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乌漆嘛黑的,陈凡也不想去后院看牲口棚是什么样子,他一边跟黄莺她们打着招呼,一边跟跑过来的动物们亲热了一阵,将它们打发回去。
随后对着杨菊和刘丹说道,“船上有点东西,你们找两副扁担,把东西挑回来。”
两人二话不说,一个去找扁担箩筐,一个去拿手电筒,找好东西便迅速往河边跑去。
陈凡在黄莺几人的簇拥下进了屋,同时问道,“张连长他们婚礼办了吧,是不是很热闹?”
听到这话,几个女生竟然没人说话,陈凡转头看了看她们,却发现都在憋笑。
啥意思?
他正要发问,黄莺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张连长和兴秀姐的婚礼推迟了一个星期,要腊月16才办。”
陈凡顿时愣住,立刻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啊?”
总不能为了等他回来吧?
他估摸着,自己应该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让老张主动推迟婚礼,而且黄莺她们的反应也不对。
黄莺往前指了指,“你坐着,我慢慢跟你说。”
陈凡挑挑眉头,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刘璐早已倒好热茶端过来,黄鹂在一旁问道,“陈老师,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去给你做。”
陈凡本来还想趁夜去一趟张文良家,毕竟关系不错,人家结婚都没能赶回来,现在回来了,就该第一时间去看看。
但是听黄莺说他们婚礼推迟,他现在也不着急了,对着黄鹂点点头,“简单点就行。”
黄鹂“哎”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去。
杨梅也丢下一句,“我去给你烧水洗澡。”便跟在她后面跑去。
最后一刘璐也没闲着,“我去铺床。”
转眼间客厅里就只剩下黄莺。
等陈凡看向自己,黄莺这才笑道,“是这样,前几天的时候,张连长和几个朋友一起上街去买结婚用的东西。
哦,不是三转一响,那些东西杨书记已经带人去地委买回来了,他们要买的是办喜事用的物件,就是毛巾、喜被、床单、双喜红搪瓷盆、水暖壶这些。
另外因为时间比较紧,赶制新衣可能来不及,也需要在供销社直接买成衣。”
陈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不挺正常的吗?跟他们推迟婚期有关系?”
黄莺一听这话,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要买的东西比较多嘛,还有不少亲戚朋友也想跟过去给他参考一下,所以上街的人比较多,一下子去了十好几个。”
陈凡眨眨眼,没有说话,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心里却在犯嘀咕,是不是该教这丫头写小说?很有灌水的天赋啊。
结果没等到黄莺继续往下说,又听见她咯咯咯地笑。
好不容易等她停下笑声,才断断续续地说道,“然、然后,他们就被人、举报了。”
被人举报了?
陈凡不禁瞪大眼睛,再看看黄莺。
这丫头是不是多少有点毛窍?张连长被人举报了,就乐成这样?
陈凡嘴角微抽,“所以,是谁举报的?人家举报的事情是什么?”
黄莺好不容易止住笑声,继续说道,“听朱公安说,举报的是隔壁公社的人,具体是谁他也不认识,一个是要为举报人保密,所以不要求留实名,另一个,张连长他们的问题也确实太明显,藏都藏不住,哪怕没人举报,他也是要来队里提醒一下的。”
陈凡眉头微皱,被外地人举报不奇怪。这一年来卢家湾发展迅速,从养殖到熟食店,赚得是盆满钵满,不知引得多少人眼红。
事实上最开始熟食店开业的时候,就被人举报过,只不过卢家湾各项手续齐全,所有副业都合乎规定,甚至还提前跟公社打过申请,无惊无险也就过去了。
后来卢家湾又带着其他四个大队一起发财,嫉妒的人也就少了很多。
可若是被人抓住小辫子,尤其是被外地人看到,那肯定没得说,直接一波举报带走。
但是老张他们也不是那种得意忘形的人呐,而黄莺又说问题太明显,连朱公安都要过来提醒?
