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大捷!”
“安西大捷!”
四月二十,当匆匆走下火车的几名塘骑翻身上马,背负加急从北边安定门进入京城,他们一手紧握马缰,一手持着飘扬的“朙”字旌旗向安定门大街狂奔呐喊而去。
“安西”
“安西是哪”
“让你上课好好学你不听,安西都不知道!”
“安西哪啊”
“安西就是西边啊……”
“废话!”
由于正是上午,学子们都在学校学习,而早早走出学校的许多人已经忘记了学校所学知识,故此即便塘骑们大声呐喊,百姓们却也对安西这个词摸不着头脑。
“安西都不知道了啊……”
一些还记得课本知识的人鄙夷看向身边的人:“安西就是西域,唐代的安西都护府,课本上不是说过嘛。”
“安西都护府”经过提醒,一些人渐渐想了起来。
“记得了记得了……”
“那安西大捷岂不是西域大捷我们打到西域去了”
“何止,按照塘骑的说法,估计西域都要被拿下了!”
“好好好!!”
街头巷尾间,经过一定时间的舆论发酵,百姓们渐渐才明了了所谓安西大捷的到底是发生在什么地方的事情。
与此同时,得知安西大捷之事的朱瞻壑也连忙召集正四品以上官员前往武英殿议政。
在官员们赶往武英殿的同时,他们都知道了安西大捷的事情,不过具体是如何大捷,他们此刻还不是特别清楚。
官员们急匆匆赶往武英殿,在京五百余名正四品以上官员抵达武英殿时,距离塘骑进入北京城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时辰。
时间来到了正午,而坐在高位的朱瞻壑则是目光扫视众人,脸上止不住的高兴与得意。
“召集你们朝会的原因,想来你们也都清楚了。”
朱瞻壑身穿绯袍,头戴翼善冠,留着两撇上翘的八字胡。
只是背负双手昂首开口,便给人一种自信大方而威严的感觉。
不等群臣开口询问,他便起身来回慢慢悠悠走,目光扫视群臣。
“陛下与太上皇亲征亦力把里,十日前将亦力把里王子也先不花、羽奴思围困莫贺城峡口,四万胡骑葬身二万余,剩余二万尽数被俘。”
“陛下敕封也先不花为安西侯,羽奴思为北庭侯,报捷同时令塘骑传令给孤,于西域置三司!”
朱瞻壑话音落下,他身后便降下了一幅地图。
这地图是朱高煦前往哈密前就留下的,成功将南疆、北疆、伊犁河谷分成三块。
由于大明覆灭漠北蒙古政权,所以整个西域的面积远比汉唐时期的西域要大。
整个西域,从北边接触西西伯利亚平原,到南边接触乌斯藏。
整个伊犁河谷外加延伸到怛罗斯东部的广袤戈壁,这些都是朱高煦要拿下的疆域。
单论面积而言,恐怕超过了二百万平方公里,比后世的新疆还多出四十多万平方公里。
加上眼下的通信手段比较原始,所以将西域划分为三块来进行短暂管理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朱高煦只追求强羁縻,那直接设西域三司就足够,追求实控当地,设安西、北庭就足够。
不过朱高煦的追求不仅仅是这点,安西和北庭是休养生息的地方,而伊犁河谷所代表的河中都司,则是日后大明攻略河中的桥头堡。
朱瞻壑与朱高煦聊过西域的事情,所以他很清楚自家父亲的想法,故此他在群臣看得差不多后直接开口道:
“天山以北为北疆,设北庭都司,天山以南为南疆,设安西都司。”
“亦力把里河谷及夷播海至怛罗斯城东部戈壁等地设河中都司,六部发迁徙告示,报社也发迁徙新闻。”
“若是愿意举家迁徙西域并安家者,发耕地百亩,不得买卖。”
“若是放牧,发草场百顷,羊百只!”
