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张韩轻笑,低头接着思索方才的话题,开口道:“臧霸聚泰山众,退可进山,进可陈兵,亦算深得人心依附,这等人若要攻取,耗损不知道多少,当下剿灭不智。”
“但他们聚众自立,却左右逢源,这就像商贾待价而沽,总要多看几家,一时半会也难以收降,毕竟动辄是几万人的性命,不可能一口气答应。”
“是以,命人给予恩惠,与当年陶谦的礼待一样,不必太过着急。”
“倒是吕布……你说对了,”张韩思索许久,道:“你陈氏弃暗投明,将下邳献出,实际上已经是对吕布最大的伤害了。这一刀远比兵败来得重,背刺到他的心口,又有何担忧呢?”
就是这样才更担心啊!陈登心中一口槽根本忍不住,我们这般背叛吕布,将城池献出,导致郯城陷入围困之局,而他吕布知晓之后,定然怒火中烧,急于回救。
可是,一旦吕布知道攻城不下,肯定会逃离。
他的本部部曲,优势在于身为精锐铁骑,身经百战,无论胜负都可以存活下来,怎会是泛泛之辈?并州狼骑不善攻城,但是却非常善于游骑野战,他打不过,可以抛弃妻女跑啊!
这种事,又不是没有先例!
大汉因兵败而抛弃妻女的人比比皆是,但却难保其东山再起,回来复仇,被一头虎狼盯着,可并不好受。
陈登想知道,张韩与戏忠……或者说曹公,倒地有没有把握在此战之中真正将吕布斩杀,永绝后患。
想到这,陈登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在下明白,陈氏既然开了下邳城门,就已注定是归顺曹公,决不能有二心,所以应该鼎力相助。”
言下之意就是,陈氏已经被拉下水了,所以他会竭尽全力帮主公击溃吕布,进而斩杀,张韩心中翻译了一下。
“所以,接下来若有计策,还请两位切莫私藏,我们可通力合作,商议除贼。”
他的态度很诚恳,毕竟现在陈氏最怕的就是曹操不认账,只给功绩和赏赐,但是不肯除去吕布,毕竟那可是号称飞将的人中吕布,曹操动心思招揽也不为过。
要是吕布以后归顺了呢?为曹操立下功勋,而后平步青云,颇收倚重,他再来报酬,徐州陈氏能否承受得起。
戏忠和张韩笑而不语,对视了一眼。
看陈登着急,张韩道:“那就,要看吕布如何选择了。”
原本张韩也以为可以一举歼灭吕布大军,但戏志才又教给了他一些学识,简而言之就是……很难。
吕布如果铁了心的跑,一路劫掠百姓,宛若山贼一般,直奔寿春的话,他会成为袁术最厉害的一把戟,日后定会卷土重来。
但他若是不跑,还试图一战,就有机会将他困死在徐州境内,现在就看他第一时间的抉择如何。
……
彭城边境,吕布回军相救,几次拼杀击退了曹洪前部兵马后,破开了一个口子,率军返回下邳,他的粮草已经不足以大战,只能迅速回境内驻守,等待粮道重新恢复之后,送来粮食休养生息。
这一段时日,虽说没有大战,但是却被骑兵袭扰得很是劳累,虽说他本身对于骑军作战颇为熟悉,而且并州铁骑作战骁勇,不惧曹操麾下精骑,但架不住一直袭扰。
这些骑兵非常狡猾,根本不是来血战奔袭,就是在外扰乱军心,一副随时要进攻的模样,但你若是真的不管他们,就会趁机奔冲而来射箭斩杀,然后沾之即走。
吕布后几日方才反应过来,跟他们如此缠斗并没有意义,只会徒增自己麾下兵马的伤亡,拜托骑兵袭扰最好的方式,就是找一座城池驻下。
所以他突破曹洪、曹仁兄弟麾下兵马的围攻之后,第一时间返回下邳境内,但或许是命运使然,周边唯一能够驻军的便是……夏丘。
“夏丘,居然是夏丘……”下马入城的吕布,走得颇为疲惫艰难,厚实的布靴踩在尘土覆盖的地上,脱下了头上的铁盔。
他身旁站着的,便是身着黑色衣袍的陈宫,胡须已杂乱不堪,不复士族儒雅仪表的陈宫双眼浑浊,跟随吕布进城时,深深地叹了口气。
“居然,是回到此处?”
