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众人视线顿时齐刷刷的落在了韩管家身上。
孙伏伽眸光微闪,与林枫极有默契的他,瞬间明白了林枫的意思。
看向韩管家的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
而庄园的下人们,此时也都先是一愣,继而脸上都露出了疑惑之色。
“对啊,假老爷不识字,那他根本就看不懂书上的内容,他怎么还天天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看书?”
“可能是管家在给假老爷念书?”
“你忘了吗?管家也不识字啊,管家每次也都是按手印,从来就没有写过字。”
“对啊!我差点忘了,管家也不识字!可如果管家也不识字,老爷也不识字,那他们天天在书房里看什么?”
“两个都不识字的人,怎么看书?”
下人们之前并不知道假高德尚不识字,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这个高德尚是假的,而真正的高德尚在五年前,是经常亲自写字的,所以在这种前提下,他们完全不觉得假高德尚与韩管家在书房里看书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在清晰的知道假高德尚不识字,而韩管家也不认字后,那他们天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书,就十分不对劲了。
林枫指尖轻轻按着《道德经》,视线似笑非笑的看着韩管家,道:“韩管家,怎么不回答呢?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还是没法回答?”
韩管家眉头紧锁,那褐色的眼球在眼眶内不断转动,他叹息一声,道:“不瞒林寺正,其实假老爷每天在书房内,根本就不看书。”
“他就是天天把我叫到书房后,假装他在看书,其实他只是和我聊天,更多的时候,则是在睡觉。”
“原本我也不知道老爷为何这样做,可现在听林寺正你的话,我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假老爷怕自己不识字的事露馅,这才伪装成天天看书,自己很博学的样子。”
下人们闻言,都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是这样。”
“假老爷看来当真是十分诡计多端,竟然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伪装自己。”
“怪不得,我就说他们都不识字,怎么看书的。”
林枫听着下人们的话,轻笑的看着韩管家,道:“如你所说,伱和假高德尚每天晚上都不看书,不写字,要么是睡觉,要么是聊天?”
韩管家忙点头。
“那除了你和假高德尚,还有谁能进入这书房内看书?还有谁能在这里随便写字?”
韩管家刚要开口,林枫直接看向照顾高小姐的小婢女,道:“你来回答。”
韩管家脸色一僵。
小婢女则连忙摇头:“没有别人能进去了,假老爷不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入书房,便是打扫,都必须老爷在场时,我们才能进去打扫。”
“而打扫完,我们必须立即离开,不能碰书房任何东西……所以除了每天能和老爷一起看书的管家外,其他人都不能随意进入书房。”
听着小婢女的话,林枫微微点头:“毕竟这书房有机关,里面还藏着一具尸首,假高德尚不让你们随意进入很正常。”
说着,林枫视线重新落在韩管家身上,道:“所以,除了你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再轻易进入这间书房,更没机会在书房里写字,是也不是?”
韩管家冷冷的瞥了一眼婢女,然后无声点头。
林枫又道:“大家都说你也不识字,真的吗?”
韩管家忙点头:“真的,小人自小家贫,根本没机会读书。”
林枫笑了起来:“那就有意思了啊,假高德尚不识字,写不了字!你韩管家也不识字,也没法写字,而其他人都进不来……既如此……”
林枫拿起笔架上的毛笔,看着分叉的笔尖,似笑非笑道:“那这个将毛笔都写的分叉的人,又是谁?是鬼吗?”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忙将视线落在林枫手中的毛笔上。
看着那毛笔笔尖分叉的样子,即便是普通的婢女,也知道这肯定是经常写字才会造成的结果。
林枫缓缓道:“本官之前在询问下人时,问过他们关于书房毛笔的事,他们说他们会每个月定期更换一批新的笔墨纸砚。”
“也就是说,这个分叉的毛笔,放在这里也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而已,它绝不会是五年前真正的高德尚用分叉的,那么韩管家……”
林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能为本官解释一下,只有你和假高德尚才能进来的书房内,究竟是谁将这支笔用成这个样子的?”