朱瞻壑将朱高煦的移民政策公布,同时开口道:“六部研究一下,将当地的地名都改为我汉名。”
“此外,陛下将使用铁路将西域数十万牧民迁徙大宁,六部也要对此做好准备。”
朱瞻壑开口说罢,王回便主动走上前作揖道:
“殿下,臣有事启奏。”
“准!”朱瞻壑颔首,王回则是继续道:
“若是以此为迁徙标准,那响应的必然是牧户为主,而牧户又多以蒙古人为主,故此应当限制为汉人迁徙。”
王回清楚皇帝的意图,单从地图上那小小的河中都司,他便了解到了朱高煦的想法。
正因如此,他才会建议以迁徙汉口为主,因为汉口最为稳定。
“准!”
朱瞻壑颔首,他自然知道这么做的好处,但他不能主动说,必须以臣子来说。
“殿下,西域三都司是否需要设府,等待日后增设布政使司及提刑按察使司”
吏部尚书的陆愈上前行礼,朱瞻壑同样颔首:
“六部先一步调派五千官吏前往西域,协助军队迁徙牧户,而后再根据当地情况,是否适合农业而择地设府县。”
“启奏殿下。”听闻朱瞻壑的安排,陆愈作揖道:
“朝廷并无闲逸的吏员,便是民间举人,也不过七百余数。”
“若是要调派,当下恐怕凑不齐五千官吏前往西域,最少需要三个月时间……”
陆愈的话说罢,朱瞻壑却皱眉道:“官吏又如何不够了”
“回殿下,当今天下推行经济革新,所调派官员近万,吏员十二万余,已然将官吏调派一空。”
陆愈回答过后,王回走出来作揖道:
“殿下,地方许多工厂已经完工大半,部分官吏也可以调出。”
闻言,朱瞻壑看向工部尚书黄福,黄福则是作揖道:“回殿下,大约可调出官员四百余名,吏员三千余人。”
“先调往西域,同时地方报纸和六部告示刊登,今岁八月,西域三司进行吏员科试,地点便选在吐鲁番。”
朱瞻壑吩咐好六部,而后便宣布了散朝。
也在武英殿进行朝会的时候,身处西域的明军开始了发力。
四月十二,朱勇率骑兵三千,马步兵两千拿下娄曾母、昌吉角二城。
四月十五,随着后方的四万辅兵及十一万民夫押运火炮及辎重抵达,明军分为三路开始收复西域。
北路军,朱能率骑兵八千,辅兵一万,民夫三万往帕拉、海岬力进攻。
此外,朱勇率骑兵三千、辅兵一万、民夫一万往昔年瓦剌驻兵的也速里、布伦托海进军筑城,防备月既别人侵占草场。
南路军,陈懋率骑兵八千,马步兵四千,辅兵两万、民夫五万往叉力失、铁门关、喀什进军。
中路军,毛忠率马步兵五千,民夫两万翻越峡口,进攻亦力把里河谷。
朱高煦与朱棣在娄曾母休养,等待前方城池拿下后西进。
负责拱卫他们的是合计不足七千人的燕山、吉林卫兵马,以及两千锦衣卫和西厂力士。
在大军挺进的同时,朱高煦则是带着朱棣穿梭在娄曾母城内。
娄曾母古城的形状类似长方形,南北长约一里、东西宽约三百步,周长约三里又二百步。
其城墙用夯土夯筑,高二丈,基厚三丈,四面墙体均修有马面,间距约三十步。
城内以三道夯筑土墙将城池一分为三,隔成东北、西北和南面三个子城,城址外围有护城河。
城池东、南、北三面开城门,并建有瓮城,有的子城也开有瓮城和角楼。
整座城池的风格偏向清真,有大小屋舍一千二百余座,但此刻的城内却并无居民。
这里的百姓,都被朱高煦调派燕山卫和吉林卫,连同吐鲁番的牧户送往了河套地区放牧。
如果不是那些聚集起来的牧户,那仅凭吐鲁番和娄曾母、昌吉角三座城池的人口,那恐怕连四万人都达不到。
哪怕加上那些放牧的牧户,人口数量也不过才堪堪达到了七万。
如此情况,足以说明这个时代的西域环境有多么恶劣。
朱高煦前世来过西域,从哈密到娄曾母,他前世都坐车来过。
后世的这段路程已经很荒芜,但起码还有许许多多人造林来遮蔽风沙。
可是放在这个时代,当地的环境却比后世更加荒芜,并且有很大的风沙。
随着时间来到四月下旬,滚滚黄沙从北方席卷而下。
此刻沙尘刚刚过去,朱高煦带着朱棣登上娄曾母的城头,望着城外那毫无绿色的土地,不由唏嘘。
“几万人聚集几日,便将此地的草场给吃成了白地,若不是有河流经过,恐怕几年过后,这里便会成为戈壁了。”
朱高煦颇有感触,朱棣则是捋捋胡子:“我看书上,这轮台在汉唐时也算不上什么水草丰茂的地方,不想昔年水草丰茂的庭州变成了戈壁,而这里反而能保存下来。”
“这西域,也确实足够荒芜,不知道那亦力把里河谷会不会也这样。”
