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老徐这席面整得够硬!
首先上来四个凉菜,分别是切香肠、花生米、拍黄瓜、凉拌拉皮。
孩子们的筷子齐刷刷伸向切香肠!
这可是在二马架头号大厨张子义亲手灌制的,粉多肉少,但面粉里加了熬骨头的肉汤,滋味十足!
然后才是热菜。
第一个是辣椒炒肉,然后是小白菜炒滑子蘑,地三鲜,尖椒干豆腐四个菜。
紧接着是锅包肉、鸡蛋丝、小鸡炖蘑菇、干炸河虾。
倭瓜炖豆角、猪肉炖粉条、豆角炖排骨,最后一道菜永远都是红烧大鲤鱼!
无鱼不成席嘛!
整整十六个菜,八荤八素!
这也是那个年代东北农村能拿得出手的很硬的席面!
当然了鱼和虾都是从河里捞出来的,猪是自己养活的,蘑菇是山里采摘的,小鸡是上山打的,豆角是自留地里摘的……
也就一个花生米和拉皮是从供销社买的。
农村嘛!
主打就是个资源整合,经济实惠。
老徐这小算盘打得……
不比老曹差!
“来来来,吃,甭客气,不够还有!”
王连生端着大盆给各桌添菜,大家伙甩开腮帮子,专往肉上使劲!
老曹抓起桌上的“北大仓”酒,咬掉盖子,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他们这桌属于层级比较高的“领导桌”,居中坐着从京城来的王金刚的父亲王学军,然后是滕干事、杨主任、许主任、老徐、老曹、老田……
这帮人到什么时候都得讲究个论资排辈。
“今天各位来到我们二马架,参加金刚和二丫俩孩子的婚礼,我们二马架蓬荜生辉,我谨代表二马架两百多社员,欢迎各位领导赏脸驾临!”
老曹站起身,先客气了两句,众人笑笑,拍拍巴掌。
“下面咱们请京城来的王局长给大家讲两句!”
老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冲王学军招招手,王学军也不怯场,站起身,拽了拽衣服领子,“那个,那我就讲两句,咱们先说国内外大形势,那是一片大好啊!咱们和花旗国达成了公报,化敌为友,大大拓展了……”
不愧是当领导的,张口闭口国家大事,孙建平这边只顾着低头吃菜,钱慧则手托着下巴,夹起一块鱼肉,跟绣花似的细嚼慢咽,时不时掏出手帕擦擦嘴,看得孙建平都替她着急!
得亏着没赶上饥荒年头,不然照她这吃饭速度,非饿死不可!
“快点吃!”
孙建平出手如电,给她抢了块排骨放进碗里,吩咐一声。
大小姐脸一红。
桌上好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钱慧,远处咣当一声,不知道是谁把酒瓶碰倒了,几双眼睛才各自散开,搜寻自己喜欢的菜吃。
郝翠翠白了钱慧一眼,又看看帅气的孙建平,扯过一张红色卫生纸擦擦嘴角的菜汤。
总算吃饱喝足,孙建平起身要走,刘凤霞也匆忙站起来,“孙建平你要走啊?”
“嗯,我还得去后山放马呢,人吃饱了马还饿着呢!”
“那个,等会你赶马车送我到纳河农场呗,我到了那自己坐火车就回城里了。”
“行,等你走的时候到后山叫我一声。”
孙建平扯开凳子,大步流星往外走,钱大小姐啃着排骨,看看他再看看刘凤霞,心扑腾扑腾的跳。
啥意思?
现在让建平送,那你是咋来的呢?
飞来的?
还是打地洞钻来的?
能来,回不去了?
还让人送?
其余各桌也都陆陆续续开始起身散场,只有老曹他们那桌还在轮番灌酒。
“慧慧过来帮婶子个忙!”
“来了!”
钱慧被徐金水媳妇叫走,孙建平则大步流星回了马厩,将这些马都解开缰绳,领着们往后山走。
孙建平骑着小毛驴跟在队伍后面,是不是吆喝两声,马群也哕哕叫起来回应他。
后山到了,孙建平给每匹马都下了绊马索,然后抄起镰刀钻进地里,不一会就割了满满一大堆鲜嫩的青草,小毛驴吃累了干脆趴在地上吃,孙建平放下镰刀擦擦汗,脱下鞋垫在屁股下面,往山下看。
站在山坡上眺望山下,仍能看到张灯结彩的老徐家,里面人头攒动,老曹他们那桌还没散。
“这帮酒蒙子。”
远处走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穿着白衬衫、墨绿色长裙,略施粉黛的刘凤霞,她踩着收割过后的麦子地,一步步走到孙建平身边,蹲下来摸摸趴在地上吃草的小毛驴,一笑,“队里又新添了一头驴?”
“嗯,从草原带回来的。”
“你那匹马也长高了,个头真大!”
刘凤霞看到乌龙马,凑过去想要摸一下,没想到乌龙马张开大嘴就来咬她,把刘凤霞吓得练练往后退。
“这马脾气还是那么暴!也就你能驯服!”
她走回到孙建平身边,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擦自己的白色平底小皮鞋。
孙建平扭头一看,好家伙!
刘凤霞俏脸一红,收起手帕,在他身边蹲下,“建平,一晃咱们下乡都一年了。”
“可不是么,从去年八月份到今年八月份,正好一年。”
“这一年我感觉我变了很多,你呢?”
“人总是要变的嘛,我也变了。”
“呵呵,我看你变得更壮实了,这胳膊……我记得在火车上的时候你的胳膊和我一样细,现在比我小腿都粗了!”
刘凤霞捂着嘴嘻嘻笑起来,孙建平低下头蹭蹭头发,“没法子,干农活嘛,没一把子力气真干不动。”
“说真的你就准备在乡下呆一辈子了?”刘凤霞转过头看着他,一双丹凤眼亮晶晶的。
“我也没办法,就这么滴吧!”孙建平当然知道她找自己的目的,绝非只是为了单纯叙旧而已。
“我记得没错的话,王仲云王科长是你爸爸的旧部下吧,只要你开开口,他就能把你调到一重厂宣传队,他二闺女不就是走后门进去的么,农村这块穷乡僻壤,一万年也是这副德行,要不你去找王仲云说说,把你调到宣传队,这样咱们俩就又能在一起工作了。”
“其实我这个人就是个天生散漫的性子,你让我上山放牛放马行,要是非让我早八晚五按部就班的过日子,还不得把我给逼疯了!”
孙建平笑了笑,“在农村多好啊,冬天有雪,春天有花,夏天有果,秋天就更好了,有吃不完的山珍野味,我倒不觉得城里比农村好多少。”
“你看到的只是表象,在城里可以按月拿工资,可以免费吃食堂,下了班还可以去听音乐会看电影,周末闲暇去跳跳舞逛逛街,日子不比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要好?再说我们都是从城里下放到农村的,本身就不属于这片土地,唯有回到城里,我们才能找到真正属于我们的幸福。”
“哈哈!”
孙建平笑起来,“我爸是山东农村的泥腿子出身,我骨子里也是农村人,实在没办法硬往自己脸上贴金,真是抱歉了。”
“你这人,我好话说尽你咋还油盐不进呢!”刘凤霞觉得孙建平的思想越发顽固!
人家都削尖了脑袋往城里钻,可是他呢!
却赖在这里不肯走了!
“呦,聊啥呢这么开心!”
钱慧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乌龙马看到她来,嘶嘶叫了一声,贱兮兮凑过来,用大脑袋在她胳膊上蹭来蹭去。
两个姑娘四目相对,似有火花溅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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