韩管家听着林枫的问话,一直沉稳的他,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他视线左右飘忽,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明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林枫见状,呵笑了一声,继续道:“根据毛笔的使用情况,可以确定,不管用毛笔的人是谁,肯定在这书房内,写过什么。”
“可是,本官和孙郎中将这个房间所有的地方都搜查过,我们却没有发现哪怕任何一个有笔墨的地方。”
“书籍上没有任何字迹,也找不到任何一张带着字迹的纸!”
“所以……”
林枫看向韩管家,道:“韩管家觉得,这是为何?”
韩管家额头冷汗直冒,他下意识咽了口吐沫,道:“小人也猜不出来。”
“猜不出来?还是不敢说?”
林枫漆黑深邃的眸子盯着韩管家,缓缓道:“孙郎中,韩管家猜不出来,要不你为韩管家介绍一下我们之前推理的结果,帮韩管家了解一下?”
韩管家下意识看向孙伏伽,便见孙伏伽笑呵呵颔首,道:“之前检查书房时,子德对此有过推测……你们看看桌子上和书架上的书,摆放的都很是凌乱,为什么会这样?”
接着,孙伏伽就将林枫推断是第三者时间匆忙之下翻开书籍,将夹在里面的纸张翻找出来的推论,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这些带着文字的纸张,全都被那第三者,也就是真凶给带走了。”
听着孙伏伽的话,下人们想了想,旋即都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是真凶将其带走的。”
“的确,之前我们来打扫时,书架上的书都很规整,根本就没有这么乱。”
“只有第三者时间匆忙,他在杀了人之后,担心门被撞开,只能抓紧时间,所以没时间将书籍重新整理的规整,这么说来,所有带字迹的纸张,确实都被他带走了。”
林枫看向韩管家,说道:“韩管家觉得本官的推测,是否有道理?”
韩管家听着下人们的议论,感受着林枫那似笑非笑的笃定视线,脸色越发紧张起来,他点着头:“林寺正的推理,的确合情合理。”
“那韩管家觉得,为什么真凶要将所有的带着字迹的纸张都带走呢?哪怕一张废纸都不留下呢?”
韩管家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小人也不知。”
“还是不知?”
林枫笑道:“看来韩管家今夜不是太愿意动脑啊。”
“不过不要紧,本官有两件东西,可以帮韩管家好好的梳理一下思路。”
说着,林枫从怀中取出了两张纸。
他将这两张纸摆在桌子上,然后拿起其中一张纸,道:“韩管家,你瞧瞧这张卖身契,熟不熟悉?”
赵十五将卖身契递给韩管家。
韩管家看了看,旋即道:“好像是小人的卖身契,小人记得这个手印是小人按的。”
林枫视线看向账房齐宣,道:“齐账房不妨去辨认一下,那卖身契是否也是你代笔写的?”
齐宣一听,连忙来到韩管家身旁,视线向韩管家手中的卖身契看了一眼,旋即摇了摇头,道:“不是小人的字迹。”
林枫对此并无意外,他说道:“那你可知,这是谁的字迹?”
齐宣仔细辨认了一下,旋即摇头:“小人没有见过。”
“巧了。”
林枫指着桌子上那一堆纸张,道:“本官也没有从庄园里的任何纸张上,看到相同的字迹。”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这时终于察觉到不对了。
在五年之前,卖身契都是真正的高德尚亲笔所写。
假高德尚来了之后,就是齐宣代笔了。
可结果,韩管家的卖身契,却不是齐宣写的,也不是庄园内任何其他人写的,那会是谁写的?
其他人都是齐宣写的,为什么唯独韩管家不是?
这里面,难道有什么问题?
孙伏伽眸光微闪,这时他才意识到,林枫在当时,为什么一下子就挑出了这张卖身契,原来是林枫发现了字迹的问题。
林枫看向韩管家,慢悠悠道:“这卖身契上有韩管家的手印,想来韩管家一定知道它是谁写的,什么时候写的吧?”
