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的伤亡可谓惨烈。
不少罪奴心怀畏惧之下,下意识就要转身就逃。
可身后那两千督战的狼崽子竟比城头守军还要凶残,别说是转身逃跑了,就算冲锋的速度慢了一瞬,迎接他们的便是冰冷无情的箭矢。
反抗?
这只会让抽刀便砍的那些家伙更加兴奋。
“迟进者!死!”
“畏敌不进者!死!”
“临阵退缩者!死!”
此刻两千归义奴儿有如凶猛的猎犬,驱赶着庞大的羊群不断前进。
听着身后不断暴吼出的死字,以及凄厉的惨嚎声。
被夹在其中的罪奴根本没得选。
退,肯定是个死。
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攻!攻!攻!”
在死亡的威胁下,这一刻的罪奴们甚至比南下攻雍时还要勇猛。
甚至一度将城头的守军压制得节节败退。
只是就在这时,城中那些出身尊贵的强者却是出手了。
磅礴浩瀚的法力肆意宣泄,几乎转眼之间,就将那些攻上城头的罪奴大片大片的清扫。
一时间残肢飞舞、鲜血迸射。
将这片本该瑰丽的北国风光,化作了血腥残酷的无间炼狱。
眼看这惨烈一幕的罪奴终究还是胆寒了。
如果不是他们之中那些继承了各自部族族老修为的头领,硬着头皮顶了上去,怕是只这一波血腥洗礼,整个城头便不再有活物存在。
只可惜这些头领的修为终究只是继承得来,根基并不牢固。
虽然城中那些贵种强者同样废物,可依旧不是他们的对手。
几乎转眼间便被斩杀了两尊元神真人。
而就在他们心中生出无尽绝望之际,却忽然发现对面那些贵种强者出手的动作一顿。
所有人都用震惊疑惑的目光望向他们身后的方向。
“那……那是什么?”
听到对面那些贵种强者的惊呼,罪奴头领们同样忍不住往身后看去。
只见那些雍人魔鬼不知何时,已经策马整装,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而在他们军阵之前,不知何时横放着十数根极为粗壮的铁管。
铁管?
不知道那东西是何物的罪奴们,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些雍人魔鬼终于要出手。
而这便意味着不需要他们再拿族人的性命往里填了。
这一刻的罪奴们心中涌出一股劫后余生喜悦的同时,竟对那些雍人魔鬼生出了几分感激之情。
“主人有令!”
“三十息之内,让开城门!”
听到那些狼崽子们吼出的军令,罪奴们怔愣片刻,而后慌忙让开前路。
二十息、十息……
一阵兵荒马乱后,镇辽军正面、通往龙城城门的方向豁然开朗。
高居乌骓之上的韩绍,甚至从这城门上首的城墙上,隐约寻到了一丝当初自己破开城门、斩出的痕迹。
而在这城门之内,王廷正殿的方向。
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似乎在警告着自己什么。
韩绍失笑。
当初祂没能拦住自己,今日就能拦得住吗?
亮银臂甲轻轻挥动。
得到示意的那神机营统领,向着韩绍一个顿首躬身,随后手中旌旗划过虚空,放声高呼。
“君侯有令!”
“子时方向!目标城门!”
被炮手们催动的炮管上,繁复的符文鎏光闪烁,几息之后便积蓄了庞大的力量。
“放!”
随着这声大吼出声,下一瞬那一根根粗壮敦厚的炮口便迸发出了一道道璀璨强光。
然后才是一阵宛如惊雷的巨大轰鸣。
声音震耳欲聋。
不少战马都被惊得直接人立而起,嘶鸣阵阵。
而城头上的那些守军只觉脚下的城墙一阵剧烈震颤,隐约觉得自己脚下有什么东西似乎破碎了。
一阵愣神之后,忽然下方传来一阵惊恐到极点的颤声。
“不……不好!城门破了!”
城门破了?
笑话!
经过去年那场耻辱,城门已经重铸,用的乃是上好铁木,厚实无比,更有精钢加固。
就算是六境大能也不可能轻易斩碎。
怎么可能说破就破!
听到这话的一众贵种先是不信,可等他们投下神念时,却全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神念之下,只见那座高大巍峨的坚固城门,此时已经支离破碎。
而在那城门后,一道道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犁出的巨大沟壑,只一眼便教人心神震怖、浑身战栗。
这一刻,他们不禁再次将目光望向那一根根看似普通的粗壮铁管,口中讷讷呢喃道。
“那……那是什么?”
