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295雷长老说话掷地有声
天师三宝终于全部回归龙虎山门庭,雷俊此刻心情亦为之喜悦。
停,打住,不能半场提前庆祝……雷俊平复心情。
眼下地脉中局面复杂,也不是久留之地。
一切待返回龙虎山后再说。
雷俊心念动处,披在自己身上的九彩法袍剥落,开始化作流光,被他收敛。
在此过程中,雷俊发现,天师袍上仍有那道道金辉,似光似雾缭绕,仍缠在天师袍上。
他心中好奇当中原因,但当前暂时按捺。
两仪仙体发挥作用,法力流转间,仿若透明,闪动淡淡光辉的两仪太极图出现。
图谱一转,将天师袍和纠缠其上的淡淡光辉一同收敛。
然后两仪之形在半空里消失。
雷俊身形亦随之隐遁不见。
昏暗的地底,只有恍若大江长河般奔腾咆哮的灵气洪流,继续激荡。
直到,再有其他人赶来这一片区域。
宝相庄严,中年僧人模样的仁珠上人现身。
他视线左右扫视,心怀戒备,目光沉凝。
这一带附近,应该就是雨树上人先前通知他的区域。
但找来过后,仁珠上人既没发现雨树上人,也没发现洪婕,更没发现天师袍。
再想联络雨树上人,已经不见音讯。
虽然地脉中联络不便,时常出现失去音讯的情况,一时断联乃寻常事。
但仁珠上人这时心中还是生出不祥的征兆。
雨树上人,可能已经出事了。
仁珠上人扩大搜索范围。
终于在地脉中一处,发现有道门法宝发挥威力的痕迹。
他前不久才刚跟洪婕交过手,顿时认出是对方的本命法宝焱景灯发挥神妙。
所生之南明离火,仁珠上人已经颇为熟悉。
但仍不见雨树上人。
仁珠上人的视线,落在眼前奔腾咆哮的地脉灵气洪流上。
论修为实力,洪婕自是在雨树上人之上。
但她已经先一步受了伤。
纵使有天师袍加身,洪婕更多是自保。
雨树上人警醒的话,有脱身机会,洪婕很难当场击杀他。
可如果当真如雨树上人所言,洪婕另有人间道国其他后援,那结果就不好说了。
傅东森?
顾翰?
还是别的谁?
仁珠上人微微摇头,继续寻找。
长时间没有收获,他心中不祥的预感得到验证。
雨树上人当真凶多吉少了……
找人的须弥金刚部高僧低声口宣佛号。
…………………
雷俊则已经悄然北返,重回龙虎山。
至于龙虎山地下,北支地脉中当前情形具体如何,他没有再去凑热闹的打算。
而当他秘密安然返回天师府后,元墨白和法清和尚,都先松一口气。
“雷道长返回,贫僧可以告辞了。”法清和尚首先双掌合十为礼。
元墨白、雷俊师徒二人口头道谢。
法清和尚临别之际,雷俊打个道家稽首:“大师慢走,愿我们有缘再会。”
对方含笑点头,佛唱禅音响转间,飘然离山而去。
雷俊目送金色的佛光消失在天际后,转头再看自家师父。
元墨白神情如常,面带和煦微笑,点头道:“如重云你所言,有缘自可再会。”
雷俊:“这确实再好不过。”
然后,两仪太极图在他头顶无声浮现。
从中传出的力量意境玄妙,有引动万法宗坛征兆。
元墨白目光一亮,已经先定住万法宗坛,使之暂时不起变化。
于是就见那两仪太极图内,有九彩光辉闪现。
“重云?”元墨白看向雷俊。
雷俊:“天师三宝,今朝全部归山,历代祖师在上,我辈弟子总算有个交代。”
元墨白闻言,没有说话。
他面上温暖和煦的笑容淡了几分,表情难得显得有些感慨,望着那九彩光辉出神。
半晌后,元墨白方才回过神来,重新看向雷俊,徐徐说道:“重云,你做得很好。”
