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前。
陈勇接到电话,摇摇晃晃起身来到罗浩身边。
“罗浩,齐道长找我,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嗯?找你干嘛?有患者直接来医院,你就别折腾了。”罗浩瞥了一眼陈勇。
罗浩对骑着小电驴的齐道长印象深刻。
“业务上的事儿,你知道的。”陈勇道,“医院挣这仨瓜俩枣,都不够我吃饭的,跟你混迟早得饿死。”
“你可以把功德还给我。”
“把你小气的,我去看一眼,齐道长说有个怪事,好像有山精野怪上了身,但又好像没有。”
“你说什么呢?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就这?”
“齐道长水平一般,和来省城之前的我差不多,我现在不是升级了么。而且又像有,又像没有的事儿医院里你见的少了?诊断不明确的病人多了去了,怎么换成我们就得必须知道是什么事儿。”
陈勇大咧咧的说着。
罗浩笑了笑,感觉陈勇这么把话说出来反而不会有人怀疑,只会认为他是个网瘾少年。
不过陈勇说的有道理,罗浩觉得自己也先入为主,把陈勇他们神化了。
陈勇挥挥手,摘掉口罩,潇洒离开。
“喂,开车不?”罗浩大声问道。
“我滴了台车,自己开车反而慢。”陈勇拒绝。
陈勇一向心里有数,路怒症患者就别主动要求开车了,要不然一旦出车祸、哪怕是刮刮蹭蹭也耽误时间。
上了网约车,陈勇闭目养神。
其实齐道长说的要比自己刚刚和罗浩说的更邪乎。
之所以没有告诉罗浩是因为陈勇觉得罗浩可能会信,而且罗浩不是这个圈子里人,不用说的太详细。
说多了反而不美。
具体情况是这样的。
齐道长说山下的一個自然屯有个小媳妇,20多岁,前一阵子忽然间开始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什么她是九天玄女,一个时辰生一个孩子,九天十地之主都是她的孩子这类的胡话。
听起来倒像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网络里的情节。
小媳妇胡说八道有时间限制,最长也就十几分钟,过了就好。
等过了劲儿,她自己也不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时家里人带着小媳妇上山找齐道长,齐道长见小媳妇说话“神清语明”,行为正常,不像是生病。
所以也没让她去医院找罗浩,而是自己查看了一番。
没什么事儿,至少当时齐道长是这么判定的。
他认为这个小媳妇是睡懵住了,说得梦话,胡言乱语。
又或者赶上春耕不想干活,准备偷懒。这种懒媳妇和懒汉子齐道长见多了,见怪不怪。
打发他们下山,齐道长还鄙夷了一阵子。
东北大片的黑土地,只要和村委会承包下来,有国家的补贴,几乎只赚不赔,赚多赚少就不一定了。
而且现在春耕也简单,都是机械化播种,之后的施肥、除虫之类有无人机。
之所以还有年轻人留在屯子里,是因为他们都会操控无人机打药。
住也就住一段时间,忙过这阵子他们就回城里去了,哪有年轻人愿意在屯子里常住的。
就这么几天还要装病,齐道长肯定心里鄙夷。
这种人打发走就算了,等种完地她的病会自己好,齐道长不认为会有意外。
但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很快就到。
还不到3天,男人又带着小媳妇上山。
小媳妇看着不像是装病,脸烧的通红,浑身打哆嗦。
就在齐道长准备联系罗浩的时候,他赫然看见小媳妇的肚子像是吹气儿一样鼓了起来。
肉眼可见的速度肚子鼓起来,没多久又瘪了下去,齐道长意识到不对。
可他探查却没发现有乱七八糟的脏东西,所以给最近的陈勇打了电话,让他来帮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自己水平不够。
陈勇坐在网约车上,捋了一遍事情经过,心里有些紧张。
他不是战斗型的魔法师、道士,擅长的是辅助。
祈祈福,对陈勇来讲是简单任务。但要是让他拿着桃木剑去降妖伏魔……
陈勇还真没做过。
紧张的情绪下面带着一些兴奋,陈勇害怕之余多少有一点小兴奋。
最近陈勇感觉自己的功德积累的有点慢,手术量太少,这也没办法。
罗浩下午还要去医科大上课,一周4节大课,无形中也拖累了积累功德的速度。
要是能再去一趟印度就好了,陈勇舔了舔嘴唇,心里想到。
而且斩妖除魔也有功德拿,只可惜那些大家伙在建国的时候都被前辈斩杀、封印干净,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大家伙。
想着,陈勇把注意力拉回到齐道长那面。
齐道长说小媳妇的肚子忽然胀起来,难道真的是怀了什么了不得的家伙么?陈勇的思绪有些跳脱。
难不成一个小时生一个的这种事儿真的存在?
