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实习生,罗浩马上意识到冯子轩找自己干什么。
庄嫣不着急回去么?
罗浩笑笑,“冯处长,什么事儿?”
“小嫣还要再等1周后复查血,这几天在你医疗组里接触一下临床。”冯子轩没有给罗浩拒绝的机会,他也相信罗浩并不会拒绝。
“好。”罗浩马上应了下来。
带个实习生而已,真心不是大事。
再加上庄嫣的身世、背景,罗浩并不抗拒做这种事儿。
至于以后,罗浩也没多想。
见罗浩答应的痛快,冯子轩也很欣慰,和小罗办事真省心。
罗浩把自己要说的事儿和冯子轩说了一遍,带着庄嫣回病区。
“师兄,你会不会嫌我烦?我有接触过临床,但没正经管过患者。”庄嫣有些忐忑。
她看罗浩的视角和别人不一样。
在学校的时候,罗浩是传说中的罗师兄,各种传说、各种演绎,花样百出,庄嫣的耳朵都被磨出了老茧。
在庄嫣心里,对罗浩的崇拜是根深蒂固的。
所以她现在独自跟在传说中的罗师兄身后,一颗心碰碰乱蹦,手和脚都不知道放在哪。
不光是手和脚,庄嫣本来高挺的马尾也不知不觉的耷拉下去。
“你不就跟着看看么?看看也好。”罗浩轻声说道。
“师兄,有句话我想跟你说。”
罗浩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庄嫣的眼睛。
“说。”
“……”庄嫣被罗浩看的头皮发麻,壮着胆子,鼓足勇气,犹豫了少许,“我们学校基础教育也很好的,不比协和差。”
“呵。”罗浩笑笑,没有反驳,而是转身回病区准备交班。
迎面,看见麻总柳依依身上穿着麻醉科的绿色无菌长袍,趿拉着拖鞋,拖鞋外面套了一次性鞋套。
哗啦哗啦的,飒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罗教授!”柳依依风风火火的招呼了一声。
“柳总,你这是干嘛去?”
“别提了,骨科有个肩关节脱位的患者,骨科医生手法复位没弄回去,打电话要麻醉。”
罗浩知道一般手法复位失败后要走一下臂丛,臂丛麻醉后患者关节脱位的手法复位会简单很多。
“臂丛也失败了?”罗浩问道。
“嗯,我去看眼,真邪性。”麻总柳依依朗声说道。
她比一般的外科医生都要爽利,说话速度极快,跟加特林似的,交流起来毫无滞涩。
罗浩忽然心中一动,“我跟着去看眼。”
麻总柳依依侧头看罗浩,“骨科!”
罗浩拿出手机,找到骨科的中级证在柳依依面前晃了一下。
“咦?罗教授你还真是什么证书都有。”麻总柳依依惊讶。
“去看一眼,庄嫣,你在学校的时候做过手法复位么?”罗浩问道。
庄嫣紧张的点了点头。
做,是肯定做过,但水平也就那么回事。
庄嫣知道肩关节脱位要是遇到患者是壮汉的话,需要用脚蹬。
emmm,要是师兄让自己试一试,自己能把患者的肩关节给蹬回去么?
早知道今天有这么一个考核,自己应该换一双袜子才是。
庄嫣心里想着无数的事儿,跟在罗浩和麻总柳依依身后木讷前行。
来到骨科,门口就是急诊抢救室,他们打石膏都在这儿。
骨科住院老总看起来挺清秀,戴着眼镜。
罗浩从麻总柳依依和他的对话中知道这位姓何,但罗浩并没和何总说话,而是往里面看去。
出乎意料。
在罗浩的想法里,患者应该是那种工地的工人,身高体健,健壮无比。
可抬眼看去,一个160+、身材消瘦的男人耷拉着左肩坐在凳子上。
这都复不回去?罗浩一怔。
但下一秒,罗浩看见男人的耳朵有怪异。
他的耳朵并不光滑,而是长出菜花状的畸形。
“你行不行!”麻总柳依依直接小声斥道,“我还以为多壮的人,就这么個小鸡仔似的患者,伱都复不回去?”
骨科何总讪讪的笑了笑,“小柳,你给他走个臂丛,患者太紧张了,根本回不去。”
“出息。”麻总柳依依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拎着箱子进了处置室。
“等一下!”何总拉住麻总柳依依的长袍。
“怎么了?”
“患者我看着有点不对劲儿,耳朵上有菜花,你小心点别碰破皮肤。”何总小声提醒。
麻总柳依依这才注意到患者耳朵上的异样。
硕大的菜花状凸起就在患者的耳廓里,看起来很是刺眼。
“怎么长这儿了?”麻总柳依依疑惑,“这是几期来着?要不还是先去泌尿外科看看?”