朱棣有些吃不准,不止是他,便是见识过后世伊犁河谷的朱高煦也不由担心。
“到时候就知道了,应该不至于被破坏太严重。”
依靠伊犁河,加上三面环山的地理情况,想来不会太糟糕才对。
朱高煦这般想着,便见到城门楼处有几个兵卒在忙碌。
他与朱棣走近,几名兵卒连忙作揖行礼。
“陛下、太上皇……”
“平身,在干嘛”
朱高煦好奇询问,他们则是解释道:“准备将娄曾母的城池名字给去了,换成庭州治所的轮台县。”
“好,你们忙吧。”听到这句话,朱高煦心里百感交集。
由娄曾母地名演化而去的乌鲁木齐将消失,除此之外的伊犁河谷、吐鲁番、哈密、叉力失、喀什等地名也将消失。
取代他们的是庭州、河中、西州、伊州、焉耆、疏勒等古地名或新地名。
消除六百多年以来其它民族留下的痕迹,这是朱高煦需要做的事情。
除此之外,整个西域都要从人种、文化上改变。
不会再有什么色目人、突厥人和蒙古人,有的只有汉人、亦或者华夏。
这听上去很困难,但只要大明朝好好文化改造几十上百年,任何民族都可以融入汉人和华夏之中。
当然,昆仑洲那群就算了,别说朱高煦自己不乐意,就算他乐意,大明朝的百姓也不会乐意了。
况且昆仑洲的那群人,就当下西洲无法西进,只能南下的情况下。
再加上日本、朝鲜、暹罗诸国运作,朱高煦都不敢保证这地方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只是他也没办法,必须得弄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地方,属国的战事不能在大明周围发生,如果真的要发生,也是在大明准许下发生。
其他时候他们可以在昆仑洲解决,哪怕把人口都打光了,朱高煦也不会在意。
这般想着的时候,后方马道上突然响了脚步声。
朱棣侧目看去,只见胡季拿着一份军报走来作揖:“陛下,太上皇,南路的军报送来了,叉力失已经拿下,南军与中军分兵,分别往铁门关、亦力把里进军。”
“速度倒是挺快的。”
朱棣捋了捋自己的大胡子,朱高煦闻言则是颔首道:“铁门关地名保留,叉力失改焉耆。”
“是……”胡季作揖应下,朱高煦则是眺望城外的景色,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六月初二,铁路就能修抵高昌,六部那边应该已经派人来勘察地形,修建铁路了。”
“莫贺城峡口动用的人力估计会比较多,他们抵达吐鲁番后,一边勘察,一边让人修建前往。”
朱高煦交代着铁路的事情,胡季则是站在旁边仔细听着。
在他说完后,朱棣这才开口道:“我们就一直在轮台等着,等到朱能打下帕拉再去西边”
“倒也不是。”朱高煦摇头道:“等六部的人派人来,勘察好从高昌到轮台的铁路路线,我们便可以出发了。”
“三百多里,应该一年就能修抵。”朱棣说着,同时捋着大胡子道:
“你用铁路的这办法对付亦力把里,等消息传开,朝廷想要修铁路前往河中就困难许多了。”
“即便修过去,帖木儿和钦察恐怕也会做好准备,再想收拾他们,就不会有这次那么容易了。”
“我没想过要用一种办法解决所有问题。”朱高煦轻笑,同时开口道:
“太学那边传来消息,火药的研究有了进展,威力是此前黑火药的好几倍,不过目前还不稳定。”
“如果稳定下来,威力估计还能提升。”
“有了这种火药后,不管是修建道路,亦或者是装备武器,都能让朝廷的实力大大提高。”
朱高煦也不知道太学弄出来的火药是什么,反正他们说威力是黑火药的几倍。
具体的,得等他回去看看才知道。
“新的火药”朱棣浑浊的眼睛突然一亮:“机枪和坦克能出来了吗”
“不能……”朱高煦苦笑,朱棣的眼睛也突然失去了光芒。
朱高煦瞧着他的模样,心里也不免有些惋惜。
不过不止是惋惜朱棣,也是在惋惜自己。
他已经五十四岁了,这辈子能见到火车恐怕已经是他和大明所能触摸到最高层次的科技了。
再往后,大明还可以不断进步,但他却没有那么多寿命看到未来了。
如果他能头脑保持清醒的活一百岁,那他有自信带着大明朝走完第一次工业革命,进入第二次工业革命。
