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黑了天。
卫辉城南外郊,战场打扫还在继续。
赵六生是吴兆胜部下的一名小旗官,他带着部下几人举着火把打扫战场。
皇帝下达了圣旨,要又快又好的收捨战场,尽可能的全力抢救明军受伤的战士。
按作战计划,他们吴兆胜的部队原本是负责卫辉城北门,堵住卫辉城中的满清北逃归路。
今天豪格率正蓝旗全部人员从南门出城决战,等到吴兆胜的部队从北门赶到南门郊外时,战斗接近尾声,所以打扫战场这种活,自然而然就轮到了他们。
“兄弟………快补我一刀,过来补我一刀。”
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赵六生连忙低身走到那个声音面前。
只见一位明军将士被一杆长枪贯穿胸口,却还没断气,而是被长枪扎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这也太惨了。
赵六生心中呢喃一句,蹲下身,凑到这名伤兵面前,轻声问道:
“这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吗?”
这名伤兵神色凄苦,“家?我钱么儿没有家,全家早都饿死了。”
“是兴平伯带着我,让我多活了几年………。”
钱么儿这时似乎沉浸于美好回忆中,突然精神气十足,原本凄苦的脸上竟然还带着笑容,
“能多活这几年,我钱么儿也值了,抢过富家老爷,也尝过山珍海味,嘿嘿……还干过富家老爷的小妾………”
“我钱么儿不算啥好人,现在为兴平伯报仇而战死沙场,报答了兴平伯活命之恩,是为义,我现在死了还能算为国捐躯,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钱么儿说完这些,原本神气十足的脸庞,迅速黯淡下去,喘息着用嘶哑的声音喊道,
“这位兄……弟,快给我补上一刀,给我个……痛快!”
赵六生点了点头,从他打扫战场到现在,叫他补刀的重伤明军,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了。
“钱兄弟,一路走好………”
赵六生说完一刀砍向钱么儿的喉咙,切开了他的喉咙气管。
赵六生心里只是叹息一声,打扫战场还得继续。
捡起地上的残兵破甲,把自己袍泽的遗体收殓好,放在一架木车上。
“救我……救命。”
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赵六生和一名部下前去查看声音来源。
“嗯,怎么是名建奴鞑子。”
只见一名清军士兵被压在一匹死去的战马下,无助的喊着救命。
“狗鞑子!竟然没死,爷爷来送你上路。”赵六生见是满清骑兵,想也不想,手中长刀劈向这名清军脑袋。
对于这个清军的尸首,他们现在理也不理,任由他倒在地上。
要是晚上没有被野兽吃掉的话,按照赵六生的经验,大概率要到明天才会有降兵出来拖走,然后挖坑埋了。
他们现在打扫战场,只是收敛自己袍泽的遗体,救治伤兵,暂时是没空理会敌人的尸体的。
“唔唔唔,救我,我不想死,娘亲,我要娘亲………”
一個面容稚嫩的年轻明军,胸口被一营车压住,露在外面的双腿扭曲,正在喃喃的哭泣。
“快过来,搬开车驾!”赵六生挥动手中火把,叫几个部下过来,一起抬开营车。
“兄弟,别怕,我们送你去伤兵营救治。”
“唔唔……我好痛,我想娘亲……”被救出来的这个年轻明军两眼失神,嘴里一直喃喃自语。
赵六生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颊,从腰间摘下水囊,给这个年轻士兵灌了几口。
“咳咳咳………”年轻明军士兵咳嗽了几声,喘着粗气,终于缓过神来,怔怔的看着赵六生。
赵六生笑道,“小兄弟,你只是双腿断了,身上没有致命伤,你是那一营的?我们抬你去城里的伤兵营。”
“我是京营北大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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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辉城中的满清守军倾巢而出,城南郊外战事结束,明军几乎没有再费刀兵,就入驻卫辉城府衙中。
此战虽然赢了,但明军一众活着的大小将官,却是忙得根本停不下来。
要忙着接收卫辉,布置防务,统计伤亡,记录军功,打开府衙库房,清点收获。
还有无数伤兵要安排救治。
府衙内。
“我的爷,苍天眷佑,幸亏射在您背上的这支箭矢不是破甲箭,未能伤着龙体分毫。”
当内务府总管太监田成看到朱小菘背后插着一支箭羽时,惊叫连连,哭得稀里哗啦。
在战场上时朱小菘就命人折断了箭杆,入城后田成为他四处忙活着。
田成带人帮朱小菘缷甲脱衣,然后取下了那支插在铁甲上的箭矢。
嘴里一直叨叨絮絮的说着,
“我的皇爷唉,今后亲自上战场这种事儿呀,您可万万不能再干了,要是您有个好歹,奴婢也无颜活了哟。”
“行了,田成,你也下去歇着吧。”
田成今日同朱小菘在乱军中,居然毫发未损,现在看起来还是那么手脚麻利,活蹦乱跳。
经此生死一遭,朱小菘感觉自己有些变得不一样,但又说不出那里不一样,但有一种灵魂得到了洗涤的感觉。
看着忙前忙后的田成,这个长得白白胖胖、珠圆玉润的太监也似乎顺眼了许多。
这一夜,朱小菘虽然感觉很是疲惫,却是无眠,他千思万绪,辗转反侧,脑海中还在回放着惨烈的战斗画面。
因为他的一个决定,有了这场卫辉之战,改变了这十数万人的命运。
自古保家卫国,那有什么史料传唱的那种横空出世盖世英雄,有的只是一位位埋骨青山的忠魂。
那无数前赴后继,不畏生死的明军将士和清军厮杀的画面,烙印在他心里。
朱小菘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像是一个扮演者,内心甚至是抗拒着这具倒霉催的身份。
现在他的灵魂,似乎是真正的融入到朱由崧这个身体里来。
朱小菘捏了捏拳头,心中喃喃道,“今后我就是朱由崧,大明天子朱由崧,一切都可以由我来改变。”
无尽的疲倦袭来,南明小朝廷皇帝朱由崧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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