众人一听,视线都齐齐落在韩管家身上。
韩管家目光闪烁了片刻,道:“小人记起来了,这是小人刚被假老爷救到庄园后不久,有一次和假老爷去县城里,假老爷问小人愿不愿意以后留在庄园,效忠他。”
“小人的命是假老爷救的,正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救命之恩,一听假老爷的话,自然是连忙同意。”
“然后假老爷就找了个会写字的人,拜托那人当场写下卖身契,小人在那时按下了手印……所以,这字迹才不是庄园内任何一人的。”
林枫点了点头:“很合理……你说你是在来到庄园不久后,签下的这个卖身契,那也就是说,是五年前就签下的了?”
韩管家忙点头:“卖身契上写了日期,是贞观元年的九月。”
“贞观元年的九月……”
林枫呵笑了一声,话音忽然一转,他眯着眼睛,道:“可本官怎么觉得,它不像是贞观元年九月写的呢?”
“什么?”众人一怔。
旋即便见林枫从一旁的卖身契里,抽出了两张纸。
他看向众人,道:“诸位请看,本官左手拿着的卖身契,是贞观元年所写下的,而右手的卖身契,则是贞观三年年初所写下的。”
“你们不需要看卖身契的内容,只需看这两张纸的成色、脆度,你们能否发现它们之间的区别?”
众人一听,连忙伸长脖子,仔细的去观察林枫手中的两张卖身契。
这时,眼尖的人,忽然开口道:“两张纸的颜色略有区别,贞观元年的纸张发黄一些,贞观三年的纸张,要白一些。”
经过他的提示,其他人也都连连点头。
“的确,两张纸的颜色有着比较明显的不同。”
“贞观元年的纸,确实更暗黄一点。”
林枫缓缓道:“随着隋末战争的结束,天下逐渐步入稳定,造纸术的技术也得以发展,所以即便贞观元年和贞观三年只隔了一两年,可制造出来的纸张,质量和成色却已经有着明显不同。”
“故此,贞观元年和贞观三年的纸张,在时光的浸染下,即便成色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但很明显,区别还是很大的。”
众人连忙点头,赞同林枫的话。
“那你们再去看看韩管家的卖身契,看看韩管家卖身契的纸张成色,与本官手中哪张纸类似?”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目光瞬间就落在了韩管家的卖身契上。
赵十五取回卖身契,高高举起。
他身材魁梧挺拔,手一举,哪怕被堵在门外的下人,都能清晰看到卖身契。
而这时,一些无比意外的声音,顿时响起。
“韩管家的卖身契,纸张的颜色,我怎么觉得,和贞观三年那张卖身契差不多呢?”
“的确!这张卖身契明显比贞观元年的白多了。”
“可韩管家不是贞观元年写的卖身契吗?为什么纸张差别这么大?”
下人们都发现了异常之处。
孙伏伽眸光一闪,他忽然来到赵十五面前,道:“十五,将这张卖身契给我看看。”
赵十五将卖身契递给孙伏伽。
只见孙伏伽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卖身契,然后将纸张放在了鼻子下闻了闻,他目露思索之色,沉思片刻后,道:“韩管家卖身契所用的这张纸,是贞观三年之后才有的纸张,可以确定,它最早也是贞观三年写的,不可能是贞观元年九月所写!”
“什么?”