雷俊:“至宝有灵,系于龙虎山,因山门祖庭动荡,故而回山护法,弟子不过机缘巧合,实在不敢居功。”
他取出天师袍,暂时抑制其中灵力外放,于是仅当前身在法坛内的他们师徒二人得见。
虽然天师袍回归,但雷俊决定消息暂时保密,仅限个别人知晓。
一方面是为自家天师府多留少许底牌,以备不时之需。
另一方面,已经让洪婕和人间道国把黑锅背上了,那不妨请他们继续多背一段时间。
“倒是有另一件事,请师父参详。”雷俊言道。
元墨白的注意力已经落在那缠绕天师袍的淡淡金辉之上。
他微微皱眉,凝视半晌后,挥了挥手。
法力到处,尝试剥离那些金辉。
金辉受此影响,终于发生变化,骤然从金色变作黑色。
当中更隐约有暗沉死寂之意传出。
这才是其本来面目。
先前是因为和天师袍纠缠在一起,被天师袍暂时镇住其中气息,外在方展现为金色。
雷俊感受其中道理意境,目光顿时为之一凝。
师徒二人抬眼对视,异口同声:
“……黄泉?”
虽然没有亲身接触过黄泉,但作为道门圣地出身的高功长老,师徒俩不约而同联想起道经典籍记载中,传说九天十地之一的黄泉。
十地大多危险,其中更有涉及生死幽冥之密的存在。
与道门相关的黄泉,便是其一,与佛门的无间并称。
只是黄泉已经消失多年无踪。
想不到天师袍先前遗失,竟然与之扯上些许关联。
相较于九天中的昆仑和蓬莱,十地里的黄泉,更多了些危险和不祥的意味。
元墨白微微思索后说道:“暂时先只做剥离,然后镇封,晚些时候慢慢揣摩,但不要妄动。”
人间大变,九天十地陆续回归,吉凶祸福掺杂。
元墨白没指望黄泉能给龙虎山带来什么益处或福源。
之所以留下,反而是为了警惕戒备。
既是警戒,知己知彼方是基础。
雷俊对此亦是相同看法,所以他没有用天书暗面之力来抹消那些由金变暗的古怪气息,而是同元墨白一道联手,慢慢将之剥离。
然后九天神雷和九渊真火一起在他身边出现,显化龙虎之形。
这龙虎之形,当前并非用来攻击,而是融汇交织为一道紫绿色的龙虎法箓,然后将那些黑色的气流,镇封于其中。
解决这件事后,雷俊再取出斩杀洪婕后所得之古怪符诏,大致讲述自己遇见顾翰、洪婕和雨树上人的经过。
“这符诏,同容光尘那一张类似。”
元墨白微微点头:“看来都是领受自黄玄朴,也是因为符诏的缘故,容光尘、洪婕方可重现往日巅峰时的实力与风采,不过,那其实也不再是他们自己的实力了。”
雷俊:“是啊。”
容光尘、洪婕未尝不知。
但既然做此选择,个中冷暖,如人饮水,唯有他们自己方才知晓。
眼下容、洪二人已亡,符诏则落在雷俊手里。
他有心多多揣摩其中奥妙,看是否有可能,借此进一步确认黄玄朴的行踪下落。
“这枚玉章,原是太乙先天塔内,想来是黄玄朴、傅东森为了挪移万法宗坛而准备,乃上古符箓派所出无疑。”
元墨白将太乙先天塔被震飞时散落的玉章,以及击杀容光尘后留下的残缺古怪符诏一并交给雷俊:
“为师接下来一段时间,需主持万法宗坛,稳固山区地脉,这些就都交给你揣摩研究了。”
雷俊:“是,师父。”
接过玉章后,他福至心灵,脑海中浮现一个名目:
【高天玉章】
揣摩其中浩渺意境,雷俊若有所思。
其中奥妙,如天穹高悬一般广袤宏大,又似穹窿覆地。
难怪此先能居中策应太乙先天塔和清霄府,并从中调和,安抚万法宗坛,从而争取利用两大法宝将这天师府万载基业带走。
不过,与所谓天宫的联系,倒是相对而言淡一些。
至于其他方面的功用……稍等。
雷俊心念一动,想起自己炼化的大周天玉。