“夏丘驻军,不足千人,此地等同于空城,周围百姓尽皆随刘备而去奔投曹操,若在此驻军,危险重重,奉先呐……”陈宫拉了吕布一把,诚恳的道:“我建议,在此休息片刻,立刻再行军三十里,贴近下邳方可安心。”
“否则一旦被围,我们将只能困守此城,而这座城……根本没有存粮!”
百姓已经被刘备带走,他们就算是想抢粮征夫,也做不到,此地就是无米之炊。
吕布心里更是恍然,心中一股怒火没来由的烧了起来,刘玄德若是在夏丘驻守,今日岂会有这等败局,“狗贼刘备!竟背弃于我!他来徐州,还是陶恭祖收留,否则早就兵散身亡,当真是落井下石的狗贼。”
“就这等人,居然会有人传其仁德之名?背信弃义之徒耳!他们三兄弟,皆是当世鼠辈!!”
这些话,可谓憋在心里不骂不快,但是行军作战就是如此,岂能事事都如他所愿?
一通火发出来后,吕布到城门楼上,向城内看了一眼,城中颓败坍圮,到处是污物尘灰,还有百姓走时留下的许多碎屑、弃物,那之前驻守的几百兵士,也都是灰头土脸、面黄肌瘦,根本没有战力。
夏丘此城,因民迁走,要重建起码数年时间,而且还要有足够的人丁迁到此处,安家落户、不断军屯,方才能有生机。
吕布想到此,深深地的叹了口气,“本将行军作战十载,未曾有过如此颓败之时,进不得先登彭城,退不能有粮草相资,再没有比这更艰难的处境了……”
他自顾自的说着,心里一股闷气涌上,心情无比的烦闷,人到这时候就喜欢想那些曾经“功败垂成”的如果。
如果兖州可取,又有张邈、陈宫在当地相助,结局会如何?
如果对刘玄德尊敬有加,相请于郯城,与他一同守陶谦之业,又该当如何?
他甚至还回想到了当初长安,如果没有和王义父一起对付亲爱的董义父,结局会不会更好一些,毕竟那时董卓麾下的大将之中,吕布已逐步成为深受倚重的那一位。
一想到此处,吕布就不禁想起郯城的温柔乡,打仗实在太累,不光是身体疲乏,心力也会憔悴,如今只想尽快回到郯城,奔回衙署去问貂蝉在哪里。
这时候,吕布麾下偏将郝萌噔噔上城墙来,神情无比着急,几乎是一路狂奔到了吕布身旁,抱拳道:“君侯不好了!下邳败军来投,陈氏父子出卖君侯,开城归降曹操,现在曹军已经占据了下邳!”
“啊!?”
吕布和陈宫两人顿时如遭雷击,眼眸顿时晃动不已。
陈宫更是满面涨红,伸出手抬向下邳的方向,咬牙切齿的问道:“陈、陈氏父子,趁我大军出征,开门迎曹操进下邳,再以自身人脉,为其招降各地,如此各郡县定当响应,这是,这是我的计策啊!!”
“原本,该是我等如此取下兖州,以驱逐曹操,为何现在用到了我们自己身上!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啊啊!!”
陈宫顿时心态丧失,仿佛被人拿一把勺子站在身后面无表情的一直敲了三天三夜之后崩溃一般,他做梦都想不到,当初用于杀曹的计策,今日竟在自己身上。
这是用我的计策,再来击溃于我,曹孟德你心真毒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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