然而他不可能活一百岁,因为这次的西巡之旅,他便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各项机能在下降。
他之所以放权给朱瞻壑,不仅仅是因为他忙着写书,还有身体上的一些原因。
尽管他的饮食长期保持清淡,生活作息也在四十岁后偏向规律,但随着年纪变大,一些小毛病随着年纪增长而出现。
有些时候他睡得不足就会感到头疼,但不是很强烈的疼痛,而是一种慢性的疼痛。
发作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仿佛被放在了一个玻璃罐内,随着摇晃脑袋而不断碰撞,隐隐作痛。
它并不致命,却让朱高煦心情烦躁。
尽管只是小毛病,但朱高煦还是担心自己的身体。
老大和老三在历史上都没活过五十岁,自己的五个姐妹倒是有三个超过五十岁,但另外两个都没超过四十岁。
老徐家肯定是有什么问题的,这点朱高煦很确定,因为在他出发前,他便得到了魏国公府的消息。
徐增寿的儿子徐景昌患病请御医医治,御医虽然没检查出什么,但却说徐景昌脉象薄弱,有疾病缠身。
想到这里,朱高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想什么呢”
朱棣瞧着朱高煦不说话,便好奇询问起朱高煦在想什么。
因为他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所以很多时候朱棣都十分好奇。
也就是技术不允许,不然朱棣都想看看朱高煦脑袋里装的什么。
“儿臣在想,儿孙们是否有本事将如此庞大的大明朝给治理好。”
朱高煦唏嘘,朱棣闻言也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倒是有个好老二,但奈何朱高煦只有一个好太孙。
朱瞻壑能力守成尚可,加上有朱祁钺辅佐,按理来说也不会有问题。
可问题在于,历史善于开玩笑,若是朱瞻壑日后糊涂,那大明朝便充满了不确定性。
朱棣叹了一口气,一手插在腰间,一手放在女墙上,眺望远方的天山。
“想那么多作甚,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起码老头子我日后下去了,见到伱爷爷的话,也能挺起腰杆和你爷爷说我们爷俩的功绩了。”
“嗯”朱高煦闻言看向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突然露出几分笑意。
“您若是先下去了,一个人还敢对爷爷这么说吗”
“……”朱棣沉默了,略微尴尬。
他看向朱高煦,朱高煦也看向他,二人四目相对。
父子间的默契,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便能相互理解。
朱棣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朱高煦则是轻笑。
过了几个呼吸,朱棣这才咳嗽道:“咳咳,这城墙上风沙太大,先回去休息吧。”
“好……”朱高煦轻笑摇头跟了上去,胡季站在原地,瞧着这对父子背影。
风沙让阳光照下来昏黄,明明是正午,却有种日落西斜的感觉。
渐渐地,这对父子的身影消失在了昏黄的环境下,可胡季却依旧看着那个方向。
不多时,那个方向出现了两道身影朝这边走来,胡季以为是他们折返,却不想见到了两名西厂力士。
不知道怎么地,胡季心底有几分失落。
他很喜欢跟在皇帝身边,倾听皇帝的教诲,因为他觉得皇帝所说的那些话,都有许多深意。
“指挥使,您在这看什么”
走上前的两名力士看了看四周,胡季闻言脸上露出笑意,随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话音落下,他朝着朱棣父子消失的方向走去,渐渐消失在昏黄的环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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