大周天玉,当前更多是用来统摄散布于外的众多天视地听符和千里传音符。
不过,仍略显粗疏。
升空高度亦有些不够,容易被修为较高的修士发现。
尤其是洞察与感知较强者。
但如果同这高天玉章再合炼,或许便有更上一层楼的机会,并争取发挥更大的效用……雷俊一边思索,一边微微颔首。
这一趟,严格说来,天师府损失亦不轻。
出于尽量杀伤对手,避免对方走脱的考虑,雷俊等人这趟相当于是内线作战,放了对手进山。
外围山区都暂时先不提了,连龙虎山主峰都因为守山大阵被破的缘故,而受战火席卷。
尤其太乙先天塔和清霄府闹出巨大动静。
万幸的是,因为处处快对手一步筹备,故而少有人员伤亡。
但山门接下来势必需要一次大规模的重建。
好在战果颇丰。
千叶蝶王、容光尘等人随身东西倒还罢了。
太乙先天塔和清霄府被震脱时,散落遗留了大量东西,皆容光尘、洪婕、傅东森等人多年珍藏,涉及人间道国不少家底。
这些天材地宝,天师府当仁不让留下,用于后续重建山门所需。
蜀山派、纯阳宫对此亦不会有意见。
这一战不说彻底解决人间道国的威胁,也将之重创。
天师府承受最大压力,事后自当有所补报。
何况,能得回北冥神枪,便是蜀山派最大的收获。
就像天师府这一战最大的收获,其实是天师袍的回归一样。
至于太乙先天塔、清霄府虽然没能收回,但蜀山派同样有了希望。
而纯阳宫,他们接下来更头疼和在意的是自家内部的问题。
于雷俊个人来说,除高天玉章外,另一大收获便是击杀千叶蝶王后得到的独木心髓。
有龙形蓑,有八景风,再加上新入手的独木心髓,雷俊心中一些设想,便可以开始尝试付诸实际。
不过,暂不急于一时。
当前要紧工作,首先是山上和府里的重建。
元墨白借万法宗坛大体稳住下方地脉后,终于能抽出身来,同雷俊一道前往后山祖陵禁地。
在那里,他们见到姚远。
“黄玄朴么?”姚远感慨着问道。
元墨白轻轻颔首:“正是。”
他补充说道:“早先同师兄伱接触的人,当是黄玄朴本人无疑,不过江州之战期间又悄悄潜来本派山门者,则可能是受黄玄朴之命来的千叶蝶王,亦或者冒充太平道人的冯乙。”
虽然诈伤,但黄玄朴本人当初确实还在北方。
幽州林族祖地被许元贞攻破,黄玄朴也确实到了附近,同叶默权对峙。
江州之战后元墨白提起此事,感觉那再次来龙虎山的神秘人,相较于早先偷袭李清风和李红雨时,似有差别。
当时不明就里,如今想来,乃是黄玄朴替身的缘故。
“想来当是如此。”
姚远颔首。
他有些感慨:“虽然黄玄朴走脱,但事到如今,我心中多少算是去了一块心病。”
元墨白:“既然去了心病,师兄不妨出山吧。”
姚远摇头:“心病去除,门规更要守。”
元墨白:“五师姐、元贞师侄、静真师侄短时间内可能都无法回山,我需借万法宗坛稳定地脉,掌门亦要提防黄玄朴卷土重来,当前府里主事者稀缺,总不好担子全往重云一个人肩上压?师兄,特殊时期,宗门重建为重。”
姚远沉吟:“我厚颜出山一时,待府中稳妥后,再回这里。”
雷俊、元墨白听得出对方不是客套,于是亦不勉强。
姚远既然应诺,当即便进入角色,开始陆续协调避入后山的府里其他长老和弟子,陆续返回主峰。
他虽来后山守陵思过,但具体缘由却未公开,亦未做任何剥夺。
府里大多数人不知情,虽多有猜测,但此刻情形特殊,大家都仍听高功长老姚远的安排。
目送姚远离去,雷俊转头看向元墨白:“师父,四师伯过了这一道心关后,会尝试冲击八重天境界么?”
