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老板，有何指教？”罗浩微笑，接通电话。
“罗医生，有件事实在不好意思。”娄老板开门见山，一点都没藏着掖着，直来直去。
“哦？”
肺动脉栓塞的患者听到罗浩说得话，汗流浃背。
娄老板？
自家大哥的大哥？
淦！哪知道医大一院里还有这种人，要是早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得罪能和大哥的大哥这么说话的人！
肺动脉栓塞的患者心里懊悔，肠子都青了。
手里拿着手机，满满的汗水。
“娄老板，刚才患者跟我赔礼道歉了。”
肺动脉栓塞的患者身子晃了下，双手合十，不断对着罗浩鞠躬，卑微到了骨子里，像是条摇尾乞怜的狗。
“可是呢。”罗浩侧头看着窗外，“道歉后他亲口说——我哥让我给你道歉，你等着，咱俩走着瞧，我不把你折腾死算我没种！”
“噗通~”肺动脉栓塞的患者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罗医生，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就飞回去。”娄老板处变不惊，马上说道。
“没事，你忙吧，我这面也忙着呢。有空，咱俩一起吃顿饭。真不用特意飞回来一趟，俄罗斯那面应该挺忙的，你先忙着。”罗浩淡淡说道。
“害，没什么好忙的，还不是顾老板给介绍的项目。人家顾老板能看得上我么，我心里有数，这是罗医生你的人情。”
“库兹涅茨克那面冷么？”罗浩问道。
“现在还在下雪，这几天我跑出去旅游来着。”
罗浩和娄老板笑呵呵的谈天说地。
肺动脉栓塞的患者早都傻了眼，他瘫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罗浩。
娄老板什么脾气他不知道，但是听他大哥说过。
用杀人不眨眼来形容都算不贴切。
要不是因为国内管得严，娄老板早就上天了。
想来也是，当年靠着挖煤起家的那批人，有一个算一个压根就没有省油的灯。
然而！
传说中的娄老板竟然和蔼的跟罗浩罗医生说着话，甚至态度放低，略显卑微。
“好了娄老板，您那面先忙着，我要上手术了。”罗浩淡淡的中止了与娄老板的闲聊。
“好咧，罗医生，我回去找您吃饭，也约了冯处长，您一定要赏光。”
“好说。”
罗浩挂断电话，站起身。
“手术！”
陈勇、孟良人站起身，跟在罗浩身后鱼贯而出。
“罗浩，娄老板去西伯利亚挖土豆了么？”
“好像是利保集团在那面有联系，谁知道娄老板怎么联系上的。”罗浩表情平淡，陈述了一个事实。
陈勇耸了耸肩，对这事儿并不在意。
孟良人完全听不懂，和他也没关系。
正是人多的时候，罗浩不愿意坐电梯，直接走防火通道下楼去介入导管室。
刚走出防火通道，罗浩怔了一下。
陈勇一头撞到罗浩后背上，“你干嘛呢！”
随即一排白大褂映入陈勇的眼帘，“我靠，这是干嘛呢？”
陈勇惊讶。
罗浩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杨静和。
而杨静和杨主任看着电梯，目光专注，一点都不像是精神病患者。
“杨主任，您这是干嘛呢？”罗浩走过去，轻声问道。
杨静和被吓了一跳，因为太过于专注，他在盯着电梯，等罗浩下来。
没想到罗浩却出现在身后。
杨静和下意识刚要骂人，但马上分辨出来身后的人是罗浩。
“罗教授，您怎么没走电梯？”杨静和转过头，满脸都是笑容。
“电梯人太多了，还是走楼梯来得快，急性子。”罗浩笑笑，随即看向一排医生。
“今天不是您这面要做粒子植入手术么，我带着我科里的医生来观摩。”杨静和生怕罗浩误会，马上又说到，“罗教授，我在需要放疗的患者中筛出来10个可能需要做粒子植入手术的患者，您术后帮我掌一眼？”
罗浩凝神看着杨静和。
有时候吧，杨静和这种人是真心值得处。
并不是人好就什么都好，好人反而会做很多操蛋的事儿。但杨静和这种人只要跪了，他可不在乎什么脸面，绝对能舔到自己舒服。
罗浩吁了口气，微微躬身。
“杨主任，谢谢。”
“害，你看伱说什么呢小罗教授。”杨静和的表情没有变，但周身的气质为之一松，“都是为了治病救人，没必要谢我。”
“那……一起看眼？”罗浩扫了一眼十几名医生，他们列队整齐、专业，每個人都扎着领带，好像要参加职代会似的。
“学学。”杨静和叹了口气，“小罗教授，你不知道我们的难处。医生么，讲究的是技术水平。你看咱医院谁能让我心服口服？沈主任？说句不好听的，你别在意，沈主任那两下子患者放他手上我都担心给治死。”
