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四章 科举改革

  “王爷请讲。”众臣道。

  “孤曾有幸奉旨提调上科会试,深知科场森严,要想中式实在难矣,难于上青天。诸位皆从两榜出身,自有切身体会。”

  “王爷说的是。”众臣都自矜一笑,能从科场上杀出来,绝对是万中无一的人中之龙,至少在读书写八股方面是这样。

  “不过其中却有个弊端。”贾琮道。

  “哦?请王爷赐教。”关浦拱手道,他管着礼部,科举是他的分内之事。

  “读书人自幼寒窗苦读,往往把绝大多数精力都用在了四书五经、时文制艺上。

  到了一朝金榜题名,要当一方父母了,又是两眼一抹黑,于为官治政之道一窍不通,还得从头学。

  头脑灵活的,譬如诸位,自能游刃有余,信手拈来;遇上个榆木脑袋,往往被师爷幕僚佐贰等玩弄于鼓掌之间,成了萝卜印章,实非国家百姓之福。”贾琮道。

  众臣都笑道:“王爷一针见血,此言极是。若是本本分分读书的老实人当官,必被下属愚弄。”

  “所以说清谈误国,实干兴邦。如何为朝廷培养实干人才,而不是整日只会之乎者也,吟诵道德文章的腐儒,诸位可有教我?”贾琮道。

  众臣微微一愣,王爷这是准备改革科举?

  有人道:“王爷的想法自然是极好的,前朝也好,本朝也罢,都有不少人提过类似的看法,认为八股取士用条条框框禁锢学子思想,只能选出书呆子,选不出治国理政的干才,其实谬矣。”

  贾琮道:“愿闻其详。”

  “王爷诗词冠绝天下,震古烁今,自然明白诗词和时文同理,有严格的规矩格律,非可任性而为。

  虽如此,王爷亦有层出不穷的精妙诗作,脍炙人口,风靡国朝,何也?文字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也。”

  “白大人此言极是,八股格式与诗词格律道理想通,好似一件锦绣衣服,有人穿上这件衣服乃翩翩公子,有人穿上还是泥腿子,岂能怪衣服不佳?实乃人才有高低也。”

  “若说时文空谈,主要还是因为学子阅历有限,不能将圣人治国治政的微言大义融会贯通,只会照本宣科,死背古人道理,全无自家创见,必定流于平庸。

  若说废了时文,以古文取士,大家伙各自天马行空,肆意挥洒,文章倒是好看了,却不知如何分高下?”

  众人笑道:“说的是,自古文人相轻,你说你立意高远,我说我文辞洗练,他说他论证严密,似乎各人都有道理,且阅卷官也各有喜好,最后只剩下扯皮了,恐怕不管中式的落榜的都不会心服。”

  冯远笑道:“其实八股文章也未必没有真知灼见,鞭辟入里之力作,远少年时学作时文,最爱读的文章便是准公、江相的应试时文,至今记忆犹新。

  准公当年应会试时作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一文,破题堂皇正大,曰即刑罚所以失中,知礼乐不可废也,文章中股言道:

  夫礼,序也。序之反为紊,即无所不紊,而刑罚之用,亦颠倒而失其平;

  乐,和也。和之反为乖,即无所不乖,而刑罚之施,亦暴戾而失其理。

  什么叫好文章,这便是好文章!只此二句,锁上关下,神理奥妙,轻松灵活,以虚制实。

  将礼乐之虚同刑罚之实融为一体,谁还敢说圣人道理空洞无用?

  不是经义迂腐,也不是八股束缚,归根结底是今人未能领会圣人神髓,写出来的东西自然狗屁不通。

  即便不限制体裁文风,难道准公、江相他们就考不上了?非也。能考上的还是朝堂诸公这批人。”

  段准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众人皆笑:“冯中堂此言大善。”

  贾琮也笑了,冯胖子虽然无耻,肚子里却是真有货,几十年前的文章能脱口而出,可见其用功之深。

  江风笑道:“仆才主考了上科会试,科举之所以采取时文的格式,主要是方便了我等阅卷官看卷子罢了。

  文章好坏优劣一眼可知,才学底蕴不足者,在八股之下无所遁形矣,其实也是为了考试公平,防止有人仿写古人精妙文章,蒙混过关,滥竽充数。”

  贾琮笑道:“本王孤陋寡闻,倒不知八股还有这般奥妙。”

  众臣恭维道:“王爷胸怀天下,经天纬地,也不必深究八股小道。”

  “时文自有其理,本王也不敢外行指点内行,只是读书人时间精力有限,白首穷经,苦读经书,即便考上还得从头学习政务,终究不妥。

  孤以为,须减少学子在经书上花费的功夫,增加对政务、实务的了解。”

  段准道:“王爷此言固有道理,不知如何行事?”