元墨白:“要看他自己,但我希望他能成功。”
雷俊轻轻点头。
师徒二人当即单独步入后山祖陵禁地。
虽然消息不公开,但雷俊师徒二人这一刻仍然焚香祈天,敬告历代祖师,天师袍终于回山。
从祖陵出来,元墨白前往万法宗坛,雷俊则前去同姚远汇合。
姚远知道,不仅元墨白,连上官宁亦有意在这方面培养雷俊。
从他内心出发,他同样看好雷俊能成为府里接下来的中流砥柱,至少是中流砥柱之一。
二人主持天师府重建,左立、杜宇以及年轻的柯思成、楚昆等长老,则从旁协助。
其他授箓弟子和传度弟子,听从号令,一起行动起来。
“药园也受波及,当前人少事多,这里一大片范围都要你负责打理了。”罗浩然看着自己的徒弟秦采薇。
秦采薇端正神色:“请师父放心交给弟子!”
罗浩然点点头,温声道:“有事可以找为师或其他人,无需勉强。”
他离去后,秦采薇和几个弟子,当即开始重整被大战波及的药园。
他们一人负责一大片区域,各自忙碌。
秦采薇抢救一株几近枯萎的灵成功后,露出辛苦但舒心的笑容。
她抬头环顾周围群山:“这一趟,可真是大阵仗啊,还好本派打赢了。”
少女移步到另一丛灵植旁:“嗯,我那会儿确实吓坏了,好在,本派果然是有所准备。”
另一边,楚昆楚长老忙完自己手头事后,来向同门师兄高功长老雷俊复命。
诚如罗浩然所言,当前府里是人少事多,所以雷俊马上有另一件差事交给楚昆:“三师弟,停留云车的石台损毁,筹备重建交给你了,先命弟子清点一下吧。”
楚昆郑重接过:“师兄放心,我这就安排下去。”
雷俊看他一眼:“怎么?”
二人相熟,楚昆在他面前并不掩饰,慨然说道:“看师兄你们在前山御敌,令我也不禁有些热血沸腾,只可惜自己当前修为不济,唯有眼下在战后尽一份心力。”
他性情虽有些疏懒,但入门久了,对师门亦有情怀在。
雷俊:“会有机会的。”
他视线看向一旁:“真的,会有机会的。”
楚昆顺着雷俊视线看去。
那里,一个有缘人正走来。
身着深红色的授箓道士道袍,外观如青年模样,身材瘦削,神态温和,正是自家大师兄王归元。
师兄弟相互见礼后,雷俊的视线就落在王归元头顶。
他个高,看人头顶方便,目光直勾勾不加掩饰。
王归元神情如常。
楚昆则若有所思,眼神耐人寻味:“大师兄,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需要仙灵元种、辰胎星屑等宝物了。”
雷俊点头不语,只是伸出手指,比划了个光溜溜的模样。
王归元表情顿时破功,苦笑道:“你们两个啊!”
楚昆摆摆手:“我先忙云车石台那边的事,回头聊。”
王归元于是便叹气。
雷俊平静看着自家师兄。
王归元干咳一声:“咱们就不能还和以前一样么?”