……
望着远处那刚刚经历过一轮齐射的城门,韩绍嘴角含笑。
也不枉他耗费了那么多财货,临时赶工造出了这十几门试验品。
“本侯这新武器,如何?”
听到韩绍这话,同样被这新式武器所震慑的一众镇辽将领,努力平复了一番心情,忙不迭点头。
“威力着实恐怖!”
说着,有老将眼中闪过贪婪,已经腆着老脸赔笑道。
“这玩意儿带劲!”
“君侯!君侯!回头一定要分两门给我这老家伙啊!”
这话说完,一旁的镇辽诸将顿时鼓噪道。
“我也要!给我两门!”
一共只有十二门试验品,这你两门、我两门如何够分?
有老家伙急了,厚着脸皮打起感情牌,翻起了旧账。
“君侯!别忘了,当初陷阵营咱可是出了人的!”
“这个人情你得还吧!”
说到底,他们都是老于战阵的老将了,但凡能用在战场的东西,他们只要看上一眼,心中很快便有了相应的运用之法。
别的不说,有了这玩意儿之后,就算是他们这些来去如风、动辄奔袭千里的骑军,就不只是被局限在旷野之上了。
攻城!一样能行!
就如同此刻一般。
感受着身边镇辽诸将的火热与急切,韩绍轻笑一声。
“不急,等收刮了这座王城,一切都有。”
这玄幻版大炮什么都好。
唯一的缺点就是费钱!
因为与另一方世界的青铜炮相比,它还需要用到大量的金银,用来炼制符文传导元气。
不过这一切等到他将乌丸一族这百年收刮之后,问题应该不大。
“入城吧。”
韩绍手中密鳞龙枪前指。
已经经过一轮抽调、增补各营精锐的陷阵营,全军人马具装、如墙列进。
单单只是缓步趋行,其威势已经宛如山倾。
等到速度提上来之后,更是一如海啸滚荡、吞噬湮灭一切。
轰隆隆——
尽管草原一族才是玩马的行家,可此刻望着下方那整齐划一有如黑色浪潮涌来的雍人铁骑,他们才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马蹄如惊雷!
什么才是真正骑军之威!
“君侯有令!入城!入城!”
如今执掌陷阵营的冯参,粗壮的嗓门大吼出声。
而后很快便蔓延至全军。
“入城!入城!”
这一声声怒吼,贯彻了巍巍镇辽近乎百年的夙愿。
而作为即将彻底终结幽州苦难,重现祖先荣耀的亲历者,他们如何能不激动?
又如何能不放声怒吼?
入城!
今日他们要马踏龙城,将一切踩在他们的马蹄之下!
……
城门须臾而过!
在这过程中城头上那些蛮族守军似乎被那一轮大炮齐射给轰懵了,竟没有作出任何的攻击。
就这么任由前锋的陷阵营撞碎残破的城门,冲入城内。
这让准备好好厮杀上一番的陷阵营将士好生失望。
而更让他们失望的是那些刚刚还和罪奴们杀得血肉横飞、有来有回的乌丸贵种,此刻竟就这么跪伏在城中的道路两旁。
其姿态之恭敬、面上表情之谦卑,甚至让将士们感觉到了几分惊愕与不解。
冯参眼神扫过,随后用手中马槊狭长的槊锋挑起一名乌丸贵种的下巴,恼怒道。
“把刀捡起来!把刀捡起来!”
作为一个纯粹的武夫,在理智尚在的时候,自有武德。
而此刻的冯参虽然无比痛恨自己恪守的这份武德,却也无法真正对这些放下刀兵、跪地请降的蛮狗挥动屠刀。
该死!
该死的蛮狗!
屠戮我幽州子民百年!
戕害我镇辽袍泽无数!
他妈的说放下刀兵,就放下刀兵了?
这一刻冯参的愤怒,让他摘下面甲露出的表情,远比那冰冷面甲还要狰狞可怕。
一直在城中作威作福惯了的那贵种感受着脖颈间的冰冷与森寒,浑身战栗有如筛糠。
“不敢……不敢!边慌罪臣,自知罪孽深重!”
“怎……怎敢与天兵挥刀?”
天兵?
冯参哈哈大笑,可这大笑却毫无温度,充满了愤怒与悲呛。
手中马槊重重砸在那狗东西脑袋上,口中喝骂道。
“捡刀!妈的!老子让你捡刀!”
