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隆隆……”
六月十五,随着马蹄声从辽阔的草原上传来,数万骑兵仿佛一道巨浪,从远方涌向了渐渐起伏的丘陵之地。
明军的旌旗迎风招展,马背上的明军盔甲闪着寒光,马蹄声隆隆,给人地动山摇的感觉。
他们沿着一条河流向北进军,渐渐地前方不见了辽阔草原,取而代之是起伏的丘陵。
如此行军一日,前方的道路越来越崎岖,拐弯抹角,看不到尽头。
骑兵们不断调整队列赶路,跟着那一路向北的粪便踪迹,皱眉行军。
不知道走过了多长一段路程,他们的左侧丘陵开始渐渐拔高,形成了一道道山岭。
这些山岭高耸入云,峰峦叠嶂,前方的道路被它们与蜿蜒的斡难河遮蔽,更加难以行走。
然而面对这样的情况,明军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他们埋着头继续向北时不时能遇到足够容纳数万人的大河谷,但偶尔又遇到不足百步宽的曲折谷道。
这是明军从阔滦海子向东北追击阿鲁台本部的二天,此刻的他们军粮已经吃了三成,如果剩下五天还不能搜寻到阿鲁台踪迹,他们只能等到孟章送来粮草,亦或者全军撤退,补给军粮之后再行追击。
“前方是哪?”
在河谷之间,朱棣勒马看了看出征前朱高煦为他描绘的地图,身旁的王义见状根据这些日子他们的行军距离分析并指向地图上的一个地方。
“再往前四十余里,就是地图上的北山壑了。”
“北山壑……”朱棣呢喃着这个地名,单从地名来说,壑一般都是指谷、深沟等地形。
如此说来,这北山壑就是山丘附近的深沟。
想到这里,朱棣没有下令继续进军,而是看了看眼下明军所处的这处宽阔河谷,确定不存在埋伏的可能后才开口道:
“就地扎营,明日再进军北山壑!”
“是!”王义等人领命,全军近三万骑兵就地扎营,对河谷南北两个谷口都布置了简单的防御工事。
西边是没有树木的山岭,光秃秃一片,但坡度很大,根本无法冲锋,因此如此布置便足够安全。
正在他们布置的同时,距离他们四十余里外的一处宽阔河谷热闹非凡。
如今已经是六月中旬,十四世纪的斡难河汛期不同于后世农历五月持续到八月的漫长,而是只有五月这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汛期时斡难河河水会从河道蔓延到河谷之中,因此在汛期过后,伴随着太阳升起,河谷之中也会呈现青草一片的绿荫景象。
北山壑位于北山西南部,在汛期过后整個河谷是茫茫一片的草原,南北长三十余里,东西宽十余里,足够容纳百万头牛羊在这河谷草原上悠闲地吃草。
百万牛羊和近二十万部众一路向北,边放牧边北上。
在他们南边,距离明军最近的地方则是由数万骑兵缓慢北上。
他们之中大部分身穿粗糙的扎甲,手持弓箭,脚踏坚实的马蹄铁,目光坚定,缓慢行进在河谷之间。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北方赶路的牧民开始扎营,骑兵们则是保护他们,避免他们遭受野兽袭击。
阿鲁台的帐篷被搭建好后,他带着永谢布十营的头人们走进了大帐内入座。
羊奶酒和羊肉才送上来不久,帐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一名千户走进其中作揖:“太师,哨骑在南边十八里外和明军哨骑碰上了。”
他一开口,众人纷纷停下了割肉吃肉的举动,目光看向了阿鲁台。
“这个朱棣,追的还真是紧!”
阿鲁台紧皱眉头,同时开门见山道:“我原本以为领兵而来的是丘福和王义,还想引诱他们去飞云山、飞云壑一带设伏。”
“不过没想到这次领兵的还是朱棣,所以这才往北山壑撤退。”
“我军走了三天,他不过两天就追上了,看来明天就应该要和他们交上手了。”
早在鞑靼千户引诱丘福的时候,阿鲁台就从明军旌旗中得知来将是丘福,但由于丘福只有不到千余骑兵,因此他没有贸然突袭。
好不容易等到王义抵达,却看到王义的前军居然有天子前军的旌旗,这让阿鲁台急忙带着兵马撤退。
他并不想在平原和朱棣交手,虽说平原是蒙古人的主场,但那样打起来死伤太大,即便战胜了朱棣,鞑靼本部也会死伤惨重,无力应对西边瓦剌的来犯。
因此他想了想,决定把战场摆到北山壑,把朱棣引诱进入北山壑后,依托蒙古骑兵的速度来实现迂回包抄,将明军南北后路都给断绝。
“朱棣他们驻扎的地方应该是飞鸟壑,那里山坡陡峭,我们无法越到他们后方,适合包抄的只有我们脚下的北山壑。”
“阿力台!”阿鲁台对自己的哥哥阿力台喊话,很快一个五十岁左右,高鼻深目的男人走了出来。
相比较阿鲁台的蒙古化,他的哥哥阿力台依旧保持着色目人面孔。
“你带一万骑兵,趁夜色走西北的北丘绕道,通过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个地方下山,等朱棣他们经过后,你看情况截断他们的后路!”
