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嬴成蟜的祭舞让所有人都略感怪异。
那么嬴成蟜的祭词便是让所有人都倍感怪异。
尤其是让地龙并其下属天神前来接受祭祀的语气,更不是在请求,而似是在命令!
些许灾民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忧虑。
虽然嬴成蟜在滏口陉命令地龙翻身的事早已传遍天下,足见嬴成蟜的身份地位理应高于地龙。
但嬴成蟜若是引得地龙不快,日后地龙再迁怒他们可怎么办啊!
然而还没等他们窃声交流自己的担忧,大地却开始了轻微却让人不可忽视的震动!
灾民们早已是惊弓之鸟,又听到嬴成蟜以命令的口吻让地龙前来享用祭品,此刻正是心忧的时候。
大地的颤抖则是彻底压垮了他们心里的最后一根弦!
“地龙翻身!地龙再翻身矣!”
“速速躲避!老弱妇孺先走!壮丁向此处集结,准备救人!”
“护驾!护驾!”
所有黎庶都面露惶恐、战战兢兢,各有秩里正高声咆哮组织乡民,朝臣卫兵尽数按住剑柄准备随时去救援嬴政!
高台之上,嬴政的第一反应就是嬴成蟜惹怒了地龙,致使地龙要再度翻身!
但当嬴政看到嬴成蟜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却又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快步走到嬴成蟜身侧低声发问:“可需乃兄做些什么?!”
嬴政不再如六年前那般在看到嬴成蟜冒犯鬼神之际便手握金钩玉带亦或是代嬴成蟜向鬼神致歉。
嬴政知道,在鬼神一道,嬴成蟜比他走的更远。
而今地龙降罪在即,嬴政也忍住了一切负面情绪,只是第一时间想要配合嬴成蟜,达成嬴成蟜想要达成的目的。
因为嬴政更知道,嬴成蟜不会害他!
嬴成蟜笑道:“管控灾民,莫要出现乱事便是。”
见嬴成蟜如此言说,嬴政虽是在发问声音却格外笃定的说:“此次地龙翻身也在王弟的意料之内?!”
嬴成蟜轻轻点头,而后有些疑惑的反问:“昨日大兄没感觉到地动吗?”
“自地龙翻身至今,郑县几乎每日都有地动啊!”
郑县下层板块的位移速率较低,所以郑县每逢大地震,其余震都会细密又绵延。
嘉靖年间那场大地震之后的五年时间内,郑县周边都会偶有震感。
今日的地动也不过只是余震之一而已。
嬴成蟜等的,也正是这场余震!
本来嬴成蟜已经做好了在这里拖上大半天的准备,但嬴成蟜却没想到,这场余震竟会来的如此及时!
嬴政微微皱眉,理所当然的说:“昨日乃兄确实感受到了地动。”
“然今日乃是大祭地龙之日啊!”
地龙平日里动弹动弹,和在祭祀过程中动弹动弹那能一样吗!
嬴成蟜倍感无语,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沉声道:“大兄无须忧虑,一切都在弟意料之内。”
“大兄只需明告众人,现下乃是地龙正在飨食祭品,令众人切莫混乱!”
嬴成蟜解释千言万语都比不上一句在他意料之内!
嬴政顿时就安下心来,沉声大喝:“传寡人令!”
“此番地龙翻身乃是因地龙飨食祭品,敢动乱者。”
“斩!”
围绕在祭坛周围的卫兵们赶忙口口相传的将嬴政的命令传遍四周。
听到卫兵们的喝令,看到嬴政和嬴成蟜依旧稳稳的站在祭坛顶端而无闪躲之态,虽然地动尚未结束,但惊慌的人们心里却突然生出了几分底气,赶忙重归原位,心头默默念诵长安君以求庇护。
数十息后,余震终于彻底结束,所有灾民也终于能完全放下心来,而后眼巴巴的看着嬴成蟜,生怕他们方才的混乱会坏了地龙享用祭品的心情。
祭坛之巅,嬴成蟜面向众人沉声开口:“地龙言曰:善!”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大秦臣民们都有些不解。
但很快,大秦臣民们就依据他们的内心想法给出了最有利于他们的解释。
奉常属官们认为地龙是在称赞他们的祭祀。
朝臣官吏们认为地龙是在称赞他们的管理。
灾民们则是认为地龙是在称赞他们的互助,亦或是夸赞他们那些已经去陪侍地龙的亲眷。
三十余万臣民竟是尽数面露喜色,拱手高呼:“拜谢地龙赞!”
嬴成蟜声音深沉的继续开口:“此方祭坛之下所镇者,乃是黄泉门户之一。”
“寻常时候,地龙不会于此地经过。”
“然,每五百余载,地龙皆会承载诸神于此地往来阴阳,期间必有大震,望生民莫慌莫虑。”
“一千三百零四年后并一千七百八十八年后,此地将门户大开。”
“令!”
顿了一顿,嬴成蟜冷声而喝:“生人回避!”