类似的话陈勇是听师父姜文明说起过,姜文明并不鄙视,他认为只要有人看、能卖钱的东西都有道理。
“小哥,伱去那么远干什么?家在那面么?靠山屯的人几乎没了,看你也不像是种地的。”网约车司机问道,打断了陈勇的思绪。
这儿不是帝都、魔都,网约车司机愿意聊天,也没人会为了聊天而投诉他们。
南方的边界感在这面比较淡薄,有些司机师傅很健谈。
“有点事儿。”陈勇小声回答道。
他的舌头有点疼,不知不觉嘴唇已经皲裂、起皮。
自己还是太紧张了,陈勇面对自己的表现有些不满。
身为会魔法的道士,在降妖伏魔之前不应该表情淡然,到场后随便挥挥手,让齐道长虎躯一震,马屁飞天岂不快哉。
但自己不争气啊,陈勇心中无奈。
哪怕给自己鼓了再多的气,到最后依旧还是紧张兮兮的。
毕竟是第一次,陈勇深深吸了口气。
“靠山屯那面你小心点。”司机师傅絮叨着。
“小心什么?”陈勇凝神问道。
“大牲口。”
“大牲口!!”陈勇马上想到一个小时生一个的大牲口。
“不让打野生动物,有人说在那面看见过黑熊。我是没见过,但冬天的时候我在靠山屯附近看见了几只傻狍子。那东西是真特么的傻,车都快撞上了还傻乎乎的看到底来的是个啥。”
“……”
“我把它们撵走,结果送人回来后那群傻家伙还回来看个究竟。你说,就这智商,没灭绝都得说是咱保护的好。”
“我家有老一辈留下来的狍子皮,那毛厚的,一抓一把,但薅了几十年竟然没薅秃……”
“我有个亲戚去土澳,遇到击枪事件。土澳的人都跑走,可我家亲戚却先是逃走,后来好奇劲儿上来了,还要回去想要看个究竟。我就觉得他跟傻狍子似的,回去看毛线!”
司机师傅不断地絮叨着,根本不需要捧哏。
每次话题要掉地上的时候他总会自己把话捡起来,然后继续。
这也是一种技能,而且司机师傅把这项技能点的相当高。
陈勇紧张着。
他感觉自己的脸色肯定惨白惨白的,只能希望是只女飘,看见自己脸的时候会愣一下神。
要是上来直接刀兵相见,陈勇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被人给秒了就没什么意思了。
“小哥,我怎么看你这么紧张?你该不会是犯事儿了准备去靠山屯躲一躲吧。”司机师傅开始打趣。
“没有。”陈勇的声音有些尖锐,明显的紧张。
“别怕。”司机师傅鼓励道。
“???”
陈勇一怔。
“你肯定是和小女朋友约会,那面有几家民宿,我听说还不错。我跟你讲啊,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让你失望的不是你做了什么,而是你什么都没做。”
“我年轻的时候,邻家小妹情窦初开,约我去公园。黑灯瞎火的,换我现在……嘿!”
前面传来男人都懂的笑,有些油腻。
“可惜了,那时候我想的是自己没钱,不能给邻家小妹一辈子的幸福,所以什么都没做,老老实实的。现在每次想起来,我都特么后悔的要命。”
“人家要的是一辈子么?肯定不是啊!要是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不会让邻家小妹失望。”
“哥们,加油!”
“别想那么多,活在当下!”
司机师傅已经把陈勇归为初哥,紧张兮兮的去和女朋友约会的初哥。
陈勇哭笑不得。
“我跟你讲,我都不想接你这单,因为我的小情人要开直播了。”
“开直播?你是榜一大哥么?”陈勇习惯性的怼了一句。
“不是榜一大哥就不能暗恋了?我就看个热闹。老话怎么讲?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咱没钱,也不会傻到网上打赏只为了妹子夹一声——谢谢哥哥的小心心。”司机师傅倒看得开,“捧个场,看个热闹就得了。”
“看看?”陈勇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哦?可以么?”
“你别多看,好好开车,我是说我看看。”
司机师傅把车停到路边,打开手机直播挂到支架上,随后又开起车。
音乐声中,一个妹子在夹里夹气的直播着。
皮肤白皙,身材火爆。
“看,我家小妹儿身材好吧。”司机师傅目视前方,似乎听到夹里夹气的声音就能让他神清气爽。
“假的。”
“啥?”
