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罗，你去和患者家属说一下吧。”谢主任没摘手套，拿着弯盘审视着绣花针一般的鱼刺说道。
“谢主任，您来吧。”罗浩笑眯眯的回答道，“手术是您做的，我就跟着打了个下手。说实话，我都没看懂您是怎么做的手术。”
淦！
柳依依瞥了罗浩一眼。
陈勇说得对，罗浩这狗东西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从罗浩嘴里说出来，带着满满的真诚。要不是柳依依从头到尾看了手术，并且她天赋极高，早就看明白了，还真会被罗浩骗过去。
可谢主任对罗浩的回答相当满意，戴着染血的手套、拿着托盘、盘子里放着绣花针大小的鱼刺去给患者家属看。
患者被抬上平车，柳依依跟着去送患者，把最后一步做到尽善尽美。
“小罗，走，换衣服去。”冯子轩拍了拍罗浩的肩膀。
“嗯。”罗浩拎起装着铅衣的箱子一起去了更衣室。
“小罗，我没想到真和咱们有关系。”沈自在坦承。
“其实正常步骤应该是关胸，下台，再做相关检查，然后二次上台。”罗浩笑道，“这不是在咱医大一么，软硬件力量都够，就直接来了。换家医院，估计得折腾很久。”
虽然罗浩是这么说的，但沈自在还是感觉出来自己与罗浩之间的差距。
好好做自己的看门人就行了，别瞎管罗浩，沈自在加深了这个想法。
冯子轩和罗浩浅浅淡淡的聊着，主要是了解青长项目的答辩过程。
知道一切顺利，尤其是罗浩亲口承认已经开始公示，冯子轩表示很满意。
罗浩一步一步走的相当踏实，一步一个脚印。哪怕略有波折，但也都有惊无险。
换了衣服，沈自在习惯性拿起手机扫了一眼。
可当他眼睛落在手机上，就再也挪不开了。
“小罗，小罗！”沈自在沉默了几秒后开始招呼。
“啊，怎么了主任。”
“你看这个，是前段时间我去撸的猫么？”沈自在已经破音。
冯子轩凑过去，赫然看见一张图片。
黑白色，法新社风格。
照片中竹子抡圆了巴掌砸在一头面相丑陋、凶恶的豺的后背上。
背景是黑白色的，竹子一半身体是黑色，一半身体是白色。光影明暗搭配的相当好，把那种凶狠的气质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黑暗中伸出肥厚的熊掌宛若千钧一般落在豺狼的后背上。
虽然只是照片截图而不是视频，但“轰”的一声仿佛早都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这……
难怪沈自在惊讶，这还是前段时间大家去哈动撸的猫么？
那时候竹子憨厚、乖巧、温顺，哪怕撸再多下都不会厌烦，甚至有时候还会卖萌求撸，比家里的猫还要好撸。
可照片里的竹子凶狠彪悍，变脸一般。
它全身上下弥散着一股子凶狠霸道的气质，尤其是配上黑白色，竹子站在黑白影像之间，气质被烘托到了极致。
明明是动态的，但却仿佛在竹子的凶狠霸道前面，时间都停止了一般。
凶恶的豺狼在竹子面前一個回合就被拍断了脊梁，可以预见下一秒这家伙就会惨死当场。
它的凶恶在竹子面前就跟纸糊的似的。
“这……尺度太大了吧。”冯子轩说完，自己都笑了，“沈主任，赶紧下载，别一会就被删了。”
“哦哦哦，应该不会，是官方公众号。”
“官方的？哪个官方？”
“冰雪节的官网宣传。”
“！！！”
冯子轩意识到应该是出自罗浩的手笔。
“这是我答辩视频的一个截图，经过后期处理。现在的00后作图，风格真心很好，回头我发您邮箱里，冯处长。”罗浩很随意的说道。
“截图！”冯子轩眼睛都开始有些微红。
他眼睛死死的盯着照片，一眨不眨。
照片里，不光只有竹子掌下的那一只豺狼，周围若隐若现的豺狼身影还有好多，小眼睛冒着绿光，但却不见凶狠，只有慌张。
有的豺狼甚至转身在逃。
竹子在黑白阴间风格的画面气氛烘托下，
在豺狼心惊胆颤的背景烘托下，
从前那头呆萌可爱的猫变成了熊，竟然有了一种武神转世，睥睨天下的感觉。
牛逼！
能截出这一帧图片并且后期制作出来，果然不愧是官网。
不过官网啥时候胆子这么大了？
他们一向都是宁肯无功，不能有过么？