听到孙伏伽的话,下人们顿时一愣。
低头的韩管家,也猛的抬起了头,眼中瞳孔陡然一缩。
林枫都露出了一丝意外,道:“孙郎中为何如此确定?”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子德可能平常不关注笔墨纸砚这些东西。”
“随着天下安定,科举开启,读书人多了,对纸张的需求也多了,所以纸张的制造水平在不断提升,并且为了适应纸张不同的需求,在造纸时添加的东西,也都不同。”
“就比如韩管家的这张卖身契所用的纸张。”
孙伏伽举起这张纸,道:“这张纸你们若是仔细去闻一闻,就能闻到纸张上有着轻微的药味,略有一些苦涩。”
“这是因为它在制作过程中,加入了草药黄孽,这种草药味道苦涩难闻,所以可以用来防虫,这样纸张存放就不用担心虫蛀了,保存的时间会更久。”
“这种工艺称之为‘入湟’,是在贞观三年时,才小范围出现的,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在大唐推广开来。”
“本官因为就喜好文房四宝,所以只要有新的纸张,就会托人购买,这才能了解到这些。”
“但本官觉得韩管家……”
孙伏伽一边说,视线一边冷冷的瞥向韩管家,道:“……你可能并不知道这种新的造纸工艺。”
韩管家双眼猛的瞪大,冷汗倏地就流了下来,他那表情,给林枫一种被知识背刺的懵逼和愕然。
很明显,韩管家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入湟的造纸工艺。
林枫见状,心中不由感慨,瞧瞧,什么叫做知识就是力量?
孙伏伽不愧是大唐第一位状元,不愧是自己钦定的大唐知识百科全书级人物,只要是和文化知识沾点边的,就没有孙伏伽不知道的!
这下林枫彻底安心了。
他原本还担心只凭纸张颜色,韩管家会狡辩到底。
现在好了,有了孙伏伽的配合,韩管家就算长了一百张嘴,也没法狡辩了。
林枫笑呵呵看向一脸懵逼的韩管家,道:“韩管家现在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在贞观三年后才有的防虫蛀的纸张,却会在贞观元年就为你写下了卖身契吗?”
韩管家脸色越发苍白,他目光剧烈闪烁,张着嘴想要解释,可是却半天发不出声音。
很明显,他根本无力辩驳。
孙伏伽的知识水平,直接将他给碾压了。
林枫见韩管家说不出话来,笑呵呵道:“韩管家解释不了,那本官帮你解释一下如何?”
刷的一下,随着林枫话音的落下,韩管家顿时紧张的抬起头,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慢悠悠道:“毫无疑问,韩管家这张卖身契,绝对是在贞观三年以后才写出来的,不可能是贞观元年写的。”
“可是它的日期确实就是贞观元年的日期,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想……”
林枫眯着眼睛,双目直视韩管家,道:“不出意外……它应该不是原版的卖身契吧?也就是说,它实际上,是在贞观三年之后,后补的新的卖身契吧?”
在林枫的视线中,他明显看到韩管家听到他这句话后,眼皮猛的一跳,瞳孔剧烈一缩,双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
这一系列的下意识动作,都足以证明一件事——林枫这句话,如一柄钢刀,刺进了韩管家的内心深处!
林枫身体前倾,双眼仍旧盯着韩管家,道:“可是好好的卖身契,为什么要后补呢?”
“难道是原版的卖身契坏了?丢了?”
“可如果是坏了丢了的话,那也不值得你韩管家为此隐瞒啊?更不值得你们费尽周章的,去县城里找其他人来写……齐宣就在庄园里,而且其他的卖身契都是他写的,何必不用他呢?”
账房齐宣闻言,连忙点头。
他也觉得奇怪。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林枫缓缓道:“那就是你韩管家和假的高德尚,不希望任何其他人知道你的卖身契是后补的,你们要隐瞒这个秘密!”
韩管家眼球剧烈颤动,全身都在隐隐发抖,林枫的话,林枫的视线,都让他觉得如遭刀割。
林枫将韩管家的表现收归眼底,继续道:“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费尽周章的隐瞒你原版卖身契的事呢?”
对啊!
韩管家和假高德尚,为什么要隐瞒这些?
众人都想不通。
“原本我也想不通。”
林枫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说道:“不过,当我在假高德尚的房间里,发现了这张纸后,我就一切都明白了。”
说着,林枫将刚刚从怀中拿出的第二张纸,举了起来。
他慢悠悠道:“十五,将这张纸给诸位瞧一瞧,让他们看看本官在假高德尚房里,找到的是什么?”
赵十五立即接过这张纸,来到众人面前,高高举起手中的纸张。
众人视线落到上面后,便都是一愣。
“这……这好像也是卖身契?”