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静脉凸起。
“p了多少我不知道,但看现在的身材……我说句实话。”
说起女主播,陈勇轻松了起来,声音也不再紧张,马上要面对的危险似乎都烟消云散。
这,是陈勇的领域,他是这个领域身经百战、千战的王者。
“她的上臂和小腹肌肉很少,但是呢,形状却是肌肉底座才能撑起来的半球形。上弧饱满外突,下坠时颤动幅度达不到脂肪型的一半,很明显就是垫片导致的。”
司机师傅怔怔的开车。
他被陈勇一套专业至极的组合拳打的七荤八素。
一般的老爷们就看个热闹,哪里有这么专业的评价。
然而,司机师傅上一秒还在看着“自家小妹儿”,下一秒就被陈勇一顿犀利点评。
司机师傅哑然无语。
已经来到陈勇的领域,陈勇发现自己说话后紧张大幅度削减,便仔细盯着女主播开始点评起来。
二十多分钟匆匆而过。
“所以呢,我认为她的年龄大概在35-40岁之间,基础身材靠外物,然后各种科技都加上。如果现实中榜一大哥真实存在,不是后面的公会的话,见面后会大失所望。”
“大概就这样,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司机师傅默默的关闭直播,了无生趣。
陈勇微笑,整个人充满了活力。
面对着未知的一切,陈勇觉得自己又行了。
来到山脚下,陈勇和司机师傅告辞,下车一溜小跑上山。
年轻,身体好,哪怕爬山也没那么累。
来到山腰道观,齐道长面色冷峻的站在院子里,手里拎着桃木剑,左手捏了一个古怪的手势,似乎正在犹豫。
“齐道长,我来了。”
“陈……家小哥,小心。”齐道长沉声喝到。
陈勇放眼看去,一个女人躺在地上。身下有几层衣服,看样子应该是齐道长帮着铺的。
女人的肚子有点鼓,但是并不像齐道长描述的那样,肚子忽然涨起来。
以陈勇的经验来看,女人的四肢都很瘦,肚子完全不符合比例的鼓胀起来,特别怪。
虽然和齐道长的描述有区别,可依旧不对劲儿。
“什么情况?”陈勇胆怯问道。
“不知道,我查了下,没发现有异常。感觉像是生病,可……一看就不是生病。”齐道长说着,从身边的包袱里拿出一身道袍扔给陈勇。
披上道袍,陈勇总觉得有些遗憾。
自己的头发不够长,不够飘逸,不够帅!
能不能降妖伏魔在这一刻似乎并不重要,帅才是一辈子的事儿。
以后要留头发,陈勇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个不着四六的想法。
可就在这时候,躺在地上的女人半边身子不断抽搐,另外半边身子像是水泥浇筑的一样,邦邦硬,一动不动。
“咕咕咕~~~”
女人的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的小鸡的叫声,仿佛在这一瞬间,她已经变成了一只小鸡。
这是啥啊!
陈勇愣住。
随即女人开始大口的吃着空气,就像是饕餮一般,带着一些贪婪。
与之同时,女人的肚子肉眼可见的鼓了起来。
“陈家小哥,我……我……要除魔卫道!”齐道长颤声说道。
陈勇知道齐道长也没有实战经验,两人可以说都是菜鸡。
盛世之下,国运隆昌,妖魔避让。
就像扫黑除恶一样,魑魅魍魉都少了很多,没实战经验也是正常的。
安安静静的修炼,白日飞升难道不香么?
“稍等!”陈勇还有一丝理智,他马上阻止了齐道长。
“请陈家小哥出手。”
陈勇硬着头皮查看一番,不知道是自己道行不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没有感知到任何邪祟气息。
“吼~~~”
就在陈勇疑惑的时候,女人喉咙里忽然传来一声虎啸,随即女人爬起来,眼睛里充满血丝,脖颈直勾勾的,看上去有些僵硬。
像生化危机里的小boss,手脚并用,昂着僵硬的脖子抬头死死盯着陈勇。
刹那,陈勇被吓的手脚冰凉。
“吼~~~”
“孽畜!”齐道长厉声吼道,左手的手诀快速掐动。
可就在手诀要完成的一瞬间,陈勇的手按住齐道长手指的最后一个动作。
“等一下。”
“怎么?”
“我……问问。”陈勇硬着头皮拉住齐道长,拿出手机。
女人虽然表现的极其凶恶,但似乎对二人有所畏惧,还没动手,只是“虎视眈眈”的看着两人。
陈勇的手颤抖着拨通了罗浩的电话。
摇人不丢人,陈勇早已经跟罗浩学会了摇人。
罗浩在协和的抢救中都能摇人,自己凭什么端着?