“是!阿力台没有太多话,直接答应下来,并走出大帐,趁夜色出发去了。
与此同时,飞鸟壑的朱棣也派出了塘骑搜集四周情报。
朱高煦虽然会为任意大军绘制地图,可朱高煦并不是打印机,所绘制的地图只有大概的山区和水流情况,实地的详细情况,依旧需要明军派出塘骑,在他所绘制的地图基础上增添。
如眼下,摆在朱棣面前的地图让他更为清楚的了解了北山壑以南的情况。
就这狭长的地形,几万人铺开作战是不可能的,而西侧无法下山,想要突袭也不可能。
阿鲁台不可能一味的逃跑,他一定有后手来反击。
“这鞑子比俺更了解这块地方,他能设伏的地方,肯定是一般人找不到的地方。”
帅帐之中,朱棣简单分析过后才继续道;
“不过不管他怎么设伏,所用的办法也不过只有水淹、突袭等办法。”
“眼下不是汛期,水淹是不可能的,所以只剩突袭。”
“俺如果是他,就肯定会出兵绕道断绝我们的后路。”
朱棣说罢,丘福也作揖道:“那我们应该重点布局后军。”
“不。”朱能否决了丘福的提议,指着明军来时的路说道:“我们没有补给,他即便切断粮道也无用。”
“况且,除非山丘震动,断绝来道,不然仅凭一些勒勒车构筑的防线,我军可以用火炮直接击毁。”
“因此,倒不如给他这个机会,趁他分兵断我们粮道的时候,全军正面突阵,先全歼阿鲁台,再全歼南边断粮道的兵马!”
朱能压根不想那么多弯弯绕绕,有野战炮在手的他们不怕不能破阵,他们怕的只有阿鲁台他们丢下牧群和妇孺逃跑。
一旦舍弃了牧群和妇孺,那蒙古人甚至可以达到每日一百五十里左右的速度,而明军携带炮车,每日顶多行军八十里。
即便抛弃炮车,每日行军一百五十里,但也会受限于粮食不足而在追击几日后折返。
正面决战,彻底打残鞑靼部甚至全歼,这才是朱能想要的。
想要做到这点,就必须给阿鲁台一种做错觉,那就是他能全歼明军这三万骑兵。
断绝前后退路,便是给予阿鲁台这种错觉的开始。
“朱能的想法与俺不谋而合,俺要的就是给阿鲁台能和俺一较长短,甚至自认为吃定俺的错觉。”
朱棣将代表明军的旌旗插在了北山壑:“明日就在这里,大破阿鲁台部!”
“是!”诸将行礼,朱棣也摆手:“全军好好休整,所有的力气留着明日战场发!”
在他的招呼声中,诸将先后退去,朱棣见状也捋了捋胡子准备休息。
不过在他的目光,还有一个坐在角落的人没有离开,因此他询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陛下,臣还要为您记录军情呢。”
那名千户官开口,同时吹干了自己刚写的墨迹。
“这有什么好记载的,俺就在边塞,这些军情俺知道就行了,记录下来干甚?”