雷俊:“我没觉得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王归元闻言笑道:“我也是。”
雷俊:“就是有一点,师兄啊,天龙寺名震天下的大威天龙,到你这里,恐怕要改名大威天虫了。”
王归元瞪着他,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张嘴是真不积德啊!”
师兄弟二人笑过,王归元末了再次感慨道:“二师弟,修道一事,从来都是内外困阻遍地,如不谨慎行事,一着行差踏错,后果难料。”
他迎着雷俊目光,坦然道:“尤其一些看似机缘的存在,却可能包藏莫大祸患。”
雷俊轻声问道:“无间?”
他想到自己先前所得秘藏念珠。
“嗯,无间。”
王归元这一刻坦然答道:“曾经我也以为那是一场机缘,结果却是孽缘,身负无间之下,每时每刻都是梦魇。”
当初听雷俊等人提及九天十地时,他规劝两个师弟警惕,是由衷之言,更是真正的经验之谈。
不用雷俊再问,他继续说道:“地藏菩萨不在,无间已成至凶之所在,遍地凶灾,随便一点流入人间,都将是巨大灾难。
之前龙虎山几次遭劫,非我不想出手相助,实在是左右为难。
稍有不慎,便可能召来无间降世,届时便是个大家一起同归于尽的局面,龙虎山基业尽毁,周围人间亦将生灵涂炭。”
王归元仰望上空:“罪过,罪过,有那么少数几个瞬间,我当真动过大家一起下地狱的念头,令我迟疑者在于,纵使情形危急,师父亦不乐意看见那一幕。”
雷俊轻声问道:“如果当日李外之战时,天师剑没有落入小师姐之手,而是被李正玄得去的话……”
那无疑是李外之战走向最关键的胜负手。
王归元点点头:“好在,不用走到那一步。”
他重新苦笑起来:“多年苦修,我那时候多少有些改观了,唐师妹如果能多等些许时日,我好歹能以七重天的修为助阵,不过确实,她如果能等,也就不是她了。”
雷俊:“嗯,那之后,我第一次见你出山,是为了天龙寺的法善大师?”
彼时,天龙寺法善和尚赴京城学宫,但被大空寺寂通和尚袭击而身亡。
其后寂通和尚被天龙寺大威天龙所降服,尸骨无存。
世人皆以为乃天龙寺妙空长老出手。
但雷俊早年在天书宇宙中,曾听木曜和月曜谈及此事,可能并非妙空长老所为。
如今早时过境迁,但终于有了明确答案。
“之前也因为旁的事出去过,而那次确实是为了法善师弟。”
王归元面上少见地现出悲色:“出家人四大皆空,但我修行不到,有些事终究堪不破,亦不想勘破。”
雷俊:“我无心探究师兄你的个人私密,不过有几个道法上的问题想请教一下。”
王归元微笑:“咱们师兄弟之间,探讨一下道法,自然无妨。”
雷俊:“我先前在南荒找到的秘藏念珠,源自无间,其中法蕴,帮师兄再次疏解无间带来的威胁?”
王归元点头:“这些年温养下来,我渐渐已可施展八重天的手段,但确实是托那秘藏念珠之福,近日才能施展八重天四层圆满的神妙。
但能不动手,还是尽量不动手为妙,否则终究还是有风险啊!”
雷俊微微点头。
当初江州之战时。
许元贞、雷俊、唐晓棠和天师印、天师剑皆不在。
元墨白仍然敢试探那神秘人的身份,除主持万法宗坛外,另一重依仗便是王归元当时身体状态又有更进一步改观。
那神秘人当时倒是不知王归元究竟,但还是觉察元墨白试探之意,于是退走。
当然,如今想来,那并非黄玄朴本人,而是别人代替他来和姚远接触。
雷俊好奇:“师兄,你是以佛门发愿一脉神通发宏愿效法本派道法符术,还是说?”