  贾琮沉吟道:“如今科举,第一场三道四书题,乃重中之重,这个不变。

  第二场五道五经题,这就太过了,要求学子必须精通五经,何其难也。

  我看还是恢复五经独取之制罢,只试一经,作两篇时文,也就罢了。”

  段准想了想,道:“如此也可以,前朝就是此法,只是前朝五经题须作四篇文章,王爷开恩只命作两篇,学子们都要感恩戴德了。”

  贾琮道:“圣人经义是根本,自然要学精学透的,故重四书,轻五经,把节约下的精力用于第三场。

  第三场考策论,只考教强国富民、治国从政、军旅外交、兴商重农、捕奸缉盗之策。

  简而言之,当官后要用什么便考什么,让学子知道当官不是念经,是要为百姓为朝廷办事的!”

  众臣躬身道:“王爷英明。”

  虽说仍有人对贾琮轻五经的做法不敢苟同,不过在细节方面,也没人敢公然唱反调,只要贾琮不是废除科举便罢了。

  贾琮又道:“在三场中式的权重方面,第一场占四成,第二场占两成,第三场占四成,希望能引领士林脱虚向实罢。”

  江风、冯远等带头附和道:“王爷此策切中时弊。”

  “此外,着都中各部院、各省州府县,每年选拔优秀童生、秀才入衙门轮训历练,或半年或一年,给与禄米。

  让他们协助处理政务,既充实衙门人手,又能让读书人干干实事儿,接接地气,不至于写文章时全是虚无缥缈的大道理。”

  “妙,妙!”邬自珍叹道:“以往各级衙门欠缺人手,往往花钱聘用师爷、书办、文书等,没想到把读书人利用起来。

  如此衙门也得利,学子们也得历练,一举两得,还能节省许多花费。”

  众人皆赞道:“王爷奇思妙想,臣等佩服。”

  聘用学生的价格,显然远低于聘个专业的师爷、文书,甚至只要管吃管住便可,也会有大把的人往衙门里钻。

  即便他日考不上功名,在衙门里混熟了也好办事,甚至若得上官赏识,即便是个秀才也可做个杂流官,也算人上人了。

  读书人若想当官,从科举出身自然是正途,若考不上举人、进士怎么办?

  只要衙门里有人,当个杂职小官儿也可,譬如经承、攒典、典史、书史、供事、承差等,虽不入流,在地方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贾琮道:“孤的事儿说完了,下面就请准公与诸位大人接着议罢,若有难决之事军机处可条陈上来,本王还有事先回府了。”

  “是。恭送王爷。”众臣目送贾琮离去,对他肯放权,不干预朝政的作风都十分欣慰。

  贾琮有意无意扫了陈骥一眼,今天此人倒还乖觉,没有作妖,对自己所提的建议皆不置可否,估计是太皇太后的指示。

  只要不与自己作对,贾琮也懒得理他,本就是与太皇太后做交易的筹码,后族外戚再强,只要掌握不了军权,始终翻不起浪。

  贾琮的底线很明确,他并不想事无巨细皆去过问,但必须掌控国家方向和朝堂大局,其余的事他不想管,也没功夫管。

  贾琮刚回府,便听杨凌来报,说锦衣同知方极并几个锦衣高层求见,已在门房恭候了一个多时辰。

  “传。”

  “臣等参见王爷。”方极领着温振等人进来,大礼拜下。

  他本是熙丰帝的人,如今改朝换代,生怕贾琮记仇,这些日子日夜惊惧,直到听闻贾琮愿见他,才略略放下心。

  贾琮道:“平身。”

  “谢王爷。”方极躬身肃立,拱手道:“前日听闻王爷拨冗召见,臣喜出望外,特率温镇抚等前来听候吩咐。”