“……”
“就对你，我也不外道说您嘞，对你，小罗教授，我是心服口服。”杨静和正色说道。
“哦？服在哪？”陈勇在罗浩身后小声问道。
罗浩抬脚，后踢，踢在陈勇的胫骨上。
“哈，陈医生，这事儿你考不倒我！”杨静和杨主任非但没生气，反而哈哈一笑，仿佛被搔到了痒处。
“？？？”
“？？？”
罗浩和陈勇都愣了一下。
按说陈勇这么问是极其不给杨静和面子的，陈勇看不上杨静和，这事儿罗浩知道。
但是！
杨静和竟然一点都不当真，他竟然对陈勇挑衅的问题报以大笑，还说难不住他。
跟你开玩笑呢？
“患者术前术后的影像我看了。腓骨转移，肿瘤组织已经侵蚀到……”
杨静和也不着急，站在大厅里侃侃而谈。
陈娇术前、术后的影像都在医大一院的影像系统里，只要想看肯定能看到。
杨静和之前做足了功课，罗浩给陈娇做的粒子植入手术效果明显，好在哪他娓娓道来，没有半分为难。
罗浩很是佩服杨静和。
人家的跪不是流于表面的那种。
能看得出来杨静和虽然名声不好，但他业务水平很高，说起诊疗效果的时候头头是道，虽不中亦不远。
功课做得好，做的用心。
这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跪，连罗浩都挑不出毛病。
如果不是之前冯子轩给罗浩八卦杨静和从前的那些古怪癖好，光凭今儿的事儿，罗浩就得把杨静和引为知己。
足足3分钟，杨静和才说完。
“杨主任，走吧。”罗浩的态度极其温和、友善，“今天的手术可能要做到下午。没办法，dsa的ct效果一般，只能趁着ct室有空再上。”
“我打报告。”杨静和道，“再买台ct就是了。”
我艹！
一句话，让罗浩感受到了沈自在、冯子轩嘴里说的那个蛮横霸道的杨静和的真实面目。
“国产ct，便宜的很。从前咱用的都是飞利浦的，洋鬼子卖东西死贵死贵的，心都是黑的。”杨静和骂道，“现在国产替代，我去隔壁医院看了一眼，能用。”
“那买一台也得不少钱。”
“院里的钱，不用在临床一线也发不下来，不知道变成谁家的房产证。”
“！！！”
罗浩对杨静和的态度瞬间改变。
这货是真特么的敢说。
也是，杨静和顶着精神病患者的帽子，谁也不能把他怎么地喽。
怕是报告打上去，庄院长要是不同意，杨静和能去庄院长办公室里撒泼打滚。
要是早十几二十年，人家能拎着菜刀去庄院长的办公室。
有台自己的ct……
罗浩的心忽然动了，眼皮子跳了两下。
杨静和瞥见罗浩的微表情，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罗浩的肩膀，很用力，啪啪作响。
罗浩没躲。
“那些麻烦的事儿我来操作，手术你做。”杨静和认真说道，“至于下面的医生，你看谁值得培养就教一下，不值得就算。小罗教授，你早晚都要走的，老哥我说句实话，你走是走，但得留点火星子吧。”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杨静和不简单！
每一句话都说到罗浩的心坎里。
“我老了，眼睛有点花，但我可以帮你把关。哈哈哈，不是要把着手术，我放疗科不差这点。”杨静和亲热的搂着罗浩的肩膀，两人像是连体婴一样进了更衣室。
“你自己选人，在我放疗也行，介入也行，核医学也无所谓。”
“谢谢杨主任。”
“你看，把我当外人了不是。”杨静和道，“都是治病的事儿，咱好说好沟通，直来直去，节省沟通成本。”
罗浩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杨静和竟然连节省沟通成本这话都学去了，不知道私底下为了今天的这段对话做了多少工作。
不过罗浩无所谓，杨静和说什么跟罗浩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所谓无欲则刚。
罗浩只想开展粒子植入手术，能做好就行，至于是谁做还真和杨静和说的差不多。
杨静和也不废话，直接开始换衣服。
“小罗教授，你这身体是真好，腹肌都能搓衣服了吧。”杨静和笑道，“你们介入科没个好身板子是真做不了，但我劝你还是胖一点。”
“脂肪多的确好一些。”罗浩微微一笑，“前一阵子网上有顺口溜，说胖子进icu消耗的是脂肪，瘦子进icu消耗的是命。”
“对啊！我见过一个患者，1米7几的身高，240公斤，公斤！”
杨静和强调了一下公斤。
“检查的时候，他一脚踩在踏板上，咔嚓一声，直接把凳子给踩折了。脚，就陷在踏板里面，可把外面的医生给吓坏了。
