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说实话就是一股子冷空气,就像冬天咱们开门时往屋子里钻的那股子气,只要这股子气过去了,以后气温还会升上来。”
孙建平很想给老头解释一下为啥会产生寒流,以及寒流的流动规律,但很明显小老头不想听这个,他只想知道能不能保住稻子。
“冷暖空气交汇,就会产生雾,现在露水这么重,就意味着上层已经有冷空气侵入,将漂浮在空中的水汽凝结成露珠附着在植物表面……”
“你就告诉我咋整就完了!”
老头听得两眼直冒小星星,什么冷空气暖空气,什么上层下层,我现在就想要我的稻子!
不想学习!
“好办!”
孙建平踢了踢那堆被水冲过来的破烂柴火,“等下打开闸门往稻田里放水,水遇冷结冰放出热量,可以给稻田增温。”
“不过放水还不够,还得多弄些碎柴火过来,这样叔,等会你叫上几个人去砍几棵死树过来,等到寒流下来咱们就点火……”
“点火干啥,给稻子烤火啊?”
老头听得一脸懵。
“您还真说对了,就是给稻子烤火!”孙建平蹲下来,抱起两块木头,“不给它们烤烤火,我看它们是过不了这个九月了!”
“这孩子真能整,行了我去叫你王叔他们赶紧的套车上山!”
山里多得是枯木头,不一会众人就砍了满满一车,按照孙建平的指挥放在西北方向的上风口,另外他还让人砍了不少苞米杆和草,堆得足有小山高。
“这是干啥?”王连生擦了把汗,看着孙建平把木头锯成一节节的的,像堆积木似的架起来,好奇问道。
“等到晚上们就明白了!”
孙建平神秘兮兮一笑,“来叔帮个忙,在这,这,还有这边都架上木头!”
众人应了一声,也都按照他的指挥忙活起来。
四十垧地,其实面积很大,按照孙建平这般排布,一车木头很快就用光了,没办法众人又赶着车去弄了一些回来。
等到天刚擦黑的时候,孙建平搭建的抗寒流体系也基本完成了,沿着水稻田的西和北两个方向架起三十多个木架子,里面塞满了各种新鲜的苞米杆和湿草,松明子火把亮起来,照得夕阳下的旷野一片朦胧。
除虫用的黑光灯上挂着一条条纱线,此时四野一片安宁,寂静无风。
李秀芝把晚饭装进饭盒里,领着俩孩子去给爷仨送饭,刚到地头就看到这副架势,好家伙!
“妈妈妈妈为啥哥哥要弄那么多的木头,是不是冷了要烤火呀?”
小月月咬着手指头,好奇问道。
“是啊,天冷了,你哥哥他们生堆火给稻子烤火,要不稻子挨冻会感冒的。”
她笑着搓搓女儿的小脑瓜,“去把饭给你哥送过去!”
“嗯嗯!”
小月月接过搪瓷缸,一溜烟的跑过去。
孙建平正背着手检查,眼睛不时望向黑光灯上的纱线,生怕有任何纰漏。
“哥哥吃饭喽!”
孙建平接过来,打开一看,伙食不错!
苞米碴粥!
茄子土豆酱!
里面还有一个剥了皮的煮鸡蛋!
嫂子真是用心了!
他脱下鞋坐在地上,抓起筷子大口大口吃起晚饭,小月月蹦蹦跑到稻田边,伸手去扯蒲苇。
“哥哥你看,飞起来啦!”
小月月扯过一根蒲棒,揪掉上边的毛毛,小嘴一吹,蒲棒立刻漫天飞舞,看得小丫头高兴得又蹦又跳!
“来了!”
孙建平抬起头,看着蒲毛飞行的轨迹,马上意识到那个东西!
寒流!
来了!
他擦一把嘴站起来,把搪瓷缸递给小月月,让她抓紧拿回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稻田西北角,点起松明火把晃了两下!
守候在各个木架子旁的所有男劳力看到信号,脑袋上都沁出汗水!
来了!
这要是搞不好,水稻被冻了,今年一年的收成就都废了!
大家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老曹握着火把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这片稻田就是他的命!
要是今年稻子没扛过寒流,那么他也心里这根支柱怕是也要垮塌下去了!
再怎么说我曹建民也是方圆百里的名人,要是种稻子颗粒无收传出去,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更对不起这一年来的辛苦和付出!
远处火把又晃了三下,老曹忽觉一股刺骨冷意袭来,冻得他使劲哆嗦了一下!
那个东西真来了!
他慌忙蹲下,将准备好的松明子塞进木架子里,用火把点燃。
干燥的松明子里满是松树油,沾火就着,随着松明子冒出橘黄色的火苗,将木架子也都引燃,熊熊大火将湿漉漉的苞米杆和青草烧得滋滋作响,一道道白色的水蒸气如同长长的游龙拔地而起,被半空下来的冷气压着,覆盖在整片稻田上空!
三十几个火点同时点火!
不到十分钟,蒸腾的水汽就覆盖了整片稻田!
就像给稻田盖了一床厚厚的热气“棉被”,将上层压下来的冷空气隔绝在外!
“这个大傻子,是真聪明!”
钱慧站在小桥边远远看着灯火通明的稻田,暗暗赞了一声!
就是傻乎乎的,一点也不懂女儿家的心!
“走啊慧慧去看看!”
张翠玉、周薇手拉着手跑出来,叫上她一起来到稻田边看热闹。
“快,加湿柴!”
气温已经接近冰点,孙建平却是满脑门都是汗,他抱起一抱新鲜的草,一股脑压进火堆上,一条白色“游龙”再次腾空而起,被气流压着覆盖在水稻田上。
“你们仨来了正好,帮我看着这堆火,烟要是小了就往上压湿草,记住没?”
“嗯嗯记住了!”
孙建平交代两句,健步如飞跑向其余人守住的火堆旁,压上一堆堆的湿柴,将烟雾搞得越大越好!
这一忙活就忙活了半宿,连小西山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二马架弄啥呢,大半夜不睡觉拢火玩?
胡来福披上衣服匆匆走过来,看到老曹正叼着烟袋,蹲在地上抓起一把青草扔在火上,好奇问道,“老哥哥,你们在这烤土豆呢?”
“烤地瓜呢!”
老头没好气嘟囔一句,把胡来福直接给干没词了。
他也不傻,站起来看了看烟气弥漫的稻田,也明白了他们想用这种方式抗击寒流,保住稻田。
“这么整能行吗?”
“行不行还不得整了才知道?”
胡来福挠挠头,这老爷子,我问一句他顶我一句!
他干脆也不问了,脱下鞋垫在屁股底下,烤着火,抓起湿草也往上边压。
“你们队明年种不种稻子?”老曹揉揉酸疼的胳膊,压了一锅烟叶,从火堆里拣出一根树枝凑上去,咕嘟一口引燃,问道。
“我可不想种咋的,你们这稻子长得这么好,看着都眼馋,就是不知道我们屯子那帮懒鬼乐不乐意干。”
“你把你们队上那几头牲口好好喂喂,那家伙瘦的噔楞噔楞的,看着都吓人,没有好牲口再好的地也白费,我说话你得往心里去……”
“嗯哪您说我都听着呢!”
天渐渐亮了,和煦的阳光普照大地,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的焦糊味道。
孙建平打了个哈欠,掀开披在身上的衣服,揉揉眼,觉得有什么东西贴在后背上,软软的绵绵的……
他扭头一看,险些当场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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