王归元:“你已经猜到了?嗯,我受无间所扰,身心半入轮回,有利有弊,几世同存,故而可修持不同法统。”
他笑笑:“如你所见,我于道家符箓派修行,也是确实没多少天赋,所以你和三师弟的许多好意,我不是故作推辞,而是当真无福消受。”
雷俊绕着他转了一圈:“你身上用以遮掩的符箓,颇为巧妙。”
实话实说,若不是种种旁的方面蛛丝马迹惹他怀疑,凭他当前的修为和悟性、眼力,都难以看破。
王归元竖起三根手指:“师父,大师姐,还有大师伯,也就是上代清风天师,三重符箓封下来,方才有此奇效。”
雷俊了然:“难怪。”
“同师父相遇,也是一场机缘巧合,幸好有师父一力承担。”
王归元感怀:“与无间虽是孽缘,却结下和你们的善缘,一饮一啄,真是命数难说,越是如此,我便越是不敢有半点大意。”
雷俊先点点头,然后突然说道:“算算时间,师兄你真实年龄,比师父要大吧?”
“……”王归元一腔感慨,硬生生被雷俊给憋回去大半。
他哭笑不得:“你要这么说,也没错,我属于带艺投师嘛,这个不出奇。”
师兄弟二人再聊片刻,商量妥当如何为王归元继续掩饰身份。
雷俊目送自家师兄离开。
他确实无心对友人寻根究底一味挖掘。
为配合杀伤人间道国高手的计划,王归元也果断出手了。
虽然这位大师兄属实是属洋葱的。
最简单一个问题:
法清和尚虽然身负无间之扰,但他如此自律克制,不令无间危害人世。
那他为何要假死离开天龙寺,重生为如今的王归元?
雷俊心中好奇,但不多打听。
天师府重建,事务繁杂,雷俊身为高功长老,需要和姚远、元墨白一起主持。
随着时间推移,唐晓棠、萧雪廷、张东源、张峻海等人终于陆续返回。
雷俊、元墨白等人的心,终于彻底放下。
张东源终究还是没能找回清霄府。
这件蜀山至宝随地脉远去,消失无踪。
想要寻回,不知要多少时间同精力。
好在,北冥神枪被张东源找回,于蜀山派上下,已经是莫大的喜事。
唐晓棠、萧雪廷和张峻海则没能找回太乙先天塔。
受黄玄朴阻挠,他们亦失去傅东森的行踪。
对方能否寻回太乙先天塔,当前未知,但众人皆心生警惕。
“洪婕和顾翰,当前不知如何了。”张东源眉头紧锁:“须弥金刚部,除了嘉盛上人外,居然还有一位九重天境界的上师!”
萧雪廷:“相关消息,我们已呈奏给陛下。”
雷俊:“有一件事,人间道国此战,也算是精锐尽出,全力以赴了,但战至最后,都没见本派的天师袍……”
萧雪廷、张东源、张峻海闻言,面面相觑。
早先,人间道国同西域佛门对喷,皆称对方得了天师府的天师袍,还杀伤己方门人。
因为公开立场和发声渠道的缘故,西域佛门嗓门更大。
多数人都认为,天师袍是落入人间道国手里。
但诚如雷俊所言,这趟龙虎山大战,不仅黄玄朴本人都赤膊上阵,结果人间道国连太乙先天塔、清霄府与北冥神枪都飞了,却还是没见到天师袍的影子。
这就让人不得不联想当初那场对喷,谁才是背黑锅的那个。
“当前局势,还请雷道长稍安勿躁。”常山王张峻海言道:“此事,我等亦会呈奏给陛下。”
不似元墨白温和,不似唐晓棠恣意。
雷俊语气沉凝冷静,不疾不徐,但掷地有声,言必有物。
随着他名声渐长修为渐深,令张峻海都感到少许压力。
只是现在大唐内忧外患叠加,虽然这趟堪称打崩了人间道国,但仍不得轻忽。
尤其是现在西北正因所谓孤鹰汗国而起边患。
不止西域佛门,连纯阳宫当前,处置都需慎重。
想到纯阳宫,张峻海心底微微摇头。
黄玄朴。
当年先帝张启隆重伤之事,这老道有没有在其中扮演某种角色?