这算啥，这是医疗事故！机关的那帮狗娘养的，什么事儿都是医疗事故，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是临床的毛病。”
“480斤，牛！”罗浩赞道。
“做平片，x线都穿不过去。我每次看沈主任披着铅衣上手术都会想，你说脂肪多点会不会挡住散射线呢？”
“应该会吧，我也没研究过。”罗浩没研究过，说的有些含糊。
杨静和杨主任的思绪极其飘忽，而且很善谈，只是他的架子大了点。
等罗浩、陈勇、孟良人换完衣服，一个跟在杨静和身边的医生才打开门，招了招手。
放疗科医生规规矩矩的走进来。
杨静和也没和他们说话，只是和罗浩闲聊着，“小罗教授，你这屁股看着不像外科的。”
emmmm。
罗浩不是很喜欢这种说法，但手术室都这样，估计是杨静和这段时间询问了很多外科专家，找到了一个相关的梗。
绝大多数三甲医院手术室的门都是红外线感应的，刷完手之后医生来到门前，转身撅屁股，门就打开了。
所以手术室传说中屁股越翘，意味着手术做的越多。手术做的最多的医生走到门前一转身，门自己就开，根本不用撅屁股。
“哈哈哈，杨主任，别听他们瞎扯。”罗浩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哈哈一笑，开始和杨静和扯淡，“屁股翘不翘和手术量没关系，我在协和的时候，有个医生的身材特别好！”
“哦？男的女的？”
“男的。”罗浩一边往里走一边八卦，“我问过这位老师，他说他上学的时候追一位女神被拒绝后就哭脸瑜伽，把身材练好。您猜是怎么练的？”
“……”杨静和没想到罗浩这么“平易近人”，这么知趣，自己变了态度，罗浩就180°大转弯，开始和自己八卦闲聊，甚至开始飙车。
而且罗浩这车速，看起来不慢。
杨静和摇摇头。
“说是屁股里夹一张百元大钞，走路倍儿直！”
“！！！”
“当时我听到后就问，要是夹一张没穿衣服的照片，效果会不会更好呢？”
“哈哈哈，肯定效果更好！”杨静和哈哈大笑。
小罗还真是个妙人，飙车的速度极快，可又不让人讨厌。
“我有心试一试，但是吧，实在没时间，再说也没必要。”
罗浩说着，走进手术室。
“小陈，我来了。”
陈娇躺在手术台上，身上盖了一张无菌单。看样子护士也很上心，担心陈娇冷，给她盖了“被子”。
她勉强笑了笑，心事重重。
“这位是放疗科的杨主任，来观摩指导手术。”罗浩和陈娇介绍道。
杨静和连忙打断罗浩的话，“不是指导，是学习，学习。”
“杨主任，那我开始准备手术，您在操作间等我一会。”
杨静和知道罗浩这是撵人，便笑呵呵的来到操作间等着。
今天的事儿办的相当完美，杨静和很满意。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嘴里哼着小曲儿，面前是一排自家医生在观摩手术。
孟良人没进手术室，身上披着铅衣出来陪着杨静和闲聊。
手术开始，杨静和并没看手术，而是和孟良人这个老主治聊天。
罗浩医疗组的成员们杨静和都有了解，孟良人这个老主治也算是命好，本来像是丧家犬一样被人从传染病院撵走，到头来竟然进了罗浩的医疗组。
“小孟，我问你一件事。”杨静和笑眯眯的说道。
“杨主任，您请讲。”孟良人卑微到了骨子里面，眼神中满是对杨静和的崇拜神情，也不知是真是假。
“别客气，坐下聊。”杨静和拍了拍身边的沙发，“你披着铅衣干嘛？”
“万一有需要，我能进去帮忙，想着别耽搁时间，就直接披上。”
“会有么？”
“暂时看应该不会有，也从来没需要过，罗教授手术做的稳得很，但万一呢。”
“小孟，你跟罗教授多久了？”
“没多久，还不到俩月。”
“你说，以你对罗教授的了解，要是我死攥着粒子不放手，罗教授会怎么做？”杨静和看上去很平和的问了一道送死的题。
孟良人愣了一下，随后咧嘴一笑。
“随便说说，随便说说。”杨静和微笑，目光透过铅化玻璃落在罗浩的身上。
至于这道题的答案，杨静和觉得根本没有答案，敲打一下罗浩手下的小医生，让他们别那么得意就行。
“我就是瞎猜啊。”孟良人温和笑着。
“可以啊。”杨静和收回目光，侧头看着孟良人，他还真有答案？
“杨主任您知道罗教授从前毕业后干什么了吧。”
“东莲市，矿总医务处的科员，干了两年。两年不鸣，一鸣惊人！”杨静和赞道。
“我当时也是猜，是我自己的想法，不是罗教授的。”
“真是，你随便说，咱现在是兄弟科室，关系好着呢！我们放疗科和小罗教授的关系坚不可摧，就算是小罗教授自己不承认都不行！”
“哈哈哈，杨主任您可太幽默了。”
“你说。”杨静和笑着把话题转了回来。