“没错,就是卖身契!而且上面的名字,似乎……似乎是韩管家!?”
“这是韩管家的卖身契?”
“怎么还有一份韩管家的卖身契?难道……这就是那个原版的卖身契?”
“看纸张的颜色,和林寺正刚刚拿出的贞观元年的纸张差不多!”
“难道这真的是原版的卖身契?”
下人们议论纷纷。
韩管家则在看到赵十五手中的卖身契后,脸上充满着意外和震惊之色,他瞪大着眼睛,脸色刹那间变得无比惨白。
原本仅剩的一点冷静与沉稳,也在此刻荡然无存。
他眸中迸射出绝望的目光,同时,又带着巨大的愤怒与恨意,那样子,就仿佛是被谁从背后捅了一刀一样。
林枫将韩管家的神态变化收入眼中,嘴角微微扬起,道:“没错,正如诸位所见,这张卖身契就是韩管家的原版卖身契。”
“而这张卖身契与后来的卖身契有什么区别呢?”
随着林枫的提示,众人忙再度认真看去。
这时,眼尖的人忽然惊呼道:“这张卖身契上有名字,有韩管家的名字!”
众人闻言,连忙看向签名处。
“真的有名字!”
“不是手印,是名字!”
“这……怎么会有韩管家的名字?难道,韩管家其实会写字?”
“可韩管家不是一直都说他不识字的吗?”
下人们无比的意外。
林枫看向韩管家,道:“韩管家,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这张最原始的卖身契上,有你的名字吗?”
韩管家脸色难看,没有回答。
林枫见状也不意外,他慢悠悠道:“原版的卖身契,与后来的卖身契,内容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唯二的区别就是字迹不同,以及签名处写的就是韩管家的名字,而非手印。”
“所以,为什么韩管家要费力制造新的卖身契呢?毫无疑问……就是为了隐藏这些,也就是说……他是为了隐藏自己其实会写字的事实!”
“那这样的话,之前我们的疑问,也就有了解答了。”
众人忙看向林枫。
林枫平静道:“假高德尚不识字,可毛笔有被用了的痕迹,谁在这书房内写字?”
“联系到书房里只有假高德尚和韩管家,现在韩管家又明明会写字……毫无疑问,写字的人就是韩管家!”
“而这样的话,也就说明,那个真凶第三者,他在十分紧张的时间内,匆忙带走的那些带着字迹的纸张,很明显,就是为了隐藏韩管家的字迹!”
他看向在场的所有人:“可是真凶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什么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也要隐藏韩管家的字?”
众人眉头紧锁,都陷入了思考之中。
连武夫赵十五都在挠头思考。
孙伏伽眸光闪烁,他看着韩管家的目光,冰冷而锐利,很明显,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林枫说道:“若是诸位还想不通,诸位不妨去看一看第三者为了陷害高小姐写的血书,然后再仔细瞧一瞧韩管家那原版的卖身契……你们仔细对比一下,我想,你们就该明白了。”
听到林枫的话,赵十五连忙来到桌子旁,将血书拿了起来。
之后他左手拿着血书,右手拿着原版的卖身契,双手高高举起,让众人能清晰的看到两张纸上的内容。
下一刻……
哗然之声,骤然响起。
最先开口的,是账房齐宣,齐宣瞪大着眼睛,脸上充满着震惊之色:“这两张纸张的字迹,是一样的!它们,它们好像是同一个人写的!”
“什么?同一个人写的?”
下人们忙伸长脖子,眼珠左右转动,去认真对比。
然后,他们都连连惊呼。
“真的一样!”
“卖身契上的字和韩管家的名字是一样的,而血书上的字迹与卖身契上的字迹也一样,所以,这岂不就是说……”
这个下人咽了一口吐沫,双眼震动的看着站在最前方的韩管家,失声道:“血书,其实是韩管家写的!”
“什么?韩管家写的!?”
“这……字迹真的一样!”
“真的是韩管家写的!”