庄嫣这才注意到这点,她好奇的盯着患者耳朵上的菜花状凸起看着。
书上说,梅毒要到晚期才会出现在舌头等位置。
耳朵比较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临床上还真是什么患者都能看见,庄嫣目不转睛的看着,脑海里回忆着书本上的知识。
“这应该不是梅毒4期的表现。”罗浩淡淡说道。
“???”
“???”
“耳廓里有菜花状凸起,是格斗高手的体表标志之一。”
“啥?”何总一怔,麻总柳依依也疑惑的看着罗浩。
“耳廓受到外伤,如挤压、捻挫等闭合性损伤,导致耳软骨膜下渗血形成血肿,进而使耳软骨缺血坏死。”罗浩简单解释,“真正生死格斗的武者耳朵都受过很多次伤,所以会出现菜花状畸形。”
“普通人也会有,但比较少见,因为这么大的菜花要千锤百炼。”
菜花状畸形,在临床上都是不好的东西,比如说梅毒、比如说恶性肿瘤等等。
可罗浩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难怪我没成功复位,原来是位高手。”骨科何总小声嘟囔了一句。
“嗯,没复位成功是正常的,类似的患者……我来试试,要是不行的话柳总再麻醉。”罗浩说完,走进处置室。
“你好。”罗浩进屋后微笑,打招呼。
“你好。”
患者的声音沙哑,抬头看罗浩。
他看起来不到三十,但眼睛里却满是故事。
“练过?”罗浩也不啰嗦,直接问道。
患者点了点头,“胡乱练过两年。”
“难怪何总没复回去,我试试,要是不行,就只能再来一次麻醉。”罗浩道。
“辛苦。”男人很平淡的表达了感谢。
“疼不疼?”罗浩看着男人额头鬓角有汗水,轻声问道。
“刚开始很疼,尤其是医生用足蹬法复位的时候。”男人很平淡的说道,“后来麻醉医生给我打了一针,就好多了。”
“他一直都没嚎。”何总和麻总柳依依耳语道。
现在证明男人很强,可以化解无法手法复位的尴尬,何总拼了命的找补。
手法复位,无论是用椅子还是用脚蹬,在回去的一瞬间都会有剧烈疼痛,患者会大叫一声。
这是复回去的。
回不去的,反复用力,骨膜之间摩擦,疼痛更剧烈,哪怕是铁打的汉子也得嚎出来。
所以何总强调了一句。
麻总柳依依却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罗浩的动作上,一丝一毫都没放过。
“来,躺下。”罗浩把让男人躺到诊床上,脱臼的左臂冲外。
刚一接触男人的胳膊,罗浩就能感觉到他的体脂率以及肌肉的强健程度。
的确很强。
传统武术有武者自己治疗各种骨伤的办法,10本技能书虽然没让罗浩的传武等级有多高,但多少了解了一些类似的手法。
再加上罗浩的医学知识和数字化提升过的身体,罗浩想要试一试。
掌侧向上,罗浩面对面站在男人的患侧腋窝旁,“放轻松,别紧张,别用力和我对抗。”
“我尽力,医生。”男人咧嘴,想要露出一个笑容。
但他的笑猛烈、生厉,把庄嫣吓了一跳。
笑容就像是刀子一样,哪怕他在笑,也给庄嫣一种石头砸在脸上的错觉。
随后庄嫣把目光落在罗浩身上,这才好了一点。
罗浩站位和足蹬法一样,但位置要靠腋窝一些。
随后罗浩右手握男人的左腕,左手拇指压患者腋窝脱位所致凸起点。
“你学的是什么?”罗浩问道,“看你耳朵,应该是生死技。”
“哦?医生你有了解?”
“我看拳王泰森的耳朵没有,但一些地下格斗以及精锐的雇佣兵的耳朵有畸形。也是听人说起的,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罗浩微笑。
一边说话,罗浩一边轻轻动了起来。
“医生,你不用分散我的注意力。”男人似乎知道罗浩的意思,他叹了口气,“我的反应是下意识的,和我说话不说话没关系。”
罗浩扬了扬眉毛,笑道,“就是好奇。”
柳依依、庄嫣、何总见罗浩像是磨磨盘的动作有些不解,这不是书上写的手法复位的方式。
“没什么好奇的,扫黑除恶,打架算成本,谁敢打架,你说是吧。要打地下拳赛就得出国,人生地不熟的,会被骗,别信。”男人道。
“那倒是。”罗浩随后右手使劲外拉平着向前推患者患肢。
等男人的患肢与男人矢位线成35°的事后,罗浩伸出左手拇指,感觉到男人的肱骨头在动。
这时候罗浩右手抻着胳膊使劲抖一下,趁着抖得劲把手腕往桡侧内旋,同时左手拇指要使劲往里按。
“咔哒~”
一声轻响。
“好了。”
“好了。”
罗浩和男人异口同声说道。
啥?