哪怕现在在青城山,又解决不了的问题也得摇人,陈勇的观念就是这么淳朴。
“罗浩,救命。”陈勇也不啰嗦,简短讲了一遍事情。
“你说没事,那就是没事,现在去查体。”罗浩的声音传来。
“啥?!”陈勇看着虎视眈眈的女人,后脖颈发凉。
“你不是说没事么,那就是生病。”罗浩道,“身为一名医生,你不去查体还准备干什么?”
“罗浩,我要是死了你记得给我多烧点纸。”
“了不起重伤,要死哪那么容易。”
罗浩的话轻飘飘的传了过来。
陈勇四肢冰冷,他认为罗浩根本不知道自己这面发生了什么。
“罗浩!”
“我是相信你的判断,你不是说什么异常都没有么,那只能是生病。”罗浩的话传来。
哪怕隔着手机,隔着百十里地,陈勇似乎都能感受到罗浩身上传来的阳光与炽热。
身上的寒冷似乎好了一点。
可陈勇还是胆怯,尤其是看见怪异莫名的女人的时候,陈勇感觉山上的小风嗖嗖嗖的吹进后脖颈子里。
“罗浩……我不敢。”陈勇也不逞强,实话实说。
自己旷世容颜在女人面前失了效,再加上女人手脚并用,伏在地上仿佛猛虎一般,所以陈勇还是下意识的实话实说。
这时候逞强只能害了自己。
“你别着急,说说看见的情况。”罗浩的声音传来。
罗浩似乎在快步走着,声音飘忽不定。
“她现在趴在地上,看起来有点笨,想要扑过来咬我,但每次一动都顿一下。我想应该是夺舍的脏东西和原本意识之间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共济失调?”
“啥?”
“你说的情况,我感觉是共济失调,很标准的。”罗浩道,“其他呢,还有什么表现?”
艹!
共济失调四个字让陈勇冷静下来。
换个角度去想,似乎也有道理。
“罗浩,她为什么趴在地上?”
“癫痫发作,什么情况都有可能,你看她脖子,有没有颈项强直。”
“有!”陈勇毫不犹豫的回答。
女人的脖子肌肉线条分明,绷绷紧,仿佛是拉满的弓弦,充满了力量感。
本来极其恐怖的状态,但用共济失调和癫痫发作来描述的话,陈勇感觉自己的胆气都壮了少许。
“她一面肢体正常,另外一边看起来没什么劲儿。”
“偏瘫,典型的神经症状。”
“可是她刚刚喉咙里发出小鸡的咕咕咕的叫声,现在像是老虎一样在吼。”
“不懂。”罗浩简明扼要的回答道,“下一条。”
陈勇把自己观察的点点滴滴告诉罗浩,几分钟内,渐渐拼凑起来病情梗概。
“脑膜炎!”罗浩道,“那我就不去了,你赶紧带着患者过来。”
“罗浩,你确定?我要是过去,她扑上来把我撕碎……”
“那是你学艺不精,你不是说没事儿么。”罗浩道,“现在就你说的症状,我判断是无菌性脑膜炎,但为什么会发病,还要做一些检查。”
“……”陈勇沉默。
“这样,患者暂时不会有问题,你保证安全的前提下看看能不能把患者送来。”
“我现在开车去迎你,在哪遇到都行,要是你害怕,我直接上山。”
“有我在,放心。”
罗浩安慰陈勇,电话里传来大牛发动机的轰鸣声。
“我试一试。”陈勇挂断电话,给罗浩发了定位,随后凝神看着女人。
几分钟的时间,女人的脸更红了,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看起来狰狞可怖。
但要是用医学词汇来解释,女人现在处于发热状态,面部肌肉痉挛,这都是脑膜炎的体征。
再加上颈项强直、共济失调、不自主运动、肢体震颤,情况似乎已经明朗。
陈勇渐渐有了些胆气。
“你冷静点,我是医生。”
陈勇穿着道袍,手里拎着桃木剑,嘴里说着自己是医生,渐渐靠近女人。
齐道长感觉这幅画面荒谬至极。
“我是来帮你的,你尽量配合我一下,别耽误了治疗。”
陈勇一边安慰着女人,一边缓步靠近。
他像是在和女人说话,但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就仿佛陈勇的靠近触怒了什么存在,女人身体里的力量被抽走,四肢无力,一下子摔在地上。
随即女人仿佛被无形的手压住,被薅住头发把头拉起来。
“陈家……”
齐道长刚要拉住陈勇,但陈勇却一抬手。
“没事,要相信自己。”陈勇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是角弓反张,我上学的时候学过。”
“???”齐道长问号脸。
“很典型的角弓反张,一般见于破伤风患者。咦?破伤风感染么?好像也是神经症状。”
陈勇用自言自语给自己打气,一边说一边靠近怪异的女人。
他的恐惧不知不觉已经淡了很多,虽然女人看起来古怪,可是依旧能解释。
“道长……”女人的丈夫满满恐惧,但还是坚持守在女人身边,双腿打着哆嗦哀求道。
“放心,有我。”陈勇学着罗浩鼓励男人。
他也希望女人一旦暴走,身边能多个人总是好的。
但这些小心思说不出口,也不好意思说。
死道长不死贫道的心思,以陈勇现在的水平还没办法从容面对。
陈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这要是倒在地上抖的不行,再加上尿了,以后还见不见人了。
哪怕是死,也要帅死,不能怂!