“我当时就想破局的办法，我琢磨着东莲矿总算是罗教授的老家，有核医学科。”
“换做是我，要是在咱医大一院弄不到粒子，我就回东莲，找当医务处长的大舅，在矿总核医学科随便找个医生来医大一院飞刀。”
“啥？！”杨静和一怔。
“哦，就是个牌坊，东莲矿总来医大一院飞刀，手术肯定是罗教授自己做么。”孟良人呲牙一笑，“反向飞刀也能吸引眼球，但有罗教授协和教授和医科大学教授的名号在这儿坐镇，也没人能说什么。”
“但是呢，咱医大一院要承受极重的压力。到时候庄院长高不高兴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估计够呛能愿意。”
“可他女儿说是毕业后要进医疗组，最后压力呢总归不会落在我身上就是了。”
孟良人说着，伸出右手，竖起拇指。
“还是杨主任高义，二话不说直接把粒子给送来，省了无数的麻烦。”
杨静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仿佛没看见孟良人竖起的拇指，只是怔怔的看着手术室里穿着铅衣正在和陈勇交流着什么的罗浩。
原本杨静和以为自己直接认怂，是给罗浩面子，大家脸上都好看，省得撕破脸。
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思路破局。
如果自己真的放不开，罗浩想不到，孟良人不会跟罗浩说？
再说，这个思路孟良人还真就未必能想到，一定是平时听罗浩说起过。
这思路……真他妈的阴损。
东莲矿总来医大一院飞刀，做先进的粒子植入手术。
一旦患者受益，打开局面，最多2年的时间自己就得被罗浩按在地上摩擦，脸皮擦出一连串的火星子。
杨静和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这他妈哪是给罗浩面子，简直就是自己把自己给救了，还是无意之间的。
“我见过很多人自己不行也不让人做，本来以为杨主任您……哈哈哈，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真没想到杨主任您真讲究，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孟良人恭敬、客气，态度好的一逼。
可他在说什么杨静和已经不太关注，身上一层一层的起鸡皮疙瘩。
“小孟，你说反向飞刀可行么？”杨静和喃喃的问道。
“可行吧，实在不行罗教授把协和的名号搬出来，院里面利用协和来做宣传呗。至于具体操作，应该不难。大不了把我安排去东莲矿总，以医疗组的形式来飞刀手术。
罗教授请罗教授医疗组的医生来飞刀，说起来有点绕嘴。我就是这么一想，没仔细磨一下，想来到时候总归有办法。”
“……”
杨静和的心紧绷绷的，似乎停止了跳动。
这么阴损的招数孟良人随口就说出来，罗浩手底下到底都是什么人！
见了鬼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这种鬼才老老实实的给罗浩当狗。
杨静和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不再和孟良人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罗浩。
今儿的手术是栓塞肝脏肿瘤，上次栓塞过的位置有碘油沉积，一会去ct室做射频消融。而今天做的，一段时间后再做射频消融。
罗浩把几个手术步骤合在一起，的确是赶时间。
手术不难，杨静和能看出精妙，但他没惊讶，而是脑海里继续脑补孟良人阴损的办法。
20分钟的时间里，杨静和已经想到至少有4种更加阴毒的招数让自己左右为难还找不到人发脾气。
他周身寒彻。
不知不觉，手术做完。
罗浩已经下台，一脚踢开气密铅门，刺啦一声，铅帽被撕开，砰~~~扔到地上。
孟良人不知什么时候跑到罗浩身后，跟闪现了似的，弯着腰捡罗浩扔到地上的铅帽、铅围脖、铅衣、铅裙。
这气派！
杨静和的眼睛忽然红了，满是血丝。
……
……
注：《璀璨华年1991》，刀一耕。
年代穿越文，一个程序员回到1991年，因为前身欠下的恩情，不得不去相亲，却没有被人看中而开始的故事……
刀大新书~~~质量保证，正在追，看的得意，章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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