肃杀冷冽的尾音被秋风裹挟着向四面八方扑杀而去!
整个祭坛的温度都似是更低了几度,大秦臣民全都目露错愕,汗毛乍立!
他们本以为郑县地震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地龙翻身而已。
但他们却没想到,他们脚下所踩踏的竟然是黄泉门户之一!
此次地动的原因也不是地龙翻身,而是地龙在往来阴阳!
他们更没想到五百余年后黄泉门户还会再度洞开,他们还会再度经历类似的灾难!
嬴政眸光扫视全场过后,方才继续开口:“祭毕!”
“赐飨!”
面向四方拱手一礼后,嬴成蟜缓步走向神道,嬴政余光始终看着嬴成蟜,也与嬴成蟜并肩同行。
而随着祭祀的结束,灾民们终于再也忍耐不住,爆发出了一片哗然!
“地龙接受祭品了!方才的地动便是地龙游往祭坛尚飨之证啊!长安君果真是大巫!果真是大巫也!”
“地龙心悦便好!如此,额那娃儿在黄泉也不会受苦了!”
“难怪我郑县明明平日里都风调雨顺,却每隔几百年都会有地龙翻身,原是因此地有黄泉门户!地龙需由此地往来阴阳!长安君之言定要刻入石碑、永传后世!我等后人因地龙翻身而亡还只是小事,若是冲撞了往来鬼神可该当何罪啊!”
“这次祭祀可是千百年来第一次有神明显灵的祭祀!我等能亲眼观之,何其有幸!”
“对啊,这可是千百年来第一次有神明显灵的祭祀!那祭品定然是地龙品尝过的祭品!上官!上官!求上官赐额些牢肉吧!额愿重金以求啊!”
短暂的哗然过后,富商权贵们齐齐向着祭坛方向狂奔而去,不吝家财只求能换取些许祭品。
而大秦真正的顶级权贵们则是早已簇拥在神道尽头,目光满是复杂的看着嬴成蟜。
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是眼瞅着嬴成蟜长大的,一些人甚至在嬴成蟜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已经投奔了嬴成蟜门下。
他们早就认定了嬴成蟜是当世大巫,却依旧想不到嬴成蟜能做到如此地步。
祭祀途中地龙显灵,更是借嬴成蟜之口赐下神谕,对千百年后的大灾进行了精确到年的宣告!
古往今来之大巫不知凡几,却无一人能做到如此地步!
终于,嬴乐面向嬴成蟜拱手一礼,肃声道:“拜见大巫长安君!”
嬴乐此举无异于将嬴成蟜的身份推向了另一个维度,一个足以和嬴政相抗衡的维度!
但依旧有不少臣子随嬴乐一同拱手而呼:“拜见大巫长安君!”
嬴成蟜淡声道:“本君未得朝廷册封大巫之名,祭祀亦非本君之责。”
“诸位口称长安君便是。”
嬴成蟜推拒了嬴乐披来的黄袍。
折腾一次就已经够够的了!
嬴成蟜这几天撒的谎比他这辈子撒过的谎加起来还多!
真应下这大巫之名,那大秦的祭祀、祈祷、占星等等工作不都得落到他头上?
他哪还有时间钓鱼啊!
没给嬴乐等人再劝的机会,嬴成蟜继续说道:“今日本君之祭舞,非只是巫者能舞,万民舞之皆能得神明心悦。”
嬴乐一时间也顾不上再给嬴成蟜披黄袍了,双眼放光的发问:“敢问长安君,那臣等……”
嬴成蟜笑而颔首:“大秦所有巫者并地方主持祭祀之人,皆当习练此舞以娱神。”
“若是有黔首意欲学习,亦当不吝赐教。”
顿了顿,嬴成蟜补充道:“若是大群懵懂单纯的稚童舞之,神明更悦!”
嬴成蟜令大秦军校一众教习集思广益对枪兵、盾兵、弓兵、骑兵等基础兵种的基础动作进行简化,又将这些动作融入第七套广播体操形成了大秦第一套祭神舞,更是不惜以脚趾扣地的代价亲自在祭坛上展示,本就是希望能让更多的秦人也能习练此舞!
究竟有多少人有时间、有体力习练此舞,嬴成蟜心里也没数。
但种子已经种下,嬴成蟜相信他终能等到开花的那一天!
嬴乐等所有朝臣都不明白嬴成蟜的心思。
当他们知道这套真切能够取悦神明的舞蹈竟是人人可舞之际,所有人的双眼都瞬间放光,轰然拱手:“拜谢长安君!”
毫无疑问,在场所有朝臣族中的所有子嗣,日后都必然会再加一项课业了!
嬴成蟜笑了笑,继续说道:“此祭已了,然……”
没等嬴成蟜话落,候奄皮管高举令牌冲破了卫兵们的阻拦,纵马向着嬴政的方向狂奔而来,最终于嬴政身前十丈处翻身下马,颤声高呼:“启禀大王!”
“军情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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