来到女人身边,陈勇努力鼓足勇气伸出手。
额头滚烫。
发热!
陈勇见没有受到攻击,胆子越来越大,招手喊道,“齐道长,叫120急救车。”
齐道长一怔,随后苦笑,“陈家小哥,我这里偏僻,120急救车都找不到地儿。”
“我有车。”男人说道。
“好,带着去医院。”陈勇先查体,心渐渐稳了起来,他越来越觉得罗浩的判断是对的。
要对自己有自信,罗浩都相信自己,自己竟然不相信,还有天理么!
有了思维定式,陈勇怎么看女人都像是患者,而不像是被邪祟上了身。
至于那些怪异的动作也都有解释,没有解释的——比如说肚子鼓起来,陈勇认为是自己的水平不够,所以才看不出来。
几人七手八脚把女人按住,陈勇不断提醒别用力,避免骨折等外伤。
齐道长的桃木剑扔到一边,忙的满身大汗。
把人抬出去,陈勇心里叫苦。男人有车是有车,但是一台农用三轮车。
这……
“能行么?”男人忐忑的问道。
“不行也得行。”陈勇见不管是患者的爱人还是齐道长都没主意,便一言而决,指挥人把患者抬上农用三轮车的后斗里。
“你,抱着你爱人,看着她别咬舌头。”
“医生……”
男人看着穿着道袍的陈勇,医生两个字艰难的喊出口。
“我不方便。”陈勇认认真真的胡说八道,“我开车,你把人看好,别掉下去。”
“齐道长,委屈你帮个忙。”
陈勇说完,一撩道袍下襟,像骑二八杠似的偏腿上了农用三轮车的驾驶位。
嘟嘟嘟~
农用三轮车冒了两股黑烟,缓缓启动。
“你个傻逼,修路是这么修的么!”
很快,陈勇的骂声在山间回荡。
开起车的陈勇像是被加了鲁莽诅咒,路怒症max,连山间的小路都要骂一顿。
“傻逼鸟,胖的都飞不起来还挡道!信不信老子把你撞死拎回家炖了吃!”
“……”
“……”
山里、林间,鸡飞狗跳。
影影绰绰有猛兽的身影,但在陈勇的怒骂下诸神退避。
你个傻逼在山峦中回音不断,层层叠叠,宛如咒语一般。
齐道长被颠的脸色发白,几次他都感觉陈勇要把农用三轮车开进山涧里。
那种濒死感已经动摇道心。
要是有下次,绝对不会跟着陈勇疯。
“罗浩,你他妈快点,别开车开的跟娘们似的。”陈勇继续路怒症着,“我骑着农用三轮车,你看着点!”
“你那破车油门焊死肯定能开到300,你可劲儿开,我给你交罚款!”
天色一点一点变暗。
好在陈勇下山的时候天色还亮,没出什么大事。
风很烈,陈勇虽然被灌了一肚子的冷风,但还是忍不住的骂着。
从路边的杂草再到经过的车辆,没有一个他看得顺眼的。哪怕是远处山涧里若隐若现的野兽,只要一冒头都得被陈勇骂几句傻逼。
直到看见罗浩的标志307,陈勇把农用三轮车停到路边,下车后喘着粗气,这才从路怒症中脱离出来。
“怎么样?”罗浩停车,下车后一边问一边看向女人。
一个诡异的诊断出现在罗浩眼前——自免脑,无菌性脑膜炎。
罗浩无视了后面一系列的诊断,目光落在自免脑上。
这种罕见病竟然能让齐道长碰到,的确不怪他。
这患者哪怕是去医大一院就诊,大概率也会被误诊。
“累死我了。”陈勇有些疲惫,“我开车就愿意骂人,控制不住。好累……”
陈勇的声音嘶哑,看样子的确骂了太多句,声带都开始痉挛。
罗浩没理会陈勇的啰嗦,做了简单查体后把女人抬上后座。
“怎么样?”
