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司业张着口,呆呆地看着宋辞晚。
宋辞晚道:“在其位便要谋其政,做官,责任太大了。何如闲云野鹤,来得逍遥自在?”
她说是这样说,但其实真正想要表达的是,如今的大周朝廷,看似繁华鼎盛,然而上位者的皇帝身上迷雾重重,九十七年的太子亦令人难免担忧。
大周的繁华背后,像是架着一座迷宫般的火山!
这个时候,多少人想要从火山上跳出来。宋辞晚原本逍遥自在的,若再一时想不开,一头扎进去,那才真是自讨苦吃呢。
不过任何时候,危机亦都伴随机遇,刘司业用意不坏,宋辞晚还挺愿意与他聊一聊。
只听刘司业结结巴巴说:“宋仙子,六合学宫与朝廷其它部门很不一样,六合学宫是文庙自治的。文庙中,如今圣人在座,陛下、陛下也要万分敬重。”
说到这里,他向着中京的方向遥遥拱了拱手,神色显得十分郑重与恭敬。
“文庙掌天下教化,六合学宫中的各位学士、教授,皆为专心治学之士,本来也很逍遥。宋仙子,六合学宫值得去看一看。您若不在意官身,也能外聘讲法。
学宫中时常有高人公开讲法,去了学宫,可以听,可以讲,可以与天下英才同观道途。去一次六合学宫,胜过走千山万水!”
刘司业越说越激动,到后来也不结巴了,腰杆也直了,整个人都好似是在散发一种别样的力量。
宋辞晚见了,心中微动,当下问他:“刘司业可是也曾在六合学宫求学?”
刘司业脸上微微现出三分赧然,道:“下官并未真正入学宫,只是曾有幸在府学书院中得了一个进学宫旁听进修的资格,在学宫中旁听二月有余。”
说到这里,他又抱一抱拳。
天地秤收到他的人欲:【人欲,浩气境读书人之激动、怀念、向往,一斤六两,可抵卖。】
宋辞晚于是又详细问了问刘司业六合学宫中的各种构架。
原先,宋辞晚以为六合学宫是朝廷直属,毕竟学宫中的教授与博士们都有官身,但正如刘司业所说,其实不是的。
六合学宫是文庙下属的、全大周第一等的综合性书院。
不论文、武、儒、道,甚至就连佛家,都能在学宫中寻找到渊源。
六合学宫中的官员不上朝,不因朝廷调令而升迁褒贬。只接受文庙的调遣,能随时辞官挂印,拥有足够的自由。
而文庙,只掌教谕,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多的事情需要调遣学宫官员。
与之相比,似国子监、太学、各州州学、府学等,那才是真正受朝廷辖制的、官有的学府。
宋辞晚听罢,点了点头。
也不说自己要去哪里,只道:“如此说来,六合学宫的确值得去看一看。”
刘司业立刻说:“正是正是!”
说着,他竟从腰间储物囊中取出一枚玉符,道:“宋仙子,此乃学宫游学令符,下官官阶低,这令符只能在学宫外围游学七日。宋仙子若是不弃,可以先拿在手中。
您日后若是去了学宫,再亮出名号,学宫求贤若渴,必会以高规格接待您。”
宋辞晚没有推辞,收下了这枚令符。
刘司业顿时露出了明显的喜色,甚至就连天地秤,都又一次动了动。
【人欲,浩气境读书人之喜悦、欢欣、忐忑,九两七钱,可抵卖。】
喜悦欢欣倒是好说,这……忐忑,又是因何而起?
宋辞晚看了眼刘司业,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恶意,只是觉得人心果然复杂。
天地秤虽然能采集各种人欲,并给出解说,但很显然,即便是有了天地秤的解说,有时候某些人的某些情绪仍然令人难以理解。
天地秤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宋辞晚收下了刘司业的令符,回赠了他一葫芦灵酒。
这是酒神葫芦后来酿的酒,不是原先大青神留下的那批。
宋辞晚在闭关期间,偶尔也会需要放松心神,于是在闲暇时她便会往葫芦中投入各种灵材。
酒神葫芦三日能酿一壶灵酒,由于当时酿酒的时候是在天级洞府中,因而这段时间酿出来的六葫芦灵酒,每一葫芦质量都很高。
宋辞晚送给刘司业的这一壶,被她取名叫做风溪,有种格外的清洌之感,饮用后能够令人忘忧忘愁,心神舒畅。
修炼时饮用,也可以降低心魔出现的几率,令修炼效率大幅度提高。
这葫芦灵酒价值不低,绝对抵得过刘司业送的游学令符。
刘司业捧着灵酒在手中,却是受宠若惊,有些痴了。
“宋仙子,您、您送我酒?”他欢喜得又有些结巴,直到不知何时宋辞晚离开了执事殿。
而后,一声话语远远飘来:“刘大人,后会有期。”
声音缥缈,等刘司业回过神来时,宋辞晚的身影都消失不知多久了。
刘司业抱着酒,遥遥望远方,三分欢喜,三分惆怅。
不知哪一刻,一道身影从他对面走出。
刘司业哆嗦一下,瞬间将玉质的酒瓶收入自己的储物囊中,大声喊了句:“府君,下官见过府君!”
原来竟是扬州牧出现在了刘司业面前。
当然,这不是扬州牧本人,而是他的一道纸人化身。
剪纸化身,这是读书人到了浩然境以后才有的本事。
从浩气境、到正气境,再到浩然境,其中相差两个大境界。
刘司业在浩然境的扬州牧面前,紧张得像只小鹌鹑。
扬州牧是个小老头儿,有点秃顶,个头还挺矮,甚至比中等身材的刘司业都要矮半个头。
但这个矮个子的小老头背着手站在刘司业面前,却居然颇有种风流名士的气质。
他脚下微微悬空,使自己的个头与刘司业平齐,然后颇有威严地问:“刘彦,本官命你留意宋昭动向,请她加入州府悬灯司,你倒好,硬生生将人往中州引,你这是要做什么?”
刘司业一哆嗦,躬起了身体道:“回府君,下官请了宋仙子入悬灯司,但是没请动。”
扬州牧道:“没请动,你不会再请、三请、四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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