“这血书是第三者真凶写的,它又是韩管家的字迹,难道这意味着……韩管家,就是真凶!?”
所有人视线,顿时齐齐的落在了韩管家身上。
震惊,意外,不敢置信。
诸多情绪,诸多神色,全都在看着韩管家。
而韩管家全身发抖,脸色苍白,他低着头,没有反驳。
这一幕,已经足以证明一切了。
林枫的声音这时缓缓响起:“看来诸位已经都明白了。”
“为什么真凶时间那么紧张,却还要将带着韩管家字迹的纸张都带走呢?”
“因为只要我们在书房里看到哪怕一张纸,都能认出,这就是血书的字迹。”
“可血书是第三者写的啊,而书房只有假高德尚和韩管家能进来……所以一旦我们发现血书的字迹与书房的字迹一致,自然一下子就能知道真凶是韩管家……毕竟假高德尚不会写这种东西戳穿自己的秘密。”
众人都连连点头。
眼中充满着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本想不通的怪异之处,现在终于都有了答案。
林枫看着面色惨白的韩管家,淡淡道:“韩管家,对本官的推论,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众人一听,都忙看向韩管家。
只见韩管家闭上了眼睛,他深吸一口气,旋即重新睁开眼睛。
他看着林枫,苦涩道:“林寺正都已经有了确切的证据了,小人还如何反驳?”
“没错,这个假高德尚就是我杀的!”
有下人问道:“为什么?管家,你为什么要杀他?”
韩管家脸色难看道:“他做了些什么事,你们难道不清楚?这些年来,他究竟害了多少人,你们就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跟他做这些罪大恶极的事,总之我的心里一直都难安,我一直备受良心谴责!”
“今夜,更是因为他的问题,让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了我们面前!”|
“可我面对林寺正他们,却又不能说出实话……你们知道我心里有多痛苦吗?”
“所以,我真的忍受不了了,我不想再看到他害人了,因此……”
韩管家眼中充满着杀意:“为了不让他再继续害人,我就先杀了他!只有杀了他,这一切的罪恶,才能停止!”
听着韩管家的话,下人们神色无比的复杂,他们不由低下了头。
特别是那些帮助假高德尚抓人的护院,此时也都一个个脸色发白,满脸愧疚。
很明显,韩管家的话,说到了他们心中。
林枫看着义正言辞的韩管家,看着低头愧疚的下人们,忽然呵笑了一声:“真是精彩的发言,真是让人感动的理由……如果本官不是知道你真正的面目,还真会被你给骗了。”
什么?
众人一怔。
韩管家表情也是一僵。
他忙看向林枫,便听林枫淡淡道:“韩管家,你的理由乍一听,的确合理,但是,这案子却有一个致命的问题,是你无法推脱的!”
“那就是……”
林枫目光如刀,冷冷的看着韩管家:“你若真的因为良心难安,那你只需要杀假高德尚就好了,可你却不仅杀了他,你更是要杀了无辜的高小姐,甚至你还要将杀人的罪责,全部都放到高小姐身上!”
“你要杀害无辜之人,还要让其当替罪羊……你管这叫良心发现?”
韩管家张着嘴,想要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毕竟,这就是他切实在做的事。
众人刚刚都忘记高小姐的事了,此时一听林枫的话,他们也才缓过神来。
对啊!
还有高小姐差点被杀死,而且是两次差点被杀死呢!
这怎么看,都不符合韩管家杀假高德尚的理由。
“林寺正,那他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为何要杀假老爷?”有下人忍不住问道。
林枫看着脸色阴沉的韩管家,道:“这个问题问得好,原本我也想不明白,但我在假高德尚房间里发现的这幅画,却让我茅塞顿开!”
说着,林枫重新举起了那幅看起来很搞笑的画作。
他看着韩管家,道:“韩管家,你觉得假高德尚亲自画出这幅画,还将其藏的十分隐秘,是为什么?”
