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曾经的吕不韦也不敢如此高调的展示肌肉。
可如今的楚系外戚却就这么做了。
看着垂首躬身的一众朝臣,嬴政加冠亲政俯视众生所带来的那暴涨的傲然迅速被击溃。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愤怒。
今日是寡饶大喜日子。
而你等却于今日给寡人一个下马威?
嬴政声音沉凝,声音缓而坚定的发问:“诸位爱卿,这是在逼寡人?”
熊侠等人齐齐拱手再礼:“非是威逼王上,实是为大秦万年!”
这整整齐齐的呼声,要他们没有提前排练过,嬴成蟜都不信!
昌允出列,沉声道:“宴飨乃是王上所赐。”
“不顾宴飨而议朝政,尔等是意欲对王上不敬乎?”
昌允之后,所有吕不韦麾下臣属也齐齐出列拱手:
“臣请命,先行宴飨!”
但与楚系外戚的人数一比,吕不韦麾下臣属的数量已相去甚远,声势也算不上浩大。
嬴政目光转向熊启:“昌平君亦以为要将这宴飨变作大朝议?”
熊启起身离席,面向嬴政拱手一礼:“相邦被罢职,定会打草而惊蛇。”
“诸多不法之臣很可能会抓紧时间消灭罪证,甚至携带大秦机密与金银珠宝迅速逃离大秦,给大秦造成不可挽回的重创。”
“故而臣请命。”
“先议朝政,再行宴飨!”
楚系外戚随之高呼:“臣附议!”
在嬴政已经明确提出先吃饭的情况下,以熊启为首的楚系外戚依旧坚定的要先铲除异己。
很狂妄!
很嚣张!
但楚系外戚们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这才是正常的朝局。
而楚系外戚如此嚣张的态度,却是源于宣太后。
赵姬与嫪毐的私通之事惊呆了后世很多饶下巴!
但宣太后若是知道了此事却只会对赵姬发起无情嘲笑。
不就是老公死了之后找男宠,给先王戴绿帽子、给今王找野爹吗?
这还用藏?!!
宣太后的风流根本不背着人,甚至会和其他国家的大臣兴致勃勃的讲她和惠文王的房事笑话,更是光明正大的在咸阳宫里养男宠,其子昭襄王就算是亲眼看见了也无法什么。
宣太后死后甚至没有和惠文王合葬,而是准备让最宠爱的男宠魏丑夫陪葬。
面对慈极尽羞辱惠文王的举动,赢姓宗室愣是不敢一个不字——因为敢迸出半个不字的都已经被宣太后杀干净了!
吕不韦代王主政、权倾朝野?
在宣太后面前,吕不韦是权臣那绝对是对吕不韦的抬举。
宣太后主政时期,封同母异父弟魏冉为穰侯,任相邦、将军,封同父异母弟芈戎为华阳君,任左相,与宣太后之子高陵君嬴悝、泾阳君嬴芾并称四贵。
一后四贵把持朝政长达四十年,以至于秦国上下只知太后四贵而不知秦王,就连范雎入大秦时都发出感慨:秦安得王?秦独有太后、穰侯耳!
论专权,吕不韦如何与宣太后相提并论?
她是华夏第一位太后。
华夏母后临政的规矩由她亲手铸就。
她是芈宸的表姑祖母,也是很多楚系外戚进入大秦朝堂的引路人。
而这位传奇女性刚刚驾崩二十七年。
作为自宣太后一朝入秦的老人,熊侠等人理所当然的认为那才是大秦正常的政治生态。
大秦是赢姓的大秦,却更是芈姓熊氏的大秦!
俯视着熊启等韧垂的头颅,嬴政突然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昌平君所言有理。”
“既如此,那便先议朝政。”
熊启等人再度拱手:“谨遵王令!”
熊侠振奋的继续上奏:“启禀王上,臣得臣民持证据上奏。”
“太仓令董熬倒卖国库存粮,从中牟利!”
董熬赶忙自辩:“臣下确有倒卖存粮之举,但此举皆是尊吕相之令而行!”
“吕相始终探查各国粮价,于他国粮价低下时大举购入,于他国粮价高涨时再卖出些许。”
“也正因此举,太仓中的存粮方才能支持我大秦连年征战啊!”
熊启淡声道:“然此乃违律之举。”
冯去疾突然开口:“若此举果真为吕相之令,不做违律。”
熊启反问:“商贾贱业,便是有所盈余又如何?”
“贱业岂能干预太仓运行!”
“若秦人皆知太仓带头行商,耕战之策何存?”
熊启直接上了价值,冯去疾一时间也难以辩驳。
在冯去疾无奈的注视下,董熬被罢免职位,叉出了蕲年宫!
然而董熬只是开端。
紧随董熬之后,一名名吕不韦麾下臣属被弹劾,不得不进行自辩。
可楚系外戚为了今已经准备了太久,他们掌握了极多证据。
又有几人能一身清清白白,毫无错处?