“考虑是无菌性脑膜炎,去医院做检查。”罗浩道。
“真的?”
“你见我拿患者开过玩笑么?”罗浩瞥了一眼陈勇。
“她涨肚是怎么回事?”
陈勇坐上副驾,扎好安全带。
但随后想起什么,解开安全带下车。
“齐道长,她生病了,我和罗浩带她去医院,你……开着三轮车回去吧。天黑了,注意安全。”
齐道长脸色有点白,连连点头。
陈勇平时看着挺正常的,但刚才愤怒的开车骂人,好多次齐道长都感觉陈勇要带着他同归于尽。
又上车,陈勇没了精神头,看起来有些萎靡。
“你怎么了。”
“累。”陈勇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患者。
患者已经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没有神经症状。
“罗浩,现在怎么没事了?”
“间断的,无菌性脑膜炎的正常体征。”罗浩紧了紧安全带,打开无人机大灯。
“你干嘛?”
“抓紧时间回去,省道,车多,灯光开足点。”罗浩双手握紧方向盘,身子挺的笔直,目视前方。
在无人机大灯的指引下,罗浩疾驰向医大一院。
……
“喂?”麻总柳依依接起罗浩的电话。
“急诊镇定?啥患者?”
“靠!这就去。”
麻总柳依依麻利的拎起箱子,“急诊会诊,我去看看。”
说完,她披上一件深绿色的无菌衣,套上鞋套大步赶去急诊科。
哗啦哗啦~
脚上的鞋套一直在响着。
“小柳,你怎么来了?”急诊科的医生看见麻总柳依依后问道。
“罗教授说有个无菌性脑膜炎的患者,马上就到,让我给个镇定,好抽脑脊液做检查。”
“!!!”
急诊外科的医生笑容满面,内科医生顿时严肃起来。
麻总柳依依见罗浩还没到,便走到急诊门口。
霓虹闪烁,柳依依特别讨厌急诊俩字,也讨厌住院总这三个字。
要是人能不生病,那该有多好。
正想着,忽然一溜无人机出现在视野中。
“哇哦~”麻总柳依依瞪大眼睛看着无人机。
这是谁家的无人机怎么飞这么低!
随即柳依依便看到了罗浩的标志307在无人机灯光指引下出现在医院大院里。
!!!
“我艹!”急诊内科医生直接骂了出来。
简直太炫酷了!
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标志307在无人机大灯的照耀下仿佛超模走维密红毯一样迅速开过来。
其他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避让。
这一刻,急诊内科医生都想把自己的小米电车给换掉,换成老掉牙的标志307。
“酷!”
虽然这个形容词比标志307还要老旧,可刹那之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这一幕。
“平车!”罗浩摇下车窗,一边开一边大声吼道。
标志307没有急刹,而是稳稳的停到急诊科门口。
拉开车门,麻总柳依依一下子愣住。
里面的患者角弓反张,嘴角吐着白沫,情况要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
“罗教授,直接收入院吧。”
“嗯,直接收入院。”罗浩点头,“神经内科,初步诊断是……”
“那你找我来干嘛?”
“去神经内科也得你给镇定一下,一样的。”罗浩帮着把角弓反张的患者太下车,这才松了口气。
“罗教授,路上遇到的患者?你这怎么走到哪患者就病到哪?”
“害。”罗浩见急诊科的医生护士在忙碌,苦笑,“要是没我,估计得误诊。”
“!!!”麻总柳依依惊讶的看着罗浩,见罗浩的确不是在炫耀,而像是实话实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罗浩开了一路夜车回来,一屁股坐到候诊区的椅子上等急诊科给患者带上心电监护推去神经内科。
这次可是真的危险,罗浩感觉自己要不是有幸运值加持,应该不敢去接患者。
“医生,开塞露我用了也没效果啊。”一个男患者大咧咧的走进急诊内科诊室问道。
“用了几支?”
“3支。”
“你没用错吧。”急诊内科医生问道。
“没用错,肛塞的,我知道。”患者不屑的说道,“口服开塞露这种梗太老了,我上网的好不好。”
“应该不会啊,不行我给你用甘油灌肠剂好了。”急诊内科医生一头包,随口敷衍着。
反正这患者也不急。
“甘油灌肠剂好用吧,开塞露的瓶子塞进去,差点没把我塞出肛裂。”
“???”
急诊内科医生刚要去指挥着把患者送去神经内科,听患者这么说,脚步顿了一下。
“你说什么?”