难怪当今陛下对黄玄朴和纯阳宫若即若离。
之前甚至有人私下议论,女皇对黄老真人和纯阳宫关照不够,亲小人远贤良,令人心寒,实乃昏君所为。
但现在想来,或许陛下那时便有所怀疑也说不定……
“时局动荡,该合舟共济,共同匡扶社稷。”雷俊言道:“贫道只是希望能查清此事,毕竟,天师袍乃本派至宝,流落在外,本派全府上下,无不期望法宝能尽早回山。”
张峻海:“这个自然。”
双方再协商一阵,萧雪廷、张东源、张峻海便陆续告辞离开。
天师府里雷俊等人亦密切同在外的上官宁、张静真等人保持联系。
随着时间推移,龙虎山同人间道国的这一战,诸多信息则渐渐广传四方,引得天下再次震动。
…………………
长安城中,作为天师府代表在此的张静真,正同几个人一同等候圣驾。
当中生,徐徐言道:“容光尘、尉柒月等逆贼,还有大妖千叶蝶王一起授首,可喜可贺。”
张静真点头:“谢方居士关心,此役平息大唐一大祸乱之源,乃天下同喜之事。”
她看着那青年书生说道:“贫道已得师门通传,方师弟很好,他托贫道代为问候方居士。”
青年书生:“方道长有心了。”
他名方竺,乃方族大老爷方浣生长子。
同时也是天师府弟子方简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这趟他随叔父,亦即荆襄方族族主方景升一同北上来关中。
张静真再平静看向一旁年轻的金刚寺方丈索央。
“关于天师袍下落,恳请诸位高僧能助一臂之力。”
张静真语气、语调皆柔和:“本派上下,感激不尽。”
索央宝相庄严,神情郑重:“请天师府各位道长放心,人间道国洪婕等人狂悖嗜杀,作恶多端,我佛门弟子亦深受其害,这等邪魔外道,定当被降服。”
话是如此说,索央心中却连声哀叹。
龙虎山这一趟,西域佛门都谈不上凑热闹,纯粹是站旁边看热闹,结果却亏到吐血。
八重天的上师雨树上人身陨。
还暴露了仁珠上人的九重天修为。
现在还要为人间道国背黑锅。
索央憋闷,远处走来的另外两人心情也不美好。
方竺见了他们,向张静真、索央告罪一声后迎上前去。
来者中一人,正是荆襄方族当代族主,方景升。
另外一人则是青州叶族顶尖人物,大唐神策军将领叶炯。
几人都是刚刚从北边前线暂时退下来,返回长安面圣。
孤鹰汗国的前哨锐气被挫,不敢似先前那般猖獗,但却有增兵的迹象。
反倒是大唐这边,因为人间道国引发纯阳宫的突然变故,不得不放缓动作,以免自乱阵脚。
方景升、叶炯面圣过后,并排而行。
他们通过多种渠道对照,渐渐拼凑出龙虎山大战的大致经过。
很多事情,出乎预料。
千叶蝶王身死。
容光尘身死。
尉柒月身死。
太乙先天塔和清霄府被落。
洪婕负伤,被蜀山派夺回北冥神枪。
傅东森受伤。
顾翰受伤。
一场大战打下来,黄玄朴接近被打成光杆帝君。
如此结果,比黄玄朴是人间道国魁首,更让人意外。
而意外的源头便在于……
“唐晓棠,元墨白,雷俊。”
叶炯轻声说道:“虽然不知唐晓棠的神庭外景里发生过什么,但光是已知的,唐晓棠、元墨白实力都稳稳在容光尘、洪婕之上,而雷俊,胜过尉柒月、顾翰。”
方景升:“唐晓棠对千叶蝶王,元墨白对容光尘,雷俊对尉柒月,能那么快破局,关键可能反而在于境界最低的雷俊。”
有优势能胜,和速胜且将对方斩尽杀绝,完全是两码事。
“更可能的,是天师印。”方景升负手而行:“天师印已然回归龙虎山了,若非如此,黄玄朴、傅东森不会被落了太乙先天塔和清霄府。”
“天师印……”
叶炯望向远方:“什么时候回的龙虎山,谁找回来的,怎么找回来的?”
