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士绅们行为之张扬,生活之糜烂,其实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只是以往舆论都被士绅控制,只能影响小范围之内的人,也没人敢像如今这样,通过报纸全面揭露出来,并对其进行强烈批判。
“哈哈,这朝廷的大公报骂得好,一帮奢侈淫佚,醉生梦死之辈,小生早有耳闻。”
这时一名年轻的士子站起身,朝四周拱了拱手,说道,“在下魏禧,在此要说上两句。”
“甲申之变后,我朝黄河北以尽数落入建奴蛮夷之手,致使无数百姓受尽蹂躏,实是崇祯年间科举被复社操纵,不得实用之才,有负朝廷所致。”
“想我等饱读诗书,自当不忘初心,以报国救民为己任。”
“如今天下纷纷扰扰,我等正是应响应号召,帮朝廷根除祸患,拯救天下百姓于水火。”
此时醉仙楼上面的一间雅间,朱由崧一身便装,坐着饮茶,听着下面的人议论。
朱由崧微服出宫,就是想听听报纸的舆论导向,对民间的真实反响如何。
现在有人站出来为朝廷的大公报叫好,让朱由崧留意起这个叫魏禧的年轻士子。
陈明遇见皇帝对那叫魏禧的年轻士子感兴趣,在旁边轻声解释他的来历,
“陛下,魏禧此人臣知道,他出身江西赣州府宁都县,其父魏兆凤。”
“魏禧?江西宁都县人?”朱由崧只觉这名字很熟悉,略一沉思就想起此人是谁。
看来这魏禧就是江西“三魏”,“易堂九子”之一的那人了。
原时空明末除了大量投降建奴鞑子的文人,同样还有很多心存忠义的读书人。
他们要么愤起抗清,要么终身不仕清。
其中抗清、不仕清的江西文人就很多,像是宋应星、杨延麟、万元吉、“三魏”、“易堂九子”、郭维经和郭应衡等一大家子都是。
可惜这些抗清的文人义士因受清廷打压,大多都被历史湮没,并不出名。
而那些投降的文人,因为帮胜利者编故事写史书,顺便洗白自己,反而知名度很高。
这时魏禧又高声说道,“听闻陛下设立新的太学,为朝廷栽培官吏,开年就会招生,在下准备报名。”
一名衣着华丽的儒生摇头晃脑的说道,“新学招收士人入学,只是为朝廷培养地方吏员,我等寒窗苦读,岂能屈尊于一吏胥,唯有科举取士才是正途。”
“这位兄台此言差矣,怕是还没有揣摩明白朝廷的新政吧。”魏禧笑道,
“朝廷已经准备将地方吏员纳入官职,如今经过专门的栽培,通法入吏,且地方吏员也还是可参加科举入试的。”
那名衣着华丽的儒生一脸不屑,“吏胥终究是上不得台面,怎能让他们如此随便就参加科举应试。”
魏禧轻轻的摇摇头,不再说话,似乎懒得与那衣着华丽的士子争辩。
地方吏胥在洪武初期,本是有直接参加科举应试资格的,但是一帮清流士人视吏胥为异途浊流,强烈反对,禁止了吏胥参加科举的资格。
洪武三年八月首开科举,其关于吏员的禁令是“有过罢闲人吏,不得应试。”
随后太祖朱元璋以天下初定,急需能官干吏为由,令各行省连试三年。
到了洪武四年七月,又全面禁止吏员入试科举,严令“唯吏胥心术已坏,不许应试。”
但是仅过两年,太祖朱元璋对科举选拔的人才不甚满意,于是六年二月下令暂停科举。
如今弘光皇帝准备重新恢复吏胥的科举资格,无疑是触动了天下生员、儒生的利益。
魏禧径自坐下没多久,一名体态微胖的男子站起身,向四周拱了拱手,说道,
“在下无锡钱重,抛砖引玉,说说这朝廷新政的好处吧。”
“这新政,无疑是富人多缴税课,让国库更加充盈。”
“这样一来,我朝军队的粮饷自然有了保证。”
“以陛下治军之才,强军备武,定能早日北上驱逐建奴鞑子,恢复我大明江山国土。”
“所以,新政非但与农税有关,还是我大明复国之本。”
钱重话音一落,四周响起一阵高呼。
朱由崧听得扬了扬眉,不亲自出来一趟,还真不知他推行新政,经过报纸舆论散布天下,能获得这么多人的支持。
“哈哈。”这时一个哄亮的声音响起,“这新政可远不止加税富人,充盈国库,强军备武这么简单。”
“新政在于遏制土地兼并之害,可平稳粮价,粮价关乎天下民生,这才是新政的真正的好处。”
大家目光看向说话说人,这是一个手执折扇的中年儒生。
“咦?这不是复社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么,他怎么也在?”
“冒辟疆家可也是大地主吧,这朝廷新政,对他们家来说就得加税,怎得他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陈明遇指明冒辟疆的身份,让朱由崧也来了兴趣。
冒辟疆虽然名气大,还是复社骨干,但是参加科举六次,连乡试都没过,连个举人功名都没捞到,所以他是不可能存在科举舞的。
而且复社四公子中,也就冒辟疆性格最为豪雅。
世人大多只记得冒辟疆与董小宛葬菊的爱情故事,却鲜少有人知冒辟疆为救数十万乡民,散尽家财,最后晚年穷困潦倒。
连伟人都称赞冒辟疆的品格。
有人不解的问冒辟疆,“冒公子,新政如何关乎粮价?”
冒辟疆说道,“恶意囤积粮食者,皆是田产众多的地主豪绅,他们拥有大量田产,自然可以屯粮涨价。”
“如今新政是田多者需多缴税,田少者少缴,一此豪绅地主为了少缴税,必然会拆分田产。”
“新政在于均田,陛下又在各地设立粮站,统一收售粮食。”
“今后朝廷税赋全部折银结算,豪绅地主就没有那么容易再来操纵粮价了。”
朱由崧点点头,他搞的这一套,其实就是为了让朝廷掌握粮食的议价权。
这时有人问冒辟疆,“冒公子,你认为陛下改制能成功么?”
冒辟疆笑道,“历代改革又岂能是那么容易的事,能不能成,现在倒也不知,重要还得看今上的态度。”
“什么意思?”很多人表示不解。
冒辟疆却不再多说,有些话当众说出来,搞不好会对自己不利。
改制能不能成功,其实还得看有多少人会跳出来反对,皇帝的刀子要砍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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