这张照片的风格极其大胆，冯子轩能想到发到网上一定毁誉参半。
照片至少颠覆了人们对大熊猫的认知。
“小罗，竹子真要参加冰雪节？”冯子轩看着照片，眼睛不舍得离开，喃喃问道。
“嗯，应该能参加。”罗浩点头。
“咱东北是不是太冷了？我看过一张秦岭下雪的照片，野生大熊猫可挺遭罪的。”
“哦，冷的话可以穿衣服啊。”
“？？？”
“？？？”
冯子轩和沈自在都愣住。
大熊猫穿衣服？
它不是自带毛皮么？
“本来准备了战术背心、战术背包还有其他东西。但从前负责该项目的人说那样不是野生，所以竹子这次没穿。
其实竹子已经可以熟练的穿衣服了，冷点不是难事儿。”
“……”
“我也觉得只是秦岭而已，最难对付的野兽是豺，成年野生大熊猫并不是很害怕豺群。而且吧，竹子还有其他杀手锏。”
“什么杀手锏？”
“回头我把视频发您邮箱里。”
罗浩依旧如是回答道。
沈自在对这张照片爱不释手，根本没听罗浩在和冯子轩说什么。
翻到下一张照片，竹子手里多了一根竹竿。
枪出如龙，点在一头豺狼的脸上。
肉眼可见豺狼的吻已经塌陷，竹竿弯曲，却极其坚韧，只弯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画面依旧是黑白的法新社阴间风格，也是沈自在最喜欢的风格。
竹子依旧半边身子在黑暗之中，半边身子在光影之下。
在这种风格的衬托下，竹子格外立体，尤其是凭空多了一丝肃穆与威严。
竹竿微微弯曲，强大的韧性抵御住了力量的反噬，如绷紧的弓，极具张力与视觉冲击性。
宛如生与死的划界。
虽然只是一张图片，但沈自在却看到了无数的细节。
凛然若神的竹子、有角度充满张力感的竹竿、长吻已经变形下一秒就会变成尸体的豺狼。
还有黑白配色，肃穆而萧杀，冷酷中看得人畅快淋漓。
竹子和哈动里看见的一样，圆滚滚的，但战斗的时候脂肪下面的肌肉却隐约可见。
那种力量感迸发出来，打在豺狼身上，让沈自在心头豁然开朗。
毕竟在正常人心里，豺狼是有自己的寓意的。
“啧啧，这照片，神了！传神！”沈自在称赞道。
“嘿。”罗浩嘿嘿一笑。
他也觉得大妮子做的视频特别棒，剪辑的应该是吹她的手。
按照耿强已经宣传口的人的意思做出了最适合的剪辑以及后期制作。
再有自己的原因，耿强给了面子，并没对大妮子的图做一些要求，所以这些图片就出现在冰雪节宣传的公众号上。
图片不多，只有3张，每一张图片都很耐看。分辨率很高，能做桌面、屏保的那种。
翻到最后，沈自在看到【敬请期待】四个字。
“省里面要来大的啊。”沈自在喃喃说道。
“这几年该出山的都出山了，什么企鹅、驯鹿都拉出来给大家看了。今年要是再搞花样的话，把大熊猫带到中央大街的确是个好主意。”
冯子轩说着，瞥了一眼罗浩。
“其实最好的是竹子拖家带口的出现在中央大街，但是吧，今年肯定不适合，而且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出王炸。”
拖家带口！
冯子轩和沈自在都被罗浩这四个字震撼到。
“是啊，竹子去秦岭，是为了找媳妇的。”
“找到了？”沈自在和冯子轩异口同声问了同样一个问题。
“嗯，正在佛坪基地，等化验结果。如果顺利的话，竹子会再去秦岭。”
“！！！”
“！！！”
三妻四妾的梦想就这么被竹子给实现了。
冯子轩仔细琢磨了一下罗浩说的事儿，今年竹子出现在中央大街，对整个冰雪节肯定有巨大的助力。
明年，竹子带着野生雌性大熊猫还有熊猫幼崽出现，必然又会有更大的轰动。
拖家带口，还真是拖家带口。
关键点并不在此，而在于罗浩的项目有官媒背书，连宣传都不用。
其实青长项目不用宣传，自己做自己的就行。可罗浩刚说的那句话里，冯子轩意识到多少还是有些凶险。
如果竹子引起巨大轰动，罗浩头顶会不会戴上熊猫之父的称号呢？
肯定能的！
再黑的黑手怕是都伸不出来。
之所以是黑手，是因为要在幕后。等竹子暴露在全国人民的目光下，得到所有人的喜爱，黑手也自然而然的会消失。
当然，肯定有可能出现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儿发生。
但真当罗浩身后的众神不存在？