  贾琮点点头道:“尔等与孤曾同为锦衣,就不必多礼了。

  叫你们来,不为别事,只因前些日子宫中有人谋反,大行皇帝并两位皇子殿下遇害,锦衣卫身负察访奸佞不臣之责,竟懵然不知,这却是失职了。”

  “卑职等万死。”众人忙跪下,背心已被冷汗湿透。

  因失察导致皇帝皇子遇害,若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抄家灭族都够了。

  “不过,事发突然,又深在宫禁之中,夤夜之时,又因戴权、霍董等亲信内宦、重臣参与,你们一时不察,倒也情有可原。”贾琮缓缓道。

  众人闻言,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叩首道:“卑职谢王爷不罪之恩,往后办差当如履薄冰,兢兢业业。”

  “嗯,起来罢。”

  “谢王爷。”众人规规矩矩起身。

  贾琮抬眼看着方极,道:“老方,知道孤为何召见你么?”

  “臣不敢妄揣上意,只知舍生忘死为王爷效力,但有所命,臣万死不辞。”方极道。

  贾琮指着他笑道:“老方啊老方,你果然是聪明人。孤当日还是由你引入南司的,论资历、才干你都不逊色于老温、老周他们。”

  方极只觉口中苦涩,陪笑道:“臣当日有眼不识泰山,只知王爷是古来少见的少年英雄,却不知是国朝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失敬失敬。”

  贾琮呵呵一笑:“可知孤为何一直压着伱?”

  温振、范鸣等人都心中暗笑,你是熙丰帝的人,王爷不打压你打压谁?

  “这……”方极一愣,没想到贾琮这么直白,旋即咬牙道:“因臣是大行皇帝特意提拔的亲信。”

  他也豁出去了,若再把握不住机会,这辈子就完了。

  贾琮点点头,道:“咱明人不说暗话,正因为此,孤颇有顾虑,故而重用老温、老周等人,难免委屈了你。”

  方极忙道:“王爷所虑甚是,臣既想为大行皇帝尽忠,又不愿有负于王爷,也是左右为难,有时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也免了这等煎熬折磨。”

  众人暗道你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不就是想让王爷重用你么?

  贾琮微笑道:“如今好了,大行皇帝走了,你我之间也再无顾忌,所以孤要重用你,你可愿意?”

  方极大喜,躬身道:“只要王爷一声令下,卑职刀山火海也敢去走一遭。”

  “好!”贾琮一拍扶手,道:“正要你出海走一趟。”

  方极一愣,道:“请王爷明示。”

  贾琮道:“你们都知道,孤的新军所用火器来源于西夷,夷人的好东西,远不止于此。

  过些日子,孤的万国号会组建一支远洋商队,远赴西夷通商,随行的会有天朝使节并一千学子,你从锦衣卫中挑些能干机灵的人手,扮成使节一同过去。”

  方极心念一转,道:“王爷的意思是让我等去收集西夷的情报?”

  贾琮点头道:“这自然是应有之义,更重要的是伺机接触西夷中的科学家……”

  “王爷,何谓科学家?”方极愕然。

  “嗯,科学家就是那些做学问,研究天文地理、机关算术、自然物理的先生学者,夷语称为赛提斯特。

  你不论用什么法子,骗也好、哄也好、绑票也好、利诱也好,总而言之,把他们弄到天朝来讲学,不论他们开出什么条件,都答应下来。

  要做得自然隐秘,别让西夷察觉我们在挖墙脚,对外便宣称是文化互通,学术交流,另外把西夷的科学书籍、实验器材、各类机械一并弄来。”贾琮道。

  方极想了想,点头道:“卑职明白了,此事不难,管他什么先生学者,必有所求、有所惧,只要对症下药,不怕他不来。

  王爷放心,卑职定把这些赛先生请来。”

  “好!老方,若你能为国朝请来这些赛先生,凭此功勋可封世爵,不单是你,连你的子孙后代也受用不尽了!”贾琮道。

  方极大喜,拱手道:“卑职此去,不成功便成仁,请王爷放心。”

  “好!本王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许你便宜行事。”贾琮抚掌笑道。

  “谢王爷。”

  忽听亲兵来报:“王爷,芸二爷并诸西夷勋贵的人倒了。”

  贾琮笑道:“你看,说曹操,曹操到。你们先回避,待会再议。”

  “是。”众人忙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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