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问起主导苏州府哭庙的申维久,陈明遇早已心里有数,于是详细介绍起申维久的家世来。
“申家乃苏州吴县簪缨世族,申维久的祖父是万历首辅申时行,其父申用嘉,受荫庇入官,历任赣州府推官、贵州按察使副使、广西参政,于崇祯十六年离世。”
“申维久生长在家世优渥的官宦之家,小有才情,养成了豪放风流,出手阔绰的纨绔作派,曾不惜重金将江南名妓卞敏赎进门,养在后宅花园,成为士林一段佳话。”
“卞敏?”
明末江南众多名妓中,朱由崧只知道“秦淮八艳”里面有个卞玉京,但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秦淮八艳的排名。
至于卞敏,朱由崧脑海里没有一点记忆印象。
陈明遇有些意外皇帝没听说过卞敏的艳名,心想陛下只关心国家大事,无暇于风月,不由万分钦佩起来。
“陛下,卞赛和卞敏两姐妹乃秦淮河畔一对色艺双绝的歌妓,艳名远扬,特别是姐姐卞赛,又名卞玉京,诗琴书画无所不能。”
“卞敏虽不及其姐,但精通鼓琴,善于画画,尤其是兰花,申维久不惜重金纳卞敏入门,无非是想借卞敏的名气,帮他在士林中提升知名度而已。”
朱由崧愕然,“重金替一位名妓赎身,就能演绎出一段才子佳人的美谈?”
“陛下,江南每选花魁之时,必是大量文人雅聚之日,若是在此间一掷万金,俘获某位美人芳心,名气自然就上来了。”
朱由崧也算是听明白了,这跟后世那种不要脸的炒作名气没任何区别。
江南文风鼎盛,读书人竞争自然就大,申维久那种文采并不出众的,在士林中很难挣得一席之地。
而通过重金赎回一个名妓,名气出来了,声望也就上去了。
这就有了士子一掷万金,通过争夺名妓,把自己的人气炒出来,以此达到某种目的。
这简直就是在败坏社会风气啊。
明末江南这种氛围下搞出来的所谓才子,通过科举进入朝堂,能为国家干实事就见鬼了。
看来江南豪绅们热衷于捧名妓,除了生理上的需求,其实也是为了争名斗富,比如申维久那样的为了搏取一个才子佳人的美名。
而那些一心攀附世家豪门的名妓,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秦淮河的名妓在一些天真的平民眼里看来,都是卖艺不卖身的白莲花,却不知她们只是世家大族们手上的玩具而已。
那些江南名妓进入豪门做妾,连育孕的资格都没有。
像秦淮八艳最后下场就很凄惨,有的被当作礼物送来送去,还有被世家族人逼死,更有被逼的出家为尼遁入空门,还要为豪门服务的。
朱由崧冷笑一声,“这大江南富庶升平,奢靡之风盛行,中外臣僚士庶之家,以文锦被厕床,白金饰溺器,娼优下贱以绫缎为绔,市井光棍以锦绣缘袜。”
“而一帮身家优渥的读书人流恋于风月,终日莺歌燕舞,声伎优乐,美食园林、斗鸡赌牌,品茶、玩戏班子……”
“这些读书人啊,满口仁义道德,写的一手文章也是忧国忧民之情,感人肺腑得让人怆然泪下。”
“背地里却是男盗女娼,利用特权附在大明身上吸食民脂民膏。”
“崇祯朝国事就是让他们这样的一群人给败坏的,现在还有脸去哭祭思宗。”朱由崧面若寒霜,
“江南这帮士绅不纳税,过着挥金如土的日子,而崇祯时期却因朝廷财政困窘,拿不出饷银,军中士卒无以生存,有的甚至卖儿鬻女、典妻乞讨,或与将主为奴来活命。”
“一边让军中将士们饿着肚子,顶着寒风,一边要求他们为国御敌,抛头颅,洒热血,这不扯淡吗!”
朱由崧咬着牙说道,“朕为了改善国库财政,平衡税赋,着手推行新政,他们一个个就跳出来闹腾,看来不严惩都不行了。”
陈明遇也是听得内心愤愤,他出身底层,自然知道这江南官绅们的作派,确如陛下所说。
弘光朝的军队能抵御住建奴南侵,除了陛下知人善用外,最基本的一点就是军饷到位。
“陛下,申维久只是一纨绔子弟,恐怕多半是被人推出来的马前卒,背后必有人串联谋划这一切。”陈明遇说着向朱由崧请命,
“陛下,请您下旨,臣带人去苏州府,将这位主导哭庙的申维久抓起来审问,定当查个水落石出。”
朱由崧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皱眉沉吟着。
如今南直隶各地巡检司的人手都换了个遍,朝廷基本掌握了这些地方武装力量,士绅想要通过武力作乱来达到目的几乎不可能。
想要惩治这群哭庙士子,可以说是手到擒来,但必定牵连不小,一桩大案是难免了。
锦衣卫代表皇帝的意志,朱由崧觉得没必要明面上直接出手,最好是找个背锅的。
“朕记得苏州府现任知府庞昌胤,是阮大铖举荐的人吧,这个人怎么样?你们锦衣卫有调查过么?”
陈明遇回道,“回禀陛下,庞昌胤此人不用锦衣卫调查,臣也是熟知的,庞昌胤原任无锡县令,崇祯十五年,无锡本地士子闹事,将他这个县令驱赶出无锡城。”
“嗯?堂堂一个县令,居然被无锡本地闹事的士子赶跑了。”朱由崧有些惊讶,大明江南士人真是嚣张惯了,不但敢打死皇帝派下来收税的太监,就是一城县令也是直接赶跑。
“此事后来朝廷是怎么处理的?”
陈明遇苦笑,“庞昌胤被赶出无锡城后,曾向上级巡抚哭诉上告,但那帮无锡士子都有来头,最后只是被轻罚几人,庞昌胤被调去嘉定当县令。”
无锡那伙士子难怪敢嚣张,原来背后有人。
陈明遇继续说道,“阮尚书主持丈量清查南直隶土地时,庞昌胤表现十分积极,所以被举荐为苏州知府。”
朱由崧点点头,这么看来,苏州知府庞昌胤估计没有参与策划哭庙,因为他与士子们不和。
想到这里,朱由崧觉得背锅的人非阮大铖莫属。
“若申维久只是明面上的一颗棋子而已,那些暗中谋划的人,说不定知道锦衣卫会采取行动。”
“这样吧,朕会派阮大铖出面去处理那些阻扰新政的哭庙士人,你们锦衣卫暗中协助追查,朕倒要看看,是谁在策划妄议朕乃假福王世子的。”
阮大铖六月就回朝了,出去大半年,清查土地成果丰硕,整个南直隶造册耕地面积一亿四千万余亩。
这可是非常大的政绩,因此朱由崧把阮大铖提为刑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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