好了?
用一根手指?罗浩干啥就好了?!
何总怔怔的看着罗浩,他尝试过各种办法,包括但不限于kocher法、spaso复位法、肩胛挤压法等等。
可没有任何一种有效果。
而男人从头到尾都没哼一声,不像是其他患者疼的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但男人身上大汗淋漓,很明显他在强忍着,这给何总带来了无以轮比的压力。
说压力山大绝不过分。
患者越是强忍着,何总就越是不敢下手,生怕出事儿。
所以何总叫了麻醉。
只是男人的肌肉反应太强大,普通人来一发臂丛麻醉就软绵绵的,他却依旧保持着肌肉的反射。
得加大药量,小麻醉医生不敢,这才找麻总柳依依来。
可罗浩……
一根大拇指、说话的功夫就完成了复位!好像没什么难度,简单的一逼。
“活动一下。”罗浩道。
男人动了动,笑道,“谢谢。”
“客气。”
罗浩转身,“那我走了,回去交班。”
“罗教授,你这手法跟谁学的?”何总直咽口水。
“我们协和医学院的学生都会。”罗浩说完,笑吟吟的离开。
“妈的!”麻总柳依依低声骂了一句,“我还以为协和教的也和咱医科大没啥区别。”
她的声音很小,但羡慕嫉妒的心情已经溢于言表。
何总苦笑。
虽然被罗浩“阴阳”了一句,但毕竟解决了问题,何总心情复杂。
“师兄!你上学的时候就学了?”庄嫣追上去问道。
“是啊,要不然呢。”罗浩肯定不想解释传武技能的事儿,便把解释落在协和医学院上,“我就说你们基础知识不牢固,现在知道了吧。知识,不光在课本上,教材是一样的,但教出来的学生却不一样。”
庄嫣泪流满面。
解释?还有啥好解释的。
自己从头到尾看师兄做手法复位,但现在回想,竟然没看懂。
“师兄,教我!”庄嫣鼓起勇气,小声说道。
“骨科的事儿,你学它干嘛,糙的很,就是木匠活。”罗浩淡淡说道。
“呃……”
“这里面涉及到很多,生物动力学以及其他知识。我刚才的动作看起来简单,其实却要打好基础。你回去好好看书,书中自有黄金屋。”
“那颜如玉呢?”
“年纪轻轻的,想点正经事。”
……
“何总,刚才罗教授是怎么做到的?”麻总柳依依喃喃问道。
飒爽英姿的辣妹子被罗浩一根拇指就完成手法复位的事儿惊呆住。
“他是武者,水平还不错,入门级。”男人正在等开单子交钱,听麻总柳依依这么问,便顺口回答道,“你们不知道?”
“啊?”
“啊?!”
麻总柳依依和骨科何总都傻了眼。
武者?
这个词只会出现在传说中,现实里两人还是第一次听说。
“刚刚那名医生用抖劲儿去卸我肌肉的力量,就是所谓的四两拨千斤。水平还不错,已经入门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医生。”
“啥意思?”何总问道。
男人沉默。
“找时间我试试。”何总自言自语。
“不能随便试。”男人制止,“容易出事,你看着刚刚的年轻人动作很简单,但没十年功底做不出来。”
十年!
难道罗浩不是协和八年制本硕博连读,而是去了武当山学艺?
麻总柳依依心里想到。
“你可以拿它练。”男人看着何总身边的骷髅架子说道。
“啊?”
“可以拿骷髅架子练练,看着骨头走向基本都懂,主要右手要有持续的劲,和左手拇指的感觉,别乱按,瞎整容易正骨骨折,那就大发了。”
此时此刻,男人比何总还要专业。
“我多问一句啊。”何总一脸迷茫,怔怔的说道,“你怎么不自己复位?”
男人有些沮丧,似乎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
“你们骨科怎么没把这种手法写到教材里?”麻总柳依依问道。
“大姐!原理我基本上懂了,但刚才罗教授那一手要手劲儿、要卸力,学十年?有几个人能学十年。手肯定没有腿有劲儿,教材上写的是大众疗法。”
何总解释道。
这个说法虽不中,亦不远。
“拿去交钱吧。”何总开完单子,让患者去交钱。
看着上面的数额,男人的冷汗“刷”的流了下来。
刚才手法复位的时候都没见他流这么多汗。
何总看清楚男人的表情,笑眯眯的说道,“去交钱,你听懂了么?”
