直到西海沿子!
若我没猜错,彼处号称流淌牛奶和蜜之地,尽量多占据几个海港,天朝的辎重才好给你运来。
粮道方面,自有杰峥负责,他不会随你出征,我给他的任务是守住西域大门,若你兵败,他便是国朝的最后一道防线。”
孙炽道:“明白。意思我负责攻,他负责守么。”
“对。你率军出征,不是为了烧杀抢掠,而是为了控制西边更广袤的土地和夷民,宣扬天朝威仪,确保西域商道畅通。
因此,不必急于求成,深入彼境,一切以收拢民心为上,谨防得而复失,平而复叛。
最好步步为营,一个城一个城地吃在肚子里,王宁文武双全,可以辅佐你。”贾琮道。
孙炽颔首道:“古人云,夫争天下者,必先争人。又云,民为邦本,国家之度用,将吏之俸禄,军中之粮饷,皆出于民。
民为兵之源,兵无民不坚;民不安固,倘有耗损则兵失源,如鱼失水矣。放心罢,我不会逞匹夫之勇。”
见贾琮一副刮目相看的样子,孙炽笑骂道:“混账,看什么?难道爷不像读书人?”
贾琮笑道:“佩服佩服,你什么时候偷偷读起书来。”
“呸!什么偷偷读书,爷好歹在上书房正儿八经读了几年书,师傅都是翰林大儒,可不像你不学无术,连他娘的勒石记功都能写错字。”孙炽哂道。
贾琮干笑道:“见笑见笑。你既然明白我就不废话了,总而言之一句话,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
西域夷族众多,势力复杂,风俗文化与天朝迥异,自汉唐以来,国朝或许从无人去到那么远,十王爷,这副重担就交给你了。”
孙炽正色拱手道:“大将军放心,某不破楼兰终不还!”
贾琮搂着他肩膀,心中也是戚然,沉声道:“你我兄弟从此远隔万里,不知再见是何时,千万保重。”
孙炽也抱着他,眼眶微红,道:“你也保重,母后若犯糊涂,还望你多劝谏。”
“我会的。”贾琮点点头,知道孙炽的意思是让自己尽量避免和太皇太后的冲突,以全兄弟情义。
贾琮与他道别后,又走到王宁跟前,拱手道:“王将军,西域广阔,不在天朝之下,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地,朝廷等你的捷报。”
王宁这些日子也从被贬谪的情绪中调整过来,暗道与其留在都中碍眼,不如去西域大展拳脚,因拱手道:“王爷放心,末将自当舍身忘死,为朝廷效力。”
贾琮点点头,道:“你有何要求尽管说,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王宁试探道:“末将在都中有几个用得趁手的部将,可否一并带去也便利些。”
贾琮笑道:“这有何难,你要谁开个单子来,都给你。”
王宁喜道:“多谢王爷。”
贾琮摆手道:“不必谢我,好生辅佐十王爷罢。”
“末将得令。”
看着孙炽一行在官道上渐渐远去,化为小点,消失在道路尽头,贾琮叹了口气,拨马回城。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