“开塞露的瓶子干干巴巴的,塞进去很难啊,我哪说错了么?”
“你连外包装一起塞进去的?”
“???”患者也愣住。
“没排出来?”急诊内科医生问道。
“是啊,一点用都没有,我就说不用开塞露,你一早给我开那个什么灌肠剂就好了。”
“不是,我说你连瓶子一起塞进去的,瓶子没排出来?”
“哪不对么?”
“老隋!”急诊内科医生喊道,“这儿有个直肠异物的患者!”
说完,急诊内科医生看向患者,“你去外科,外科医生跟你解释。”
说完,他带着平车急匆匆离开。
患者有角弓反张,急诊内科医生也不敢轻忽。
“怎么连瓶子都塞进去了,真牛!”柳菲菲赞道。
“呵呵。”罗浩伸手帮柳菲菲拎起插管的箱子,“我取过一种中药,用法用量上写着遵医嘱,注意事项上写着——禁用此盒冲服。”
“禁用此盒冲服?”
柳菲菲哈哈一笑。
“好像说到我心里去了。”
“所以么,再怎么看起来无稽的注意事项都是临床血淋淋的教训,没辙。”
“以后开塞露是不是得出个视频教学?”陈勇问道。
这就有点过了。
罗浩嘿嘿笑了笑,把刚刚的事儿忘到脑后,跟着来到神经内科。
和内科值班的住院总说了患者的既往史、现病史,罗浩提出自己的建议——先做b超,然后镇定,抽脑脊液送化验检查。
连麻总都带来了,内科医生没有拒绝的理由。
b超发现卵巢左侧检测出一个4*5cm大小的畸胎瘤!紧接着又在女患者的右侧卵巢上探查出了一个呈脑组织形态的畸胎瘤。
过了几个小时,脑脊液及血清的自免脑抗体检测,结果显示自免脑抗体滴度高达1:1000。
本来内科医生不懂这个检查的意义所在,但罗浩坚持,她也没说什么。
看见结果后,内科医生傻了眼。
“罗教授,这是啥意思?”
“自免脑。”罗浩没有嘲笑她,自免脑本身就是罕见病,绝大多数医生一辈子都没见过一例。
神经内科给了针对性治疗,等患者病情平稳转去妇科手术。
罗浩终于松了口气。
“罗浩,谢谢。”陈勇和罗浩走出医院,他用肩膀撞罗浩的肩膀,认真的说道。
“谢?你谢我干嘛?”
“你告诉我要有自信。”陈勇看着只有两颗星星的天空,悠然说道,“事实证明我的水平还是不错的。”
罗浩笑道,“饿了,去吃饭。想丁老板的串了,可惜他不在省城。”
“叫着老孟和大妮子,今天我请客。”陈勇意气风发。
罗浩想了想,“既然是你请客的话,叫着柳依依吧。”
“叫她?”
“我给柳总打电话让她来帮着麻醉,柳总从头跑到尾,喊着,喊着,一起去。”
说完,罗浩拨打柳依依的电话。
“柳总,一起来吃口饭。”
“不了,我要是走的话还得请假,这个月我的假期留着等相亲呢。”柳依依干脆的拒绝了罗浩的建议。
“我这里有一个眉清目秀的住院医,你看合适么?”罗浩笑吟吟的看着陈勇。
“陈勇那个浪货?”柳依依不屑的说道,“不去。”
“我这里还有一篇有关于自免脑的个案报道,国家第一版罕见病目录里录入的自免脑,估计影响因子应该在15以上。你要是来,最少是个第二作者,要不共同第一作者也行。”
“艹!你在哪!”
罗浩和柳依依说了几句后挂断电话。
“你叫柳依依干嘛?还要给她一个个案报道,给老孟不香么?”陈勇魂不守舍的问道。
罗浩觉得奇怪,他上下打量陈勇,“你该不会真的喜欢柳依依吧。话说啊,她是国家二级运动员,身材正经不错。”
“he,tui!”陈勇不屑,“罗浩,刚刚的患者让我境界有些松动,她还没做手术呢!我估计这事儿有海量的功德,不是+1那么简单!”
“哦?!”罗浩神色一动,面露喜色。
陈勇能帮自己把幸运值+n,升级肯定是好事儿。
“关键是这事儿没完呢,还会有后继的功德。”陈勇一直昂头看着满是光污染的夜空。
城市里强烈的光早就把夜空变成霓虹,只有两颗倔强的星星还在眨着眼。
“想什么呢?飞升?”
“不敢想,太遥远。”陈勇叹了口气。
虽然在叹气,但陈勇还是脸上带着难以遮掩的喜悦。
“罗教授!我的论文呢!”