韩管家脸色难看:“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
林枫摇头:“不,你不可能不知道……在这庄园里,所有人都可以不知道,但唯独你,你不会不知道。”
“毕竟……”
林枫呵笑道:“这幅画所写的,可就是你与那个假高德尚之间,真正的秘密啊!”
“秘密?”
“什么秘密?”
众人看着林枫手中那两个奇丑无比的小人,完全想不明白这有什么秘密。
林枫缓缓道:“假高德尚不识字,不会写字,不会握笔,所以他的绘画水平不行,但即便他画技很差,可他还是将他要表达的秘密,呈现了出来。”
“我们在看这幅画时,不要去在意它的水平,我们要真正要关注的,是假高德尚用夸张的手法,所专门要体现出来的地方!”
“比如说……”
林枫抬起手指,指着那个站着的小人,道:“你们看这个小人,他的鼻子很大,且上面有一个黑点……”
“鼻子大,有黑点,这就是这个人物的特点,那黑点不出意外,应该是痦子之类的东西,所以你们可以想一想,在你们庄园里,谁的鼻子大,谁的鼻子上有痦子?”
听到林枫的话,众人只是略微思索,目光就顿时齐刷刷落在了管家身上。
赵十五紧紧地盯着管家那个大鼻子,以及鼻尖上很明显的痦子,道:“这不就是管家嘛!”
林枫笑了笑:“没错,就是管家!假高德尚就是用这种夸张的手段,来告诉我们,他画的是谁。”
“那么有了管家的经验了,你们再来看这个跪在那里的,脸圆的和圆盘一样,胖乎乎的人代表的又是谁?”
下人们这次思考的更快。
“好像是假老爷!”
“就是假老爷!我们庄园里,只有假老爷最胖,只有假老爷的脸最圆!”
“所以,这个脸圆的小人,就是假老爷?”
听着下人们的话,林枫微微点头:“你们既然都认出来了,那就很明显是假高德尚了。”
他指着手中的画,道:“那么现在,我们就已经知道画上的两个人是谁了,一个是韩管家,一个是假的高德尚。”
“但知道这一点还不够,还要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赵十五一听,忙说道:“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林枫循循善诱:“谁在站着?谁在跪着?”
“当然是韩管家站着,假高德尚跪着……”话刚说到这里,赵十五忽然一顿,他猛的瞪大了眼睛,无比意外道:“怎么会是假高德尚在跪着!?”
林枫笑道:“为什么就不能是假高德尚在跪着呢?”
赵十五一懵,其他人也都忙看向林枫。
林枫缓缓道:“这幅画解读到这里,其实就已经解读出假高德尚的意思了。”
“跪着的人是假高德尚,站着的人是韩管家……而什么人会跪着,什么人会站着呢?”
“毫无疑问,主人会站着,仆从会跪着!”
“那么,也就是说……假高德尚想要告诉我们的秘密,就是……”
林枫视线落在低着头,全身发抖已经越发明显的韩管家身上,沉声道:“其实他们两人中,真正的主子,是韩管家啊!假高德尚,才是真正的听从命令的仆从!”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都呆若木鸡,直接愣在了原地。
他们大脑嗡嗡直响,只觉得脑袋要炸开了一样。
林枫的话,相当于直接扭转了他们一直以来的所有认知,让他们一时间竟是都反应不过来。
哪怕是孙伏伽,此时也满脸意外。
可韩管家,却是在此刻,汗水直接打湿了头发,哒哒的向地面落去。
林枫看着韩管家,缓缓道:“知道了你和假高德尚真正的身份,很多事其实也就能明白了。”
“在刚刚验尸的时候,本官从假高德尚的怀中,发现了这个钱袋。”
林枫将钱袋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金饼,道:“这个钱袋里装满了金饼,当时十五还很不解,因为这金饼如此沉重,假高德尚在自己的府里揣着这些金饼做什么?不嫌重吗?”
“当时本官也没想明白……可是,当本官去检查了假高德尚的卧房后,本官就什么都明白了。”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眸光陡然一闪,他看向林枫,道:“子德,你的意思是说……那柜子里的包袱?”
“包袱?”