就在他思绪转圜间,黄莺已经道出原因,“他们十几个人骑着自行车,太扎眼了,南湖公社还没有哪个单位能有这么多自行车,连公社政府都没有,所以他们一上街就有好多人看。
然后就有人发现他们的自行车没有上牌,就被人举报了。举报人除了说他们的自行车没有上牌之外,还怀疑他们都没有驾驶证。
派出所接到举报以后,就派朱公安去现场检查,朱公安发现他们骑的自行车确实大部分都没有上牌,然后几乎所有人都没有自行车驾驶证。
当时围观的人太多,朱公安也不好徇私,就开了罚单,每人罚款两元,限令尽快上牌,并补考自行车驾驶证。”
黄莺说到这里,突然又呵呵直笑,“经过这一闹,全公社人都知道张连长要结婚了,公社上的不少单位,还有其他几个生产大队都派人送来贺礼。
可是张连长感觉太丢人,跟杨家商量过之后,就借口要考自行车证,把婚礼推迟了一个星期,现在队里全部有自行车、还有打算买自行车的人,都在考驾驶证呢。”
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年代的自行车要上牌照,还会发一本“自行车执照”,这个自行车执照就跟后世的汽车行驶证一样,登记有自行车的品牌、型号、购买时间,以及持有人的信息。
有执照就有牌照,自行车上挂了牌照才能正常上路行驶。
可是却很少有人知道,这年头还有“自行车驾驶证”这个东西。
自行车也是交通工具,除了马车这种“老式交通工具”,包括自行车、摩托车、拖拉机、汽车等所有的工业品上路,统统都要驾驶证。
有些地方骑自行车的人少,便没有专门的自行车驾校,只是让派出所的人盯着,让人骑上遛两圈便算合格。
而有些地方买自行车的人多,甚至还有大工厂有计划地批量购买自行车,卖给职工作为福利,便办起了“自行车驾驶培训学校”,正儿八经地教人骑自行车,培训合格发给毕业证,关键是交警还认,见证发证!
卢家湾这些自行车,自然是从地委旧货商店那里买回来的。
只是陈凡也没想到,他们竟然都没有去上牌。
不过也是,上牌要2块钱,而且每年都要“年检”,其实就是让你去交钱,有的地方一年一块,有的两块,更多的没听说过。
上了牌、办了执照,就等于要一直交钱,大城市管得严,那没办法。
南湖公社是个小地方,七弯八拐的都是熟人,除非是上级要求,否则一般不查。
不过以前南湖公社买自行车的,基本上都是各个单位的职工,或者政府里的行政人员,这些人“觉悟高”,一般都会主动办证。
各个生产队也差不多,属于公家的也会办证,极少数几辆私人自行车,没牌照也就没牌照,反正没人管。
可是谁能想到卢家湾一下子多了几十辆没上牌的自行车呢?
本来就惹人眼红,这集体“违规出行”,不被人举报才怪了。
虽说这是一件比较让人郁闷的事情,嗯,主要是当事人郁闷。
但陈凡只要想到张文良要去规定的地方“学”骑自行车,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然后赶紧憋住,转头看着乐个不停的黄莺,“咳咳,我记得公社上没有自行车驾驶学校的吧?”
别说公社,连县里都没有,就是不知道云湖市区有没有?
这玩意儿确实很少见,要不是来到这个时代,陈凡在后世还真没听说过。
骑自行车还要考驾驶证的吗?
黄莺笑道,“本来就是做做样子,我听杨志军说,他们每天就去派出所里集合聊天,轮换着在派出所大院里骑几圈,就当是在学习了。
而且派出所为了表示公平公正,还在院子里弄了一些障碍物,弄得跟考汽车驾照似的,可好玩了。”
竟然还能这样?