麻总柳依依风风火火的赶来。
平时罗浩见柳依依,她穿的都是手术室的标准隔离服,戴着个花帽子,千篇一律。
今儿是第二次看见柳依依穿便装。
一件宽松的外衣胡乱穿着,里面是紧身衣,隐约能看见腰腹肌肉的线条。
柳依依好像是要去健身馆健身,而不是三五好友一起去吃饭。
“随便写,随便发,你要相信我的论文能力。”
罗浩招招手,随后上了车。
“走啊!”柳依依上车后马上催促。
这脾气……比自己都要急,是去吃饭而不是抢救患者!
罗浩一边拿着手机给王佳妮发信息,一边说道,“等一下老孟,他回去取点东西。”
“罗教授,今天我得敬你一杯。”柳依依神采飞扬。
“我不喝酒,喝多了手不稳。”罗浩直接拒绝。
“哪有老爷们不喝酒的!”
“你晋级就差论文了?”罗浩挑眉问道。
“妈的!”柳依依直接开骂,“好好的当医生就不行么?写什么狗屁论文!那东西能当吃还是能当喝!还是能帮着抢救患者。”
“雷教授,当年来医院的时候我还没来,听老医生们说在手术室里根本看不见他人影,一门心思在科里搞科研、写论文。等我来的时候,他已经成副高职,要带组了。”
“我跟过他几台手术,怎么讲呢,我感觉雷教授的手指头笨的都不分瓣。做手术?就他也配!”
罗浩笑了笑。
类似的情况并不罕见,现在医院很多科室都养着一个专门写论文的医生。
论文医生写论文,蹭科里的奖金,也不用值夜班,偶尔帮一下就行。
但写到一定层次就开始学手术,这种都是后面有大背景的存在,比如说雷教授。
难怪柳依依一直腹诽。
“那是你水平不够,你看我,再看罗浩,论文一大把,手术也不能说做的差吧。”陈勇慢悠悠的说道。
“你?你就是沾了罗教授的光。来来来,你给我讲一下遇到罗教授前你发表了什么论文。”
“……”陈勇被柳依依犀利的话语怼的哑口无言。
“薛仁勇跟着罗教授一组都能发柳叶刀!”柳依依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薛仁勇是谁?”
“我爷经常下棋的老伙伴,有脑梗后遗症,哆哆嗦嗦的。”
“!!!”
说着,孟良人赶过来。
他拉开车门看见柳依依坐在后排,微微笑了笑,转身去另外一侧打开车门上车。
“随便吃口,大家都饿了。”罗浩启动标志307,但却没有用无人机大灯。
炫酷的标志307又变成了一台2、30年前的破车。
“罗教授,你晚上没手术吧。”柳依依追问。
“我……喝一杯吧。”罗浩也有些无奈,对于热情如火的柳依依,罗浩是真不知道怎么拒绝。
这姑娘的性子就是这么直接,要不然抢救的时候怎么会那么麻利。
简单直接点好,少了很多沟通成本,罗浩心里给柳依依找了一个借口。
来到王佳妮住的出租屋附近的一家小店,几人进屋。
时间已经很晚了,店里面人不多,都是吃第二顿来喝酒的。
屋子里满满的酒气和吆五喝六的声音。
罗浩搬椅子坐在两个位置中间,孟良人笑眯眯的问隔壁桌要了一把椅子坐在过道位置。
柳依依直接去点菜。
很快,王佳妮蹦蹦跳跳的跑进来。
罗浩往外挪了挪,把里面的椅子摆好伸手拍了拍。
“晚上怎么还有宵夜呢?”
“我们忙了一下午,还没吃饭。”罗浩微笑,温柔说道。
“来来来,喝酒!”柳依依回来后看了一眼座位,坐在王佳妮对面,身边是陈勇。
“我不喝酒。”陈勇道。
“为什么?”
“道士。”陈勇淡淡回答道。
“道士不能喝酒?”
“全真不能,正一可以,我呢~~~”
“你什么?”
“我不是全真,又不是正一,就是单纯的不想喝。”陈勇笑眯眯的说道。
老板抱了一箱啤酒过来。
“喝两口,一会找代驾回去。”罗浩道。
陈勇笑着看了一眼罗浩,又瞥了一眼王佳妮,“老板,起子。”
“要什么瓶起子。”柳依依不屑,随手拎起一个酒瓶子,又拉起一缕长发。
“啪~”
瓶盖飞起。
……
……
注:这一点存疑,听好多人说赔钱。但虎林老家的亲戚好像收入都不错,有可能是那面比较特殊?且说着,诸位大人别挑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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