老中青三代人，人才没有断档，各大三甲医院的主任、院长都可能是这股势力其中一部分。
强的可怕。
而且这事儿是省综合一处处长亲自操刀。
按说不应该耿强出头，但他偏偏就出了！
电光石火的瞬间冯子轩在三张图片的蛛丝马迹里找出来无数的线索。
他微微一笑，“小罗，陈勇是不是回不来了？要在佛……”
“佛坪基地，西陕省的一个县。”罗浩道，“他很快就能回来。经过一次野生放养，发现竹子在秦岭应该是无敌的存在，让它自己玩就行。”
“啧。”冯子轩对罗浩说的无敌的存在有些感慨。
“陈勇在那面也没太多的事儿做，得回来做手术。”
手术有大熊猫重要？
冯子轩暂时没搞懂罗浩话里面的逻辑。
虽然心里质疑罗浩，但有那么多的前车之鉴，冯子轩恰如其当的闭上嘴，并没说什么。
“小罗，陈勇就去忙这个项目呗，缺人我给你要。”沈自在看入了神，没意识到冯子轩闭嘴不说，建议道，“别有什么意外。”
“呵呵，应该没事，除了有人拿着枪猎杀大熊猫。”
“！！！”
“！！！”
冯子轩和沈自在再次无语。
猎杀大熊猫？
真不怕牢底坐穿啊。
和罗浩在学术上有分歧的人理论上应该不会做出这么傻逼的事儿。
只是秦岭野生动物众多，到底是谁给罗浩的信心认为竹子那憨货天下无敌？
沈自在没想太多，他把竹子一巴掌拍断豺群首领脊梁的那张图片下载，截图，然后变成自己的头像。
“主任，您这……”
罗浩看着沈自在头像换了，哭笑不得。
“怎么，你家的啊。”沈自在哈哈一笑。
“我怕您以后还要再换。”
“不可能，这张图片和我的锲合度已经到了百分之百，这就是我的梦想。”沈自在稀罕到了极点，看着自己新换的头像，口水都要流出来。
“小罗，竹子什么时候回来？”
没等罗浩说话，沈自在继续自说自话，“竹子回来后，一定带我去撸啊。我和它熟，它不会伤害到我的。”
“嗯，主任您放心，到时候咱去撸猫。”
还真是罗浩他家的，冯子轩觉得好笑。
他对大熊猫也感兴趣，但却没有沈自在那么痴迷。
“小罗，青长基金一年多少钱？”
“10万。”
“艹！”冯子轩被吓了一跳，脏话脱口而出，“才10万？”
“是啊。”
“我听说养猪都能花10几个亿，最后那群猪还下落不明。大熊猫，怎么不比猪金贵。”冯子轩的声音都嘶哑了少许。
“哦，野生项目有自己的资金，但我不准备拿。项目已经基本完成，剩下的就是继续扩大，并且在冬天给咱省城的冰雪节添把火。”
罗浩的笑容温暖和煦。
冯子轩心情古怪，比罗浩正确诊断在人体里游走不定的鱼刺还要古怪。
这项目冯子轩不是很懂，但用脚指头想，申请千八百万的资金也是必然的。
吃穿住行都报销这是基本的。
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去拿，还是光明正大的拿，小罗脑子有毛病么？
罗浩似乎读到了冯子轩内心深处的想法。
“前几年国家成立芯片项目的大基金，好多人都马上成立公司，偷摸走私芯片贴牌骗补贴。”
“……”
“这么做其实很简单，最后一问就是研究失败，反正国家也是广撒网的态度去试一试。”罗浩很平静的说道。
“然后呢？”冯子轩不解。
“有人骗补，但总得有人真的做事儿吧。”罗浩笑笑，“要不然不就是帝国末世气象，跟老美一样了么。”
“老美？他们也骗补？”
“是啊，波士顿动力每年的ppt都这样，做出几个样机，里面也有好大的水分。骗补么，不罕见。咱们这面骗的低级，老美那面才高级，ppt做的天花乱坠。
不过最近几年老美那面好像也不行了，越来越敷衍。”
“我以为是真的。”冯子轩喃喃说道。
哪怕罗浩这么说，冯子轩依旧不这么认为。
“是这样，类似的尖端科技，包括ai智能系统，只可能先应用于军事领域。我记得有一个笑话，我国一名核能专家准备发表一篇论文，被于敏于老爷子看了，说印度那面也在做类似的研究，这层窗户纸还是暂时别点破，他们估计有个三五年也能意识到，到时候再发表也不晚。”
“结果呢，几十年过去了，窗户纸还在那。”
冯子轩沉默。
乍一听罗浩举了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但仔细琢磨，还真就是这个道理。