可任由他如何喝骂、如何用手中的马槊将那狗东西砸得头破血流,那狗东西依旧只敢瑟瑟发抖,不敢将腰间的弯刀拔出分毫。
冯参气急,一马槊将他拍飞。
手腕一抖,便又挑起一人,大眼怒瞪。
“捡刀!老子让你们捡刀!你们耳朵聋了?”
只可惜他这般举动终究只是徒劳的。
那一双双充满恐惧的眼神倒映下,怒吼不止的冯参,反倒是像是一个上演着独角戏的小丑。
直到那一骑浑身亮银甲胄的年轻身影,在一众虎狼锐士簇拥下,跨着那头狰狞异兽缓步踏入城中。
跪伏在城中道路两旁的乌丸贵种这才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一个个肉袒上身、披着羊皮,脖子上系着草绳,一步一匍匐走到韩绍面前。
这叫牵羊礼。
“君侯天威!我等愿降!”
“只求君侯仁慈,少造杀戮,予我等蛮荒之民活命的机会!”
匍匐、叩首。
卑贱至尘埃,有如猪狗。
韩绍也不下马,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们。
就这么缓步从他们面前一一踱步而过。
沉重的马蹄、压抑的气氛,让他们呼吸粗重、浑身剧烈颤抖。
却也只能这般屈辱地跟在韩绍的马蹄身后,匍匐前行。
穿街入市,一路招摇。
从始至终韩绍的注意力,似乎就只在这城中的风物之上。
直到一路行至这座王城的王宫所在,韩绍终于让乌骓停下了步伐,微微仰头望着眼前这座依旧残留着不少焦黑痕迹的宫殿,嘴角含笑。
“到底是属泥鳅的,动作倒是挺快。”
视线中,乌丸一族积累了百年的气运,已经在自己这接二连三的沉重打击下溃散了大半。
仅剩的那一小部分气运,又被生生分割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依旧在这片宫殿之内。
而另一部分则……一路向北远遁而去。
韩绍目光幽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一部分还算不菲的气运快速远离。
身后李靖缓步上前。
“君侯,要不末将带人去……”
韩绍摆手,摇头笑道。
“不急。”
“先让他们跑上三十九米。”
李靖不懂这个三十九米是个什么梗。
韩绍也没有解释。
而此刻依旧匍匐在地的那些乌丸贵种,以为韩绍在等左贤王出来跪地请降。
一个个赶忙谄媚道。
“君侯放心,我们已经遣人去让左贤王出来了!”
有人神色忿忿,直接张口怒骂道。
“若不是他们王族作孽!我等焉会冒犯大雍天威!”
“罪臣自问有罪!可要论罪孽深重,当论他王族!”
“故而罪臣斗胆!”
“请君侯尽斩乌丸王族余孽!以儆效尤!以示天威!”
这话说完,本以为会引来韩绍大喜的他,却见韩绍骤然回眸,眼神古怪地看着他。
“呼若邪没告诉你,他那王女如今已经怀了本侯的唯一子嗣吗?”
直呼左贤王的名讳,在场所有人并不意外。
真正让他们震骇的是韩绍的后半句话。
什么鬼东西?
左贤王那养在圣山的王女……嘶——
怎么会!
一阵呆滞过后,在场一众贵种全都用怜悯的眼神望着刚刚说话那人。
见他脸色惨绿,呆愣当场,有人心中叹息。
有人快速与他拉开了距离,似乎生怕自己待会儿被溅上一身血。
而也有脑子灵活的,瞬间就作出一副大喜状。
“恭喜君侯!贺喜君侯!将得麒麟子!”
只是韩绍却仿佛没看到他们的表演一般,挑明他与呼若邪的关系后,便已经回过头去。
而后幽幽道。
“都上马吧,跟本侯走一趟。”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
韩绍的话,自然没人敢拒绝。
只是等到他们上马之后,还是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君侯,咱们要去哪儿?”
韩绍轻笑。
“有人把你们当傻子,让你们留下来抵挡本侯兵锋,自己却是溜之大吉。”
“你们说,该不该将他们脑袋摘下来,以泄心头之恨?”
听到韩绍这话,终于反应过来的一众贵种,神色一阵剧烈变幻。
此刻他们这才发现自己身边确实少了很多人。
该死!
那些家伙……他们怎么敢!
嘴上说着抵抗到底,却没想到他们自己竟跑了!
一时间,感觉被愚弄、被羞辱的他们,全都义愤填膺。
“请君侯容许我等点齐人马,随君侯一同前去追杀那些无耻狗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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