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你自个出去看看吧！”
小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曹急忙把钱匣子连同厚厚的账簿一起锁进柜子里，匆匆跑出门，远远看到于圩子方向竖起了挑起了一帘白灵幡！
死人了！
老曹脑子嗡的一声！
怕啥来啥！
“咋回事这是？”
“还咋了，于长贵他爹，瞎老三没了！”
王连生已经早早去送过一捆烧纸，回来的路上让老曹截住，问东问西。
老曹一皱眉，“瞎老三……前阵子种萝卜的时候我还瞅见了，挺硬实啊，咋就说没就没了？”
“这不是现在家家都断粮了，瞎老三就不吃不喝，非得把粮食剩下来给长贵和他那几个孩子吃，就……饿死了。”
“这不扯呢么！”
老曹大概也猜到了这位于长海的亲叔叔是怎么死的，但从王连生嘴里听到这个消息，仍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又饿死人了！
这事……
吕主任也得知了这个消息，把他愁得原地转圈圈，杜尔基公社那几个修梯田模范生产队今年几乎都是颗粒无收，这才刚刚秋收，于长海的亲叔叔就饿死了，接下来是长达五个月的漫长寒冬，没有粮食……
他们该怎么活？
严酷的现实摆在他面前，他心里把老滕和老汪这两个畜生骂了一遍又一遍！
恨不得拿刀子捅他们几刀！
“主任不好了，出事了！”
老曹匆匆跑进来，一把拉起他的胳膊，“赶紧的，跟我去趟于圩子！”
“又死人了？”
“那倒没有，他们收拾好了要出门要饭去！”
“这不是胡闹么！”
吕主任气得一跳脚！
不用问，肯定是于长海那个犊子撺掇的！
他匆忙上了马车，一溜烟赶到于圩子，此时于圩子的三老四少们已经打点行装，由于宏斌的弟弟于宏涛扛着一面纸做的的旗子，上边写着两个大字“乞食！”
这一幕可是把吕主任给吓着了！
现在上头严令不准私自出去要饭，要是他们这一闹腾，甭说他吕主任，就是林县长乃至省里的领导都得跟着粘包！
吕主任一着急，直接伸手拦在众人面前，扑通一下给跪下了！
“乡亲们，求求你们千万别出去要饭，我帮你们想办法成不？”
“不行！”
于长海抖搂起来，扯脖子喊道，“我三叔都饿死了，再不出去我们这一屯子几百号都得饿死！”
“对，不能在这眼巴巴等死，我们得自己找个活路！”
群情激愤！
“咱们回山东老家！”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逗得众人绷不住都笑起来，回山东老家？
山东老家比这还困难呢！
“乡亲们听我一句劝，今年咱们这受灾的地方多，们就是出去要饭，也未必能要到多少，要是路上再有个闪失……眼瞅着入冬了……”
“我们去吉林那头要！”
“对对对，去松原农安榆树那边要，那边地好，旱涝保收！”
人家连目的地都选好了！
吕主任急得都要哭了，一个劲拿眼瞟老曹，希望他能发挥一下影响力，阻止他们的鲁莽行为！
“曹叔……”孙建平凑到老曹耳边嘀咕两句，老曹眯了下眼睛，顺着他目光所指的方向瞄了一眼，顿时恍然大悟！
于长海啊于长海，你个老鬼！
在这跟我们玩心眼呢！
吕主任忍不住扯扯他的衣袖，老曹这才咳嗽一声，“乡亲们要去要饭，我们也不能拦着，人命关天的事……大家鼓掌欢送吧！”
“你干啥……”吕主任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只要他们于圩子的人今天走出村子一步，自己这个主任就算是干到头了！
“领导你也是的，人家没粮食吃，要出去要饭这事咱们不能拦着，要么你就给人家调拨几万斤口粮，要么……”
吕主任一听脑瓜子嗡嗡的，我哪有那么大面子去给他们弄口粮！
“那你就甭拦着，让他们走，一路走好！”
老曹和孙建平扶起吕主任，笑呵呵说道。
孙建平趁势捏了他一下，往远处努努嘴，吕主任顺着孙建平的目光望去，一脸懵。
啥意思？
“他们根本就没想着出去要饭，都是在演戏给咱们看呢！”
孙建平气得一跺脚，这个吕主任，咋这么笨！
这点门道都看不出来？
吕主任又瞄了一眼，顿时恍然大悟！
哪有讨饭还穿得这么水光溜滑的！
好你个于长海！
吕主任气得脸都绿了，干脆也闪身躲到一边，“乡亲们，你们要出去要饭，我不拦着，毕竟我也没能力给你们弄来明年的口粮，我知道你们这一走，我这个主任算是干到头了，不过无所谓，只要你们能要到粮食填饱肚子，我干不干这个主任又能咋样？”
“大家请吧！”
吕主任大手一挥，于长海、于长顺哥俩面面相觑！
咋回事？
没镇住？
还是露了马脚了？
“那个，那个乡亲们啊，咱们饿肚子是小事，可别耽误了吕主任的前程啊！”于长海一看自己那点小九九被人看破了，狠狠瞪了乡亲们一眼，故意扯着嗓子喊起来，“大家伙都回，都回吧，回家扫扫地缝子，把萝卜缨子干菜叶子多弄些，眼瞅着入冬了，咱们于圩子人……”
他清清嗓子，早上苞米糊糊吃得有点咸了。
“乡亲们，咱们老于家人，个个都是响当当的爷们，饿死不向国家要一分救济粮！”
吕主任气得鼻子都歪了！
于长海啊于长海！
真想送你三个字！
草拟吗！
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么？
老曹扯扯吕主任的衣袖，呵呵一笑，“乡亲们都回去吧，死冷寒天的遥哪走啥啊，放心，有领导在还能饿着你们？是吧主任？”
“对对对，乡亲们大家伙要相信组织，上头已经开始调拨救济粮了，估摸着过几天就能下来，大家先回去吧！”
吕主任就坡下驴，于长海翻着白眼珠子，瞅瞅老曹又瞅瞅吕主任，没词儿了！
这俩人一唱一和，胡同抓驴两头堵，把于长海想好的那点歪词儿怪词儿都给怼进肚子里！
他眼珠一转，“乡亲们，咱们要相信组织，肯定会把救济粮给咱们发下来的，要是发不下来，咱们再出去要饭不迟！”
尼玛……
吕主任险些暴走！
他冲于长海招招手，“长海你给我过来！”
于长海眼珠一转，跑过来，吕主任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要再跟我扯这个，信不信我让孙所长把你抓起来，定你个聚众闹事的罪名？”
“主任你这可是冤死我了，乡亲们没吃的都要饿死……我三叔都饿死了，你说我能咋整？上头啥时候管过我们的死活？”
“你听听他说的话气人不！上头啥时候没管你们的死活了？可是我现在电话打冒烟，人家上头也拨不下粮食过来，我能咋整？要不你把我剁吧剁吧……”
“说啥呢主任！”老曹把孙建平叫过来，“咱们几个开个现场会，商量商量从哪能弄到粮食，帮他们过了眼前这个坎！”
“老曹你别跟我俩打马虎眼，要说粮食……”于长海的目光瞟向远处的盐碱地，“你们现在可是比哪个屯子都多！”
草拟吗！
老曹直接骂出了声！
我好心好意帮你，你踏马的把算盘打到我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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