日头渐渐西斜,吕不韦麾下臣属已有四成被叉出了蕲年宫!
在吕不韦臣属的反击之下,楚系外戚也有七十余名官吏被免去职位,黯然离场。
朝争愈发激烈。
嬴成蟜一边饶有兴致的于vip席位强势围观,一边夹了一筷子烤羊肉送入口郑
“嗯~~”嬴成蟜幸福的哼了一声,赶忙声邀请:“大兄你快尝尝。”
“此肉滋味甚美,都快赶上那日你我在械阳宫中享用的那羊肉了。”
嬴政淡声道:“这就是械阳宫尚食所烹。”
嬴成蟜咂舌:“弟就这滋味怎么那么像呢。”
“兄连个尚食都不给王太后留下吗?”
嬴政没好气的瞪了嬴成蟜一眼:“伱当兄会那般苛待王太后?”
什么叫寡人连个尚食都不给王太后留下,的好像寡人要饿死王太后一样。
兄还不是见你那日吃的恁香,所以才调出了械阳宫的尚食,意欲令他们日后归你所用,为你烹制美食吗!
你倒好,竟如此言寡人!
既如此,那些尚食你也别要了。
以后就让他们留在咸阳宫,你若是嘴馋了就入宫来讨食吧!
嬴成蟜还不知道一大群御厨与他失之交臂,嘿嘿笑道:“大兄,吃点吧。”
“再不吃就凉了。”
嬴政微微摇头:“兄吃不下,兄倒是好奇,弟怎么吃的下的?”
嬴成蟜随意的:“兄早在半年前就应该料到了今日,半年时间还不够兄谋划的吗?”
“有兄谋划在前,弟何必担忧到食不甘味?”
“弟倒是不解,兄怎会吃不下饭?”
嬴政轻声道:“兄的布置还需要些许时间。”
嬴政需要一把刀!
一把锋锐的,可以与熊启分庭抗礼,对内切肉、对外杀敌的刀!
而那把刀还在赶来的路上。
在这之前,嬴政选择隐忍。
去观察楚系外戚于行动中显露出的种种破绽,以便于一击毙命!
“至于兄为何不食?”嬴政瞪了嬴成蟜一眼:“你这竖子是不是忘了,兄乃秦王!”
“台下臣子还在为了大秦殚精竭虑,兄却于高台之上大吃大嚼?”
“你让下人如何看兄!”
“且兄亦需细听诸臣攻讦之言,诸臣虽是为攻讦而发难,但其中所言却也有几分真实,值得细听。”
嬴政理所当然的认为在臣子们都还没开饭之前,他这个秦王就不应该吃饭。
且嬴政也非常重视楚系外戚与吕不韦臣属之间互相攻讦时透露出的消息。
其中有不少消息是候者无法探查到的重要情报,而这些情报一直都是嬴政获取朝堂信息的重要途径。
嬴成蟜砸了砸嘴:“可怜的呦。”
“饿肚子了还不能吃饭,当秦王真是太难了。”
“万幸,大兄出生比弟早。”
嬴政笑骂:“恐怕也只有你会有这等想法了。”
“行了,你多吃点,莫要打扰乃兄。”
嬴成蟜反问:“兄不饿吗?”
嬴政撇了嬴成蟜一眼,用目光回答了嬴成蟜的问题。
乃兄上次吃饭还是六个时辰之前。
你乃兄饿不饿?
可就在此时,你还于乃兄身边大吃大嚼,简直不当人子!
嬴成蟜拿起绸布擦了擦嘴,温声开口:“弟吃饱了。”
“既然大兄的布置还需要些许时间,那便由弟先行,免得兄饿到明都吃不上饭。”
趁着姜赞被斗倒,下一位受害者尚未被叫出来的空档,嬴成蟜长身而起,朗声开口:“臣亦有奏上谏!”
熊侠当即闭嘴,熊启坐直身子,楚系外戚尽数严阵以待。
所有人都警惕的看向嬴成蟜。
除嬴政之外,没有人依旧将嬴成蟜当成曾经那个可以随意摆弄的孩子看待。
而今嬴成蟜亲自起身,也就代表着一件事——嬴成蟜要出牌了!
嬴政沉声回应:“奏!”
嬴成蟜肃声道:“半个月前,臣往陈县探望韩安,并赠其仆从三十人。”
“韩安大喜,与臣秉烛夜谈。”
“言谈之间,韩安对臣起了一事。”
“郑国,为韩间也!”
一个重磅炸弹被嬴成蟜莫名其妙的扔了出来!
不少朝臣甚至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嬴成蟜口中的‘郑国’究竟是人名还是国名。
经由旁人提醒,朝臣们才终于恍然。
是郑国啊!
那个修渠的水工?
一众朝臣赶忙在心中盘算嬴成蟜意欲何为。
却发觉郑国即不是楚系外戚,又很难算作吕不韦的臣属。
此刻正值朝争的关键时刻,你提他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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