朱棣有些无奈,可那千户官却道:“殿下交代过,说此次北征若不记录详细,恐后人说陛下穷兵黩武,毫无战果。”
“嗯,那你记吧,困了就换人。”
见朱高煦都这么说了,朱棣也懒得理会了,转身便去大帐后方的帐篷休息去了。
如暴风雨前的死寂般,距离不过四十里的两军都在为明日的大战做准备,不同的是阿鲁台所派出的阿力台在天明时分抵达了一座矮山背后。
这矮山有一条下山的道路,不过由于多年无人行走而被灌木遮蔽。
只要明军越过这里,阿力台就能砍伐灌木,带上万兵马截断他们的退路。
“只要胜了这一场,南边最少能老实十几年……”
带着这种想法,阿力台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几个时辰后,他被自己的亲卫摇醒,迷迷糊糊之间才想起自己的任务,因此立马打起精神。
他趴在山上,小心翼翼的向山下看去,只见河谷之间此刻正缓慢通过一支大军。
“这数量,恐怕不会少于两万骑兵,南人这十五年的所积攒的骑兵,恐怕都在这里了。”
阿力台的年龄已经五十四岁,故此在过去的五十四年里自然与明军交过手,也知道明军自岭北之战后缺少骑兵。
虽说洪武二十五年周兴也在漠北征讨过鞑靼,但当时蒙古人主力都在漠西纠缠,因此并没让他遇到太大对手。
算算时间来,这算是捕鱼儿海之战后,双方第一次进行万人以上的对战。
不过这次对战的结果,将属于他们……
阿力台眯了眯眼睛,而在他观察明军的时候,明军也早已通过望远镜看到了在山顶上的那一些脑袋。
塘骑将消息汇报朱棣,朱棣却摆手:“让全军假装不知道,给他们断后路的机会。”
“是!”王义作揖,随后吩咐全军不要理会山上的胡人,只管向北边行军。
莫约三个时辰后,当时间来到下午的申时,明军的塘骑也进入了北山壑。
面对前方豁然开朗的河谷草原,塘骑们警惕的搜寻,很快在北方搜寻到了正在迁徙的鞑靼本部部众,而阿鲁台也开始下令反击。
鞑靼骑兵向着那千余塘骑厮杀而来,率领这支塘骑的是安平侯李远,不过他并未贪恋军功,而是调转马头,率领塘骑撤退,拉长对方骑兵追击距离。
三千鞑靼骑兵与千余明军骑兵在河谷草原展开追击战,而阿鲁台本部的两万余骑兵则是在北山壑的一座矮丘四周列阵备敌。
阿鲁台登上矮丘,等待明军主力到来。
很快,明军主力从北山壑的南口进入河谷平原,追击李远所部的骑兵见状立马调转马头撤退,李远则是调转马头率本部骑兵追击。
一时间,猎人与猎物更换了位置,而相较于鞑靼本部的箭矢,明军则是用更犀利的武器回击。
提前装上火药的大号燧发枪被举起,明军在距离鞑靼骑兵五十步左右的时候驻马,构成一个稳定的射击平台后点火扣动扳机。
“啪啪啪——”
数十支大号火绳枪成功射击,尽管由于没有枪架而失去准头,但还是有五六枚铅弹隔着六七十步的距离击中了鞑靼骑兵。
“那是什么?火铳吗?”
看着草原上突然冒出一股白色烟雾,阿鲁台先是迷糊了一阵,随后才反应过来那可能是明军的火铳。
“看样子威力一般。”
瞧着只有五六名骑兵栽倒的情况,阿鲁台没有将火绳枪放在眼里。
很快,近三千骑兵逃入了距离本阵不足百步的距离,李远见状也连忙勒马:“哔哔——”
他吹响木哨,勒令全军停止追击,显然是担心阿鲁台骑兵倾巢而出。
在他等待之余,归阵鞑靼骑兵清点了人数,在刚才的追击之中,他们坠马阵没五十六人。
这数量不算多,阿鲁台也不以为意,而是安静等待朱棣本阵到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朱棣本人亲率千余骑兵抵达,距离他后方不过二里的地方也出现了明军本阵的近三万骑兵。
“这么多……”
“这恐怕有两三万骑兵。”
“不知道有没有甲骑……”
当明军本阵列阵,矮丘之上的鞑靼本部贵族们开始对明军数量进行猜测,阿鲁台也只是大致一看便确定道:“三万骑兵,不过不要紧,他们的后路已经丢失。”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话,亲抵前线的朱棣才刚刚用望远镜看了看鞑靼本部情况,后军的朱能就策马而来,在阵前对朱棣作揖道:
“陛下,如您预料般,后路被断了,大约有不低于五千胡骑截断了我们的退路。”
“嗯……”朱棣应了一声,随后才用马鞭指着鞑靼本部道:“这鞑子比俺们预想的人要多,仅这里就和我们差不多,算上身后的兵马,恐怕不低于四万。”
“三万对四万……”朱棣瘪了瘪嘴,不正经道:“也就那样吧。”
那他不正经的模样,让紧张起来的诸将放松下来。
北征明军的高级军官质量较低,除了朱棣、王义和朱能、孟章四人外,其余人能否指挥万余骑兵需要打一个问号。
正因如此,朱棣亲自领前军,让朱能领后军,王义最稳妥领中军。