无论是机器人还是机器狗抑或是ai，都应该出现在军方。
互联网，当年也是前苏联解题，从美国军方流出的项目。用国内的说法，这叫军转民。
“他们是为了炒股价，所以弄出一系列的噱头。话说回来，我还没到玩花活的时候，现在踏踏实实的做点工作，对未来有好处。”
罗浩很坦然的说道。
“那你什么时候……”冯子轩问到这里，哈哈一笑。
“不知道啊，我估计我成为三院院士后……也不能，挣钱又不难，那么多钱我也不知道怎么花。要是科研项目的话，打申请问国家要就行呗。”
看看小罗的境界，冯子轩心里感叹。
“别扯没用的，抓紧时间把竹子拉回来，我想它了。”沈自在打断了罗浩的话。
“主任，暂时不行，竹子还要在秦岭生儿育女的。而且这次就算是回来，也不能随便撸了。”
“为什么？！”
“带着老婆孩子回来的，竹子的老婆可是野生雌性大熊猫，您别像图片一样。”
罗浩说了半句话，但沈自在知道野生雌性大熊猫一巴掌拍下来，怕是自己就得半死。
真是愁苦。
“走了，去吃口饭，算是给你接风。”冯子轩起身，“叫着柳依依，今天她的工作做的很好，小罗你目光如炬啊。”
“是老柳的水平高。”罗浩有一说一。
老柳。
冯子轩很难把看起来娇滴滴的柳依依和“老柳”这个词联系起来。
……
网络传播速度快到令人发指。
王佳妮并没更新视频，毕竟那是罗浩答辩的项目。
可随着江北省宣传官网更新图片，更是吊着胃口让大家期待更新，又买了热搜，没几个小时竹子的图片下载已经突破千万。
比明星出轨更火爆。
“北江省这是准备孤注一掷啊。”一名带组教授看见热搜，喜欢的不得了。
秦晨捋了捋大背头，看着黑白配色的图片，有点犹豫。
科室正在聚餐，原本应该结束了，要走的时候却看见了这张图片。
“主任，估计是江北省在冰雪节吃到了甜头，想要一股脑把资源都砸进去。”带组教授笑道，“可大熊猫能生活在冰天雪地的东北么？有点扯吧。真要是死了一两头……都说投资不过山海关。”
“切，别听他们瞎扯。”秦晨用力的捋了一下大背头，锃亮。
“啊？”
“那些现在好多看起来稀奇古怪的事儿，都有可能是见不得光间谍做的。”秦晨鄙夷道。
“……”
这一杆子打死的劲儿，的确是秦晨秦主任的风格，霸道而又蛮横。
“全国一家亲，你没看见冰雪节火爆的时候普通人是什么态度么？南方，南方好到哪了？收金子的五两秤是不是没信儿了？保护的还不够？让人怎么去？”
秦晨看着图片唠叨着。
虽然手下带组教授不服气，但却不敢违逆秦主任。
“而且吧，这项目是罗博士做的。”
“啥？！”带组教授和其他医生愣住。
姓罗的人不少，但平时经常提起的罗博士却只有一个——罗浩。
罗浩不是正在忙着优青、青长么？怎么是他？
秦晨特别喜欢这种信息差带来的感觉，他的大背头又亮了几分，像灯泡似的。
“这只大熊猫叫竹子，因为膘肥体壮的被选中去野生。从小是奶爸养大的，它懂个屁的野生，一点经验都没有。出去一次受一次伤，最后伤势严重，那面还要继续放回秦岭。”
“这……太不科学了吧。”
“切，这世界就是个草台班子。”秦晨也学会了罗浩的这句话。
“是，是，是。像主任您这么专业的肯定少！”
“罗浩才叫专业。”秦晨没有否定自己，但还是继续夸罗浩，“七拐八拐，夏老找到罗浩把他扔到那面去。当时我听说消息的时候觉得离谱，罗博士会啥？”
“真是没想到，罗博士竟然拿着这个烂到不能再烂的项目通过了青长的评审。”
“啊？罗博士是用这个项目通过评审的？我还以为是校长交给他的糖尿病项目。”
“是啊，我们私下都说，要是校长把糖尿病项目给我，我们也能过优青、过青长。”
“伱们，别扯淡了。那项目我了解了一下，给小白鼠穿刺门脉，就这操作你们把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小白鼠都弄绝种了也成功不了几次，根本没有统计学意义。”
秦晨心不在焉的说着，翻看江北省公众号的宣传图片。
没想到罗浩竟然这么快就和那面打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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