…………………
另一边,上官宁作为天师府在余杭和东海的代表,这时亦接到山门通传的各路消息。
同她在一起的苏州楚族老族主楚修远和天龙寺妙心方丈,一同向她道贺。
“恭喜贵派天师印回归。”楚族老者微笑说道。
天师印意义非凡。
不仅是护法重宝,同时更蕴含完整的三洞三界真经。
天师印重回龙虎山,意味着失传已久的雷法天书法箓,重新为天师府所掌握。
同时,有天师印和真一法坛在,就算龙虎山当真被毁了万法宗坛,他们一样不会失去根基。
楚修远:“也恭喜贵派自许道长和唐天师后,再出一位同代天骄雷道长。
洪婕、傅东森皆八重天圆满境界的修士,再持北冥神枪,雷道长仗剑与之斗法丝毫不落下风。
其后更斩杀八重天二层境界的尉柒月,仅此一战,便震动天下。”
上官宁:“人间道国遗祸无穷,危及各方,还要请楚族各位和天龙寺众高僧,帮忙一起清剿。”
“这个自然。”楚修远微笑。
天龙寺妙心方丈同样应下。
他心中却想到法清。
之前,妙义长老已经赶往信州龙虎山,希望能问出法清之事的究竟。
东海上关于天理的门户入口之争,当前趋于白热化。
楚修远同妙心方丈短暂休整后,便离开余杭,重返明州外的海上。
楚羽亦在这边。
不过,楚修远没有第一时间去见自己的小女儿,而是先见到自天理虚空门户那边退出来的青州叶族族主叶炎。
不论楚修远还是叶炎,这趟都亲身接触天理的人与地。
一方面是给唐廷帝室表态,另一方面则是掌握天理的具体实情。
“炽元回来了。”楚修远不多客套:“感觉如何?”
叶炎:“在人间之外称皇朝,还当真能凝聚起一部分山河气运,确实难得一见。”
跟天理方面打交道多了,大唐这边也渐渐掌握对面部分讯息。
结果,相当一部分信息,都令人意外。
例如,天理之中,亦是一方皇朝。
但这其实不合此世常理。
山河国运凝聚,可称皇而非王者,需要极为广袤的山河与百姓。
曾经九天十地之一的归藏,如今的天理,其中可能蕴含无数奇珍异宝,灵气丰富。
但面积规模与人口,注定无法同真正的一方人间相比。
这种情况下,缺乏凝聚一大皇朝龙脉国运的基础。
但天理中人,自称是皇朝子民。
他们的皇朝名为,大明。
不论楚羽、上官宁,还是叶炎、楚修远,都未曾听过有如此一个皇朝。
但这个皇朝,还当真凝聚起一部分山河国运,只是有所缺失。
一般而言,这往往意味着山河有缺,但不代表没有称皇的资格。
先前的底子犹在。但不完整。
“没接触到所谓的明皇。”叶炎继续说道:“但我发现另外一个诡异之处。”
他目视楚修远:“那所谓大明皇朝的国运,同文人儒生,息息相关。”
不是一个两个读书人,又或者修习儒家传承的皇族子弟。
而是所有读书人,作为一个整体,令人意外地承载天理中的山河国运。
类似情形,同大唐迥异。
楚修远听了,一对雪白眉毛却扬了扬:
“圣天子垂拱而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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