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
想起来了,上次在杜尔基公社不是碰到这小子……
闹了半天是老八他们那一撇子的!
等过年的时候我去一趟,摸摸底,草,敢跑到马市来熊我,我看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胡主任面带笑容和堂弟挥手告别,嘴角闪过一丝阴狠!
干你娘!
“你们几个在这看着,小马领人把那些牛牙子啥的给我清一清,抓几个不长眼的,找人把我那匹马治治,不行就一刀宰了,我回家换条裤子,溻得慌……”
马市的工作人员们望着颠颠往回跑的胡主任,都忍不住发笑!
他这人办事丧良心,方圆几十里,但凡来马市打交道的,就没有不骂他的!
现在这下好,连马都记恨他!
真是混到天怒人怨的份儿……
孙建平赶着马车,慢悠悠走在回家的路上,出了一口恶气的乌龙马心情畅快,拉着马车一路小跑。
“叔你不是说要买头骡子吗?”
孙建平轮着鞭子,扭头问老曹,老曹翻翻眼珠子,“骡子太贵了,一头就得小八百,我寻思再等等,兴许年后能便宜点。”
“老曹大哥你这就是想不开,骡子是贵,可是劲儿大啊,还不像马那么娇贵,不给夜草就掉膘,建平你看看我们买的大骡子咋样?”
“挺好,个大又老实,一看就是能干活的。”
“是吧!该出手时就出手!”胡来福嘿嘿一笑,“你曹叔是舍不得花钱!”
“上一边拉去,我舍不得花钱?”老曹对他的奇谈怪论表示嗤之以鼻!
老子一出手三千块,买回两头大奶牛你是没见过!
“你们也有两三千亩地,就靠着这几头玩意能行吗?”老曹看看那三头大骡子,还有两头跟在后面跑的小毛驴,让孙建平把车赶慢点,问胡来福。
“三头骡子肯定不够用,不过人家吕科长说了,看能不能帮我们争取一台拖拉机,有那铁牛帮我们种地,别说三千亩,就是三万亩也是眨眨眼的事情!”
老曹闻言,很不是滋味的敲敲烟灰,草,你们也开拖拉机!
你们配开拖拉机吗?
一个个的!
大字不识几个的睁眼瞎!
你们知道啥叫拖拉机吗?
“那挺好啊!”
老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算是恭喜,胡来福哈哈大笑,胡子都翘到天上去,“还行吧,有了这些玩意,明年我们也能像你们一样好好干他一把,早点把欠信用社的帐还上,也让乡亲们吃上大米白面!”
“挺好挺好,加油干吧!”
吹牛逼谁不会?
我就看你们明年能整啥样!
到家已经是掌灯时分,孙建平卸了马车,牵着乌龙马在场院里转了两圈发发汗,才把他送回到马厩里,眼瞅着他喂完马又要走,乌龙马上前一步,一口咬住他的衣袖,大眼睛里满是可怜巴巴的眼神。
主子,陪陪马儿嘛!
“真是个黏人精!”孙建平有些哭笑不得的抱着马头使劲搓了几下,大马咧着嘴嘶嘶笑起来,又把头撞进他怀里,赖赖唧唧不让他走。
孙建平只得抱着马头,拿起挂在棚顶的铁刷子,一点点帮梳理长长的马鬃毛。
“毛长了该修剪修剪了……”
孙建平又想起白天时那个胡主任凶恶的眼神,微微皱了下眉毛,看那人的架势,肯定不会与自己善罢甘休,不过不怕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要是敢来找茬,必须干他!
小样还能让他一只癞蛤蟆反了天?
把乌龙马从头到尾梳了遍毛,又剪齐马鬃毛,只在头顶留一撮呆毛,借着马灯光芒,他细细端详着自己给爱马设计的“新发型”,忍不住笑出声来。
简直蠢萌蠢萌的!
“再给你剪剪……”
乌龙马总算不闹了,站在原地,竖起的耳朵像雷达似的转来转去。
“好好睡觉,我先回去了!”
孙建平又抱了一下,乌龙马嘶嘶叫着,跺跺蹄子,调皮吐出舌头,向他告别。
总算哄好了!
不容易啊!
孙建平又走到马厩尽头,提起马灯,看看那头已经老得不能再老的老牛。
老牛正趴在干草堆上,嘴唇一动一动的蠕动,在反刍,看到孙建平来到,有些浑浊的牛眼睛里透出一点光芒。
他打开木门走进去,蹲在老牛身旁,伸手摸了摸头顶,老牛温顺的低下头,嘴上蠕动的动作也慢慢停下来,再抬头时,牛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这头牛没多大活头了。”
老程头走进来,提来一水筲温水,他也蹲下来,目光定定的看着这头老牛。
似乎这头牛,就是他这一辈子的写照。
老牛临了,还有他照顾,等到我老头子咽气了,又有谁给我摔丧盆带孝帽,给我送终呢?
唉!
想到这,老头心里没来由一阵酸楚。
一时间两人一牛都沉默了。
“这头牛要是死了,是不是还得剥皮吃肉?”
孙建平喂完老牛,问老程头,老程头使劲吸了下鼻子,什么都没说。
“身上现在能有几两肉?”
老头走到土坯房前,突兀来了一句,“到时候把牛皮剥下来,剩下的就埋到后山吧!”
孙建平听完心里也很不是个滋味,转身想回去,被老程头叫住。
小老头借着油灯光芒,翻箱倒柜,找出一个小木匣,递给孙建平,他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几张大团结,还有一堆毛票。
“你叔我一辈子就攒下这么点家底,叔拜托你个事行不?”
“叔您说吧,我能做到的肯定没二话!”
“叔年纪也大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也不知道还有多大活头,你看我这也没个一儿半女,叔寻思着等我蹬腿那天,你能不能给叔买一口薄棺材,把叔收拾收拾埋了,再烧点纸送叔一程?”
孙建平听到这里,眼泪唰的一下滚落下来,“叔你甭说了,您老放心,等您老走的那天,我给您磕头当孝子,摔瓦盆送行!”
“好孩子,叔没看错人!”
老头抹了一把眼泪,脸上露出笑容,“好孩子,有你这话叔就是立刻死了,也就放心了,回去早点歇着吧!”
“嗯!”孙建平使劲点点头,“叔你别胡思乱想,您老还要长命百岁,还得看着我把咱们屯子搞得兴旺起来呢!”
“好好好,叔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叔要活到一百岁!”老头笑了一下,却是嗓音有些哽咽,向孙建平摆摆手,一直目送他离去。
说实话孙建平心里也不好受,自从下乡来到二马架,乡亲们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里,像程叔、曹叔、张叔、王叔……
人啊!
谁也不是没有感情的畜生……
不不不,畜生比人更懂感情!
他推门进屋,老曹仍旧坐在灯下,咬着铅笔头算今天的花销,想起那六十块钱,他心里就老大不舒服!
“叔还没歇着呢!”
孙建平脱衣服钻进被窝,伸手一摸,咦?一个小家伙!
“嘻嘻!”小兴文从被窝里探出小脑瓜,“哥哥搂着我睡!”
“好好好,哥哥搂着你,猫呢?”
“喵呜!”小月月从被窝里钻出来,抱着凶恶的老猫,抓起毛爪子比划两下,“喵喵,挠人喽!”
老曹笑着看他和孩子们闹着玩,冷不丁嘟囔一句,“胡主任那人你可得加点小心,那他妈的就是个混不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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