陈凡嘴角微抽,也就只能祝愿他们玩得愉快。
聊了一大通,杨菊和刘丹也挑着担子回来。
这些东西看上去很多,其实除了机械厂发的那袋大米,其他东西都不重。
两人挑着箩筐进来,放在茶几旁边。
陈凡走过去分了分,“这些米面油就放餐厅杂物间,吃掉算了。水果分一半出来,再拿一半水果罐头,明天我带去大队部,肉罐头和鱼罐头也留着吃。
这些东西放一边,其他的弄个袋子装着,明天一起带去大队部。”
最后拿着一个袋子,倒提着将东西倒在茶几上,笑道,“这些是去省城回来,给你们带的礼物。”
现在他学乖了,知道什么东西不能随便送女生,比如钢笔、手绢、衣服、鞋子这些都不行。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点心虚,视线瞟了正喜气洋洋的三人一眼,好像除了鞋子,其他东西自己都送过。
嗯,法不责众,送东西也一样,应该不会被误会吧?
黄莺三人都看不出别的表情,一个个蹲在茶几前挑选,乐得合不拢嘴。
不一会儿,黄鹂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摆着两个菜、一碗面,还有一壶黄酒。
等陈凡唏哩呼噜几口造完,杨梅也放好了洗澡水。
他到浴室泡了个热水澡,穿上干净衣服,裹着当初肖队长送的羊皮军大衣,上去二楼睡觉。
上面刘璐已经将壁炉烧热,房间里暖烘烘的,床上的铺盖也换了新的,脱掉衣服往床上一躺,拉开被子裹紧,陈凡舒服地发出一声呻吟,随即眼睛一闭,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早,陈凡准时起床,拉开窗帘,外面又是一层薄薄的白雪。
天空还飘着雪花。
不过还好,雪不大,不影响出行。
先晨练再洗漱,等他下楼,几个女生已经准备好早餐。
没有云湖市区早餐店里买的那么多花样,却也很丰盛。
大米粥配大肉包,再来一碟酱萝卜和酸菜,吃完之后,陈凡擦了擦嘴巴,便准备出门。
外面杨菊已经套好马鞍,小母马激动地在场坪上原地踏步,不停地唏律律的叫着。
看见陈凡出来,它立刻跑过去拿脑袋顶了顶。
陈凡哈哈笑着抱住马头,摸了摸马鼻子,旁边的熊猫园里,滚滚已经扒着栏杆叫个不停。
没办法,又让黄莺打开熊猫家的门,进去陪滚滚和两只熊猫宝宝玩了一阵。
眼看时间都过了7点半,他才出来翻身上马。
出发。
乡间小路上,小母马迈着轻快的步伐慢跑,已经长得很高的小马跟在后面,时快时慢和两条狗子打闹。
头顶上空不远处,燕隼啾啾叫着在盘旋,八哥则乖巧地停在陈凡肩上,闭着嘴不说话。
忍了一分钟,八哥实在憋不住,“小陈,要不要我去报信呢?”
陈凡翻了个白眼,“滚吧。”
八哥立刻振翅而起,“好嘞。”
眨眼间就扑腾着飞入风雪中,不见了踪影。
本来6队距离大队部就不远,几分钟后,尽管小母马放慢了脚步,也跑到大队部门前。
进村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睡不着觉的老人打开大门,搬把椅子坐在门口、听着大喇叭里的新闻。
见到陈凡回来,都纷纷挥手打着招呼,陈凡也笑呵呵地回应。
等到了大队部,让小母马自己去牲口棚,他拎着袋子往里走。
办公室里,杨书记、张队长、肖队长和叶队长都在,连张文良也在。
他们见到陈凡,一个个未语人先笑。
张文良咧着嘴,“哼哼,大忙人啊,这一去好些天,是不是把我哪天结婚都忘了?”
杨书记也迅速收敛笑容,干咳一声,“不是说了17号结婚的吗,怎么去省城了呢?”
张队长倒是哈哈笑着,“怎么样,有没有好消息?”
肖烈文和叶树宝两人眼巴巴地看着他,那表情比等熟食店第一天开业的营业额时还夸张。
陈凡将袋子放在桌子上,先对着杨书记几人笑着点点头,掏出作协纪念品黄金龙过滤嘴香烟,一人发了一支,“尝尝这个,作协发的。”
最后一支递给张文良,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听说,你出门被罚,连婚礼都推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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