“我们居高临下,看看朱棣想怎么打。”
鞑靼本阵,阿鲁台自信开口,其余贵族也纷纷看向明军,面露讥笑。
“既以被山而处,必为鸟云之陈。鸟云之陈,阴阳皆备,或屯其阴,或屯其阳。处山之阳,备山之阴;处山之阴,备山之阳;处山之左,备山之右;处山之右,备山之左。其山敌所能陵者,兵备其表,衢道通谷,绝以武车。高置旌旗,谨敕三军,无使敌人知我之情,是谓山城。行列已定,士卒已陈,法令已行,奇正已设,各置冲陈于山之表,便兵所处,乃分车骑为鸟云之陈,三军疾战,敌人虽众,其将可擒。”
这是古代兵书《六韬》对于军队在山地里要如何进行作战的描述,翻译成现代文就是:
“驻扎在山的南面,要戒备山的北面;驻扎在山的北面,要戒备山的南面;驻扎在山的左面,要戒备山的右面;驻扎在山的右面,要戒备山的左面。凡是该山敌人所能攀登的地方,都要派兵守备,交通要道和能通行的谷地,要用战车加以阻绝。高挂旗帜,以便联络;整饬三军,严阵以待,不要让敌人察知我军情况,这样就成了一座山城。”
一支利用山势布阵的军队,必然要在四面八方都设置好防御。
要向这样一支军队发起攻击,不布置多个攻击方向是无法将其攻破的。
此时阿鲁台所部战兵规模在三万,而明军的规模与他们相当。
如果算上断绝他们退路的阿力台一万骑兵,那阿鲁台无疑得到了天地人三和之中的人和。
正因如此,类似历史上永谢布十部头人的争论没有出现,他们都在想着如何解决朱棣,生擒这支南边的真龙。
此时此刻,双方进入了对峙的状态。
朱棣眼见阿鲁台没有搞什么南北埋伏之类的手段,确定了鞑靼本部只有这三四万人后,他随即主动开口:
“前军行军五十步,做出冲锋的架势。”
朱棣一开口,身边的徐增寿和朱权就对视了一眼,作揖道:“陛下,不先上火炮吗?”
“先用火炮的话,阿鲁台见识了野战炮的威力后一定会逃跑。”朱棣洞察了蒙古人因为人口不足而欺软怕硬的想法。
即便已经包围明军,并且掌握人数更多的军队,可阿鲁台依旧没有主动出击。
在朱棣看来,这是因为阿鲁台担心主动出击而导致明军下马结阵。
明军的长枪兵,作为阿速卫出身的阿鲁台可深有体会,万一明军的前军是伪装成骑兵的长枪兵,那他贸然出击,很有可能会遭到重创。
他要等,等明军自己出击,以此来判断前军到底是伪装成骑兵的长枪马步兵,还是货真价实的骑兵。
如果是长枪马步兵,他会选择围而不攻,慢慢消耗明军。
如果是骑兵,他则是可以在挫明军前军锐气后发动突袭,扩大战果。
洞察他的心思后,朱棣也就知道怎么做了:
“冲上去,不要用全力,连战三合就撤回来,如果他们追击,也不要回击,老实撤回来就行,期间用弓箭对敌,别用火绳枪。”
“是!”徐增寿和李远闻言,当即率领前军万余骑兵发起冲锋,所有人都换上了骑弓箭矢,张弓搭箭。
“是骑兵!”见到明军前军解放双手,且马背上没有长枪后,永谢布的一些贵族们开始激动开口,阿鲁台也嘴角上扬。
“不急,我们换步弓准备。”
阿鲁台不紧不慢的下令,很快一些蒙古骑兵翻身下马,换上了步弓。
他们张弓搭箭,在明军冲锋路上,提前他们二十步射出箭矢。
“额啊!”
“嘶嘶鸣……”
前军数千支箭矢如骤雨落下,射中不少马匹的同时,马背上的明军也一头栽下马去,坠马者百余人。
在这样的环境下坠马,可谓九死一生。
然而即便如此,明军前军骑兵依旧策马合纵,箭矢如骤雨落入鞑靼军中。
鞑靼前军的马匹被提前牵走,落下的箭矢丁零当啷的落在甲胄身上,对鞑靼骑兵没有造成太大伤亡。
这样的一幕,与先前明军坠马的一幕形成鲜明对比。
见此情况,永谢布十部的贵族们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阿鲁台也有了底气。
“是骑兵……”他笑着眯了眯眼睛:“前军继续放箭,左右两军钳形夹击这部骑兵,一旦他们撤退就立马追击!”
“是!”在阿鲁台的吩咐下,两名贵族骑马下了矮丘,同时明军与鞑靼前军箭矢交织三阵后开始露出了退意。
阿鲁台敏锐察觉到这阵退意,厉声道:“左右两军和中军齐上阵,别让他们跑了!”
“呜呜呜——”
号角声吹响,左右两军和中军的近两万骑兵开始出阵,而明军见状也好似“丧家犬”般撤退奔逃。
他们奔逃的越快,三阵齐出的鞑靼骑兵也就越兴奋。
与他们一样兴奋的,还有用望远镜观摩战场的朱棣。
他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咧嘴一笑:
“王戎,野战炮霰弹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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