“什么包袱?”
众人一怔。
林枫向孙伏伽微微颔首,笑道:“果然孙郎中也想到了。”
他看向众人,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在假高德尚的柜子里,有两个被假高德尚装好的包袱。”
“一个包袱里装的都是珠宝首饰,价值连城。”
“而另一个包袱里,装的都是衣物,且都是可以御寒的,用来度过接下来秋冬的衣物。”
“这两个包袱将衣物和值钱的物件都打包好了,随时可以拎着包袱就离开……再结合他那贴身揣着的如此多的金饼,诸位,假高德尚要做什么,想来你们也该明白了吧?”
下人们还在思索,赵十五却双眼一亮,道:“他要离开!”
离开?
下人们一想,旋即都连忙点头。
“没错,这明显是打包好了东西,要离开!”
“他将衣服和财物都收拾好了,分明已经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他要逃走?”
下人们忙看向林枫。
林枫微微点头:“没错,假高德尚就是准备离开了,虽然本官不知道他为何要离开,但很明显,他做这一切都是偷偷做的,毕竟你们都不知道他要离开的事。”
“那自然,他也是瞒着他的主子韩管家做的。”
说着,林枫看向韩管家,道:“可是他千算万算,却还是没想到,他要离开的事情被你给知道了。”
“而你是主子,他是你的手下,知道你那么多的秘密,现在他想要带着财物偷偷离开,你怎么可能允许?”
“所以,你这才杀了他!你要杀人灭口!你绝不能让他带着你的秘密活着离开!”
韩管家脸色灰败,低着头,听着林枫的话,他咬牙切齿道:“我待他如此不薄,他却敢瞒着我要偷偷溜走,这个白眼狼,我岂能留他!”
林枫笑道:“说什么他是白眼狼……恐怕你这个主人,还不如他吧?”
“想想你做的这些事吧,你明明在一开始并未隐瞒自己识字的事,可后来却突然隐瞒了这些。”
“想来,在那个时候,你可能就已经动了杀心了!你可能早已有了庄园抓人的勾当随时会被发现的心理准备,所以你已经准备好随时去利用高小姐,去杀假高德尚灭口!”
“这样的话,众人就都知道高德尚是假的,会将所有抓人的罪责都怪到假高德尚身上,你的秘密也就不会有人能发现了。”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不由内心震动的看着韩管家。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平日里那样稳重让人安心的韩管家,竟然内心如此阴险!
竟然在贞观三年,就已经有了栽赃杀人的谋划了!
“不过,你可能不知道,这个被你利用的假高德尚,也是有着自己的心眼的。”
韩管家闻言,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
便听林枫淡淡道:“他绝对已经察觉到,你最后可能会卸磨杀驴,杀人灭口了。”
“所以,你的这张本该早已毁掉的卖身契,才会被他藏得严严实实。”
说着,林枫举起最初的卖身契,看向韩管家,道:“本官一直在关注你,本官清晰的看到,在本官拿出这张最初的卖身契时,你究竟有多意外,多震惊,多愤怒,这些表情,足以证明你对这张卖身契的存在是完全不知情的。”
“故此,我想你应该是让假高德尚毁掉这张卖身契的,甚至你自己就亲手毁掉过……但你并不知道,假高德尚留了一手,你毁掉的卖身契是他让人伪造的,真正的卖身契,早已被他藏了起来。”
“而他为的……”
林枫将卖身契拍在桌子上,双眸平静的看着真正的主子,淡淡道:“就是在你这个主子杀人灭口之后,也拉着你这个主子,跟他一起上路。”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一起赴黄泉……”林枫似笑非笑道:“还真是让人感动的主仆情深!”
主仆的身份调转,不知道是否出乎了大家的意料,其实还有一些证明他们主仆身份不同的细节没有写出来,下章收尾会提及。
这个案子大体的情况就这样了,前期没有暴露身份,确实慢了些,但自曝身份后,应该就回到了大家熟悉的节奏上了,希望最后的收尾和反转能让大家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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