说话分很多口气,何总这话的口气带着玩笑、戏谑。
麻总柳依依瞪了患者一眼,把话挑明,“没钱就麻溜的逃费,赶紧走,没人拦着你,你在这儿傻愣着干啥?”
“啊?”男人一愣。
“要不然怎么办?你没钱留在医院干嘛?还要管你吃喝。”
“可……”
“可什么可,有钱就去交钱,没钱就赶紧走。”麻总柳依依推了男人一把。
但她感觉推在一座山上,男人纹丝不动,柳依依虽然没用力,但反震回来的力量却让她的手腕有点疼。
幸亏没用力,柳依依心里想到。
但也正因为如此,柳依依更加清楚罗教授刚刚举重若轻的那一下到底有多少含金量。
“哥们,问你个问题。”麻总柳依依熟络的说道,“刚才给你手法复位的是我们家罗教授,介入科的。”
“教授?这么年轻的教授?”
“不说这个,你说刚刚给你手法复位的医生也会格斗?真的假的。”
“他应该学的是传武,化劲的手法老道,我估计有十年功底。但是呢,传武招招要人命,平时根本用不到。”男人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十年,真的?”
“应该没错。”
“赶紧走吧。”柳依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道,“我回去了!”
“小柳你等一下!”何总把迷茫的患者推走,叫住柳依依。
“怎么了?”
“罗教授还学过传武?说是入门级,但我看不简单啊。”何总的八卦之火被点燃。
“呃,我听人说,就是听说啊。”麻总柳依依沉吟。
“就咱俩,这些场面话就别说了。”
“罗教授不是从东莲矿总来么,他在东莲矿总有一次急诊急救,没有钥匙,把内镜室的大门踹出去十米多远。”
“!!!”
“之前吧,我不信,觉得是扯淡。东莲矿总好歹是三甲医院,内镜室的设备成百上千万,大门总不能是纸糊的吧。”
“我也听说了,现在看,还真有可能。”何总也开始脑补。
一个年轻的背影背着患者来到内镜室门口,打不开指纹锁,也没有钥匙,一个回旋踢把大门踹开。
我艹!
简直太帅了。
“这么看。”麻总柳依依手拖着腮,绣眉微蹙,“小罗教授不留在协和,非要回东莲矿总,你说是不是有绝世高人在那隐居呢?”
“有可能!从前我们护士说,罗教授一定是为情所困,他的初恋情人在东莲市,所以死了活了都要回去。我就说不可能,这得多恋爱脑!而且没有逻辑。
小柳你分析的对!”
“十年功力,十几岁开始练武的话不晚么?”
“害,或许是练武奇才呢?从前耽搁了,后来被……”
何总开始展开想象力,说得话根本没了影。
“小罗教授牛逼!”麻总柳依依由衷的赞道,“我就说,从前只见过急性心梗双绕,没见过夹层双绕。”
所谓“双绕”,就是指绕过急诊、心脏监护室,让心梗患者进入医院直接送达导管室,第一时间为患者开展手术的一种方式。
“你都不知道,我前几天披着铅衣进手术室,恨不得把罗教授给掐死。”
“为啥?”
“夹层都破了,还做个毛线的手术?你说是吧。这不是扩大手术室适应症,跟你们骨科似的么。”
“说什么呢!”何总涨红了脸。
“哈哈哈。”麻总柳依依哈哈一笑,拎着急救箱转身离开。
说多了说多了。
但罗教授是真心牛,麻总柳依依心里赞道。
难怪一点都不磨叽,比绝大多数外科医生都麻利,原来是练家子。
……
“小罗,干嘛去了?”
罗浩回到科室,沈自在站在“咿咿呀呀”的锦旗下面问道。
“去和冯处长汇报工作。”
沈自在假装没看见庄嫣,而是和罗浩聊着。
“咚咚咚~”
几个男人敲门。
“请问罗医生在么。”
“我是罗浩,您们是?”罗浩不认识这几个男人。
“罗医生,谢谢,谢谢。”
男人们在胡乱的道谢。
“???”罗浩微笑,并没催他们。
过了几秒,有一个人才缓过劲儿来。
“罗医生,我们是前几天您急救的那个患者的工友。”
“哦哦哦。”罗浩迎了上去,“分内工作,不客气。”
“我们本来打算给您送面锦旗,但工友们吵来吵去,不知道锦旗上写啥。”一个男人憨憨厚厚的说道。
“客气。”
“我凭着记忆给您画了幅画,裱起来,就当是锦旗,您别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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