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哪能不行呢？我看人家南边不少整的，你算算吧，一捆烧纸就得一毛钱，眼瞅着来到年了，谁家不得买点烧纸上坟啥的，到时候……”
老曹有些兴奋的向张子义阐述自己的“生意经”，张子义停下手，“我看你是不想花钱给你爹买烧纸上坟吧！”
话音没落，张子义脑门就挨了一烟袋锅！
“王八犊子，跟你唠正经的你他么净跟我扯哩哏楞！”
“老曹不是我说你，你这人……连鬼都糊弄！”
张子义捂着脑门逃之夭夭！
“气死我了！”老曹一脸郁闷的看着众人把烤干的纸摞起来，切成四四方方的形状，没人支持自己的挣钱大计？
奶奶个熊！
得知这边忙着造纸，于宏斌溜溜跑过来，把孙建平转到一边去，嘁嘁喳喳商量半天，孙建平摇摇头，指指坐在马扎上生闷气的老曹，于宏斌撇撇嘴，来到老曹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开了封的“大前门”，抽出一根递给他，“叔……”
“啥事说！”
“先前不是说好的，你们这开工造炮仗，请我们过来帮忙么？”
老曹撇了他一眼，“这事等我们研究研究再说吧，现在也不缺人手。”
“二大爷这不对劲啊，你看哈我们可都眼巴巴指着来你们这挣点工分好过年，你这……”
老曹沉闷哼了一声，“宏斌啊，不是大爷为难你，你寻思寻思，你们屯子的人来我们这干活，这叫啥？”
“劳动？”
“劳个屁的动劳动，我是说，这是不是在搞尾巴？”
于宏斌低头想了想，无奈点点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对吧，你说你们今年挺困难的，咱们乡里乡亲这么多年了，我们帮一把拉扯一下也是应该的，但我怕啥呢，就怕那些嘴不严实的跑出去瞎咧咧，到时候粘包挨批的可是我啊！”
“明白我的意思不？”
见他一脸凝重，老曹又补充一句，于宏斌喉结动了一下，“叔，不是吕主任拍了板……”
“吕主任？要是人家直接捅到县里，他吕主任也得掉蛋！”
孙建平将烤干的纸张收拢起来，拿眼睛瞟唠嗑的两人，嘿嘿一笑！
果然人老成精，要是自己肯定抹不开面子，说不定稀里糊涂就答应了于宏斌的请求，可是曹叔不吃他那一套，一句话就把他噎得哑口无言！
不是不想帮于圩子的乡亲，而是不能盲目的瞎帮，人心隔肚皮的事情，谁知道哪个欠嘴丫子的就给抖搂出去，到时候要是让上头知道了，大家伙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叔你看这样成不，我挑几个嘴严实的，靠得住的来你们这干活，就按照……按照一天一斤白面的价格！”
老曹把眼珠子一瞪，“一天一斤白面？孩儿啊，你还真把叔这当粮库了，顶多一天两斤苞米！”
“三斤！”
“两斤！”
“行，那就这么定了！”于宏斌爽快答应下来，一天一个劳动力两斤苞米，对老曹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他们于圩子，那就是救命的粮食！
老曹吧嗒吧嗒嘴，一着急说多了！
一斤好了……
这不扯呢么！
“你们先来二十个人吧，明天就来，口风一定要严实，要是说漏嘴了，我一粒粮食也不给你们！”老曹耳提面命，于宏斌满口答应下来，欢天喜地回了于圩子，去汇报这个“好消息”了。
“叔，你开的啥价？”
孙建平抱着一刀纸走过来，小声问道，老曹叼着烟袋嘿嘿一笑，“一天一个人两斤苞米，咋样这个价？是不是挺合适？”
“你这……”孙建平一脸无奈，真是资本家的嘴脸啊！
现在一斤苞米才多少钱？
五分三厘！
两斤苞米才能凑上一毛钱！
前阵子给供销社修房顶，一个小工一天的工价是一块！
当然了像郝木匠那种技术工种，一天的工价高达三块钱！
谁让人家是高级木工，有那个本事呢！
你这……
一毛钱雇人家干一天，确实有点……
黑！
真黑啊！
过去的地主老财，也没黑到这个地步吧！
“中午供顿饭吧，要不干活没劲，效率也低。”
老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在孙建平灼灼如火的眼光中还是勉为其难的点了下头，“行吧，中午供一顿苞米碴粥。”
得！
得亏是社会把老爷子救了，要不妥妥的黑心资本家一个！
第二天于圩子还真就来了二十个妇女，一个个站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老曹安排她们去舂纸浆、晾纸张，总之不能让她们闲着！
看着大家伙卖力干活的样子，老曹也有些于心不忍，叫过孙建平，耳语两句，孙建平笑着点点头，套上乌龙马，去纪家油坊转了一圈，从瓶子里拿出二十斤肉扔在车上，惹得乌龙马嘶嘶直叫！
“馋猫！”
孙建平只得给这个馋家伙开了个小灶，正巧碰到罗世红和崔凤兰从大队部走出来，孙建平急忙冲他们招招手。
“姐，姐夫，你们干啥去了？”
一声“姐夫”叫得崔凤兰俏脸一红，捏了罗世红一把，罗世红笑笑，“你姐这不是想把名字改过来嘛？”
“姐你名字挺好的啊，改啥？”
崔凤兰脸红红的，“姓，姓不对……”
“她想改成曹凤兰，这不是……那啥嘛！”
“姐走啊，上车，回家看看呗！”
孙建平热情邀请两人，崔凤兰也有些想老曹了，和母亲交代两句，就和罗世红上了马车，在叮叮当当的马铃铛声中回到二马架，一搭眼就看到坐在砖瓦窑门口，一页页数着纸张的亲爹！
“爸！”
崔凤兰跳下马车，走过去，搂住老爷子的脖子，亲亲热热叫上一声，老曹哈哈一笑，攥住她的手，“老闺女想爸了？”
“想了！”她有些好奇的抓起一迭纸，“爸，这是你们自个做的？”
“都是你弟琢磨出来的，看看这纸多好……”老曹不无得意的向女儿炫耀自己的劳动成果。
“爸你们整这些纸干啥啊？”崔凤兰拿起一张抖了抖，纸张很厚，发出噗噗的声音，表面粗糙，摸上去麻麻癞癞的，像那种打磨木头的砂纸。
这种纸，好像……
不能写字吧！
难不成要印对联？
颜色也不对啊，印对联得用红色纸……
“造炮仗！”老曹小声和闺女嘀咕一句，崔凤兰这才想起来，每到冬天，二马架就会造炮仗卖钱花！
“爸，你能不能跟我弟说一声，给我也做个那种大礼花，一放起来特别带劲那种，留着……”
“留着干啥？”老曹笑呵呵攥着女儿的手，笑问道。
“哎呀爸……”崔凤兰撒娇，“留着给我结婚用呗！”
“哈哈，那行，我跟你弟说一声，多造几个，到时候热热闹闹的，送你出门子！”
出门子……
唉！
老曹看着漂亮的女儿，心里就是一阵泛酸，可怜咱们父女相认才多久，就要嫁人了……
罗世红这小子真不是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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