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木木悠闲地衔着草根。
夜晚的草地上还是有些凉,所以他铺了一条毯子,才卧在上面。
今天是阴天,东南的那轮红月完全藏在云间,只有西北那轮红月透过薄薄的云洒下少许月色。
他旁边的家伙,居然在草丛中睡着了,打起鼾声,好在濮水的水声很大,遮住这些声音。
远处,就是敌军的营寨,火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巡逻的士兵。
赵木木他们选的这个位置不远不近,正可以避过对方斥候的侦查,在一个山冈上,这里可以遥遥地看到河对岸自家的营地。
这个季节卧伏在草丛中还不算遭罪,如果是七、八月份,蚊虫遍地,根本待不下去。
在这里,他们已经待了三个夜晚,每天都是天黑后悄悄渡河过来,快到黎明的时候又会悄悄回去。
他知道他们在等待一个时机,可这种等待也确实让人心烦,都三天了,敌人还是没有动静。
“呸”,他从嘴里把嚼烂的草根吐出来,又狠狠地踹了旁边打鼾的家伙。
“行动了?”那家伙终于停止鼾声醒来,只是还处于懵逼状态,居然拿着家伙起身,被他一把拉住。
不知道今天晚上是不是还要白熬一夜?他想。
有“轰隆隆”的声音从河对岸传来,他转过头,看见自家的营地灯火阑珊,渐渐的有厮杀声传来。
遇袭了,终于遇袭了。
“准备”带头的将领下了命令:“行动!”
河对岸。
当大石从伏龙山滚落,如料想的一样,轻易地撞开了敌军西南角的围栏。
巨石带着巨大的响声滚滚而下,还腾起一片烟尘,如同坠落红尘。
现在,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哪怕是很小的胜利。
两千人对上二十万人,哪怕偷袭成功,对敌人也没有多大的杀伤力。梅轩还是觉得李清太保守了,看着前面一切都如他预料的一样,心想,如果偷袭的是一万人,那将是多大的胜利?
他摇了摇头,明面上还不能说保守,只能说少年老成。
“进攻。”他挥手说道。
两千玄甲士兵融入夜色,在淡淡的月色中杀入敌营。
不远处有奔跑的士兵,还有慌乱的喊声。
一个个帐篷排成了一片云,不时跑出衣冠不整的士兵。
“杀”,要趁着他们慌乱,给予最大的杀伤,最好把他们杀死在半睡半醒之间,甚至梦中。
如果有一万人,那就更好了。他还在想。
帐篷里没有人,他又冲进第二个帐篷,还是没有人,第三个,第四个---------,还是没有人。
“将军,我们中计了,帐篷里根本没有人。”有人对他说道。
不用汇报,他已经看到周围的火光,和扑过来的黑压压的敌人。
唉,幸亏没带一万人。他又在想,然后就是杀戮和拼命地突围。
在天越军营地出现的情况,是赵木木他们预料之中的事,他们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
天越军的计划里,就是在布置大营时留下破绽,让敌军过来偷袭。他们在这个时候,反偷袭敌人空虚的军营,烧掉敌军的军需物资。
前面的营地,火光忽明忽暗,比起前两日,喧嚣少了不少,看来敌人偷袭的兵力不在少数。
“跟上。”有低沉的声音传来,还有极轻且匆匆的脚步。
暗羽从黑夜中射出,正射中岗楼上士兵的咽喉,士兵无声地倒下。几个灵巧的身影翻过营门,轻轻把大门打开。
只要不被敌人发现,他们打算不进敌军休息的营帐,先悄悄寻找到粮草,等火起的时候,再趁乱大杀四方。
赵木木跟在队伍里,觉得老天一直在帮他们,今夜月色暗淡,直到他们看到成堆的粮草,都还没被敌人发现,可隐隐中他又觉得又什么不对。
“点火,快点火,不要耽误时间。”有声音催促道。
粮草被一块巨大的油布盖着,当他们把火把靠近油布的时候,油布却自动掀开,那里面并不是粮草,而是一列列玄衣铁骑。
同一天夜里,两边都在偷袭,两边都在埋伏。
若干年后,是否会成为经典的战争案例。
忽明忽暗的火光已经被熊熊大火代替。
相同的时间,两边进行类似的杀戮。
赵木木挡住敌人劈过来的长刀,腰刀横推,扎进敌人的肚子,而这时他看见一把长枪刺中了伙伴的脖子。
这并不是拼命的时候,有一丁点儿迟疑,便会被敌人围杀。这毕竟是敌人的营地,而对方准备充足。
“快撤,从来的地方突围。”赵木木喊道,灵活地避过长枪,开始奔跑。
放粮草的地方,是敌人营地心脏的位置,他们很狡猾,把赵木木他们放进很深的位置,才开始动手。
这不是战斗,是追逐,屠杀。
整整四千人的偷袭队伍,跑出来的还不到一百人,带头的主将在围杀中战损。
他们来时藏船的地方显然不能去了,那个方向涌出无数玄衣铁骑。
好在,他们还有后手,在另一个地方隐藏了一些船。
直到登上船的那一刻,他们惊魂未定的心才稍稍落下,目瞪口呆地相互看着。
每个人都浑身是血,身上布满了伤口,有的没有头盔,有的为了跑快脱去甲胄,连赵木木都觉得,现在绝对可以用丢盔卸甲来形容。
“呸”,一口血痰被赵木木吐出,说道:“这些唐国人真他娘的狡猾。”
没人接话,四千人才逃出不到一百,死里逃生,此刻他们心有余悸,暗自庆幸自己还活着。
有人默默地用濮水擦着脸上的血迹。
“快看,有船。”有人说道。
赵木木抬头看见有船径直从对岸向他们驶来。
是唐国的人,和他们一样,偷袭未成,想逃回去,只是机缘巧合让他们碰到一起。
“杀了他们,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他听见对方的船上有人喊道。
这面的人也纷纷拿起了刀。
在濮水的中间,两支溃败的队伍相遇。
每支队伍都觉得憋屈,都想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恰恰,他们还势均力敌。
这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时刻。
没有任何可说的,有兵器的会拼命去砍去杀,没有兵器的也会扑上去,用手掐,用牙咬。
他们作对厮杀,很多是双方抱着,一起沉入濮水。
赵木木对阵的是一个高大的赤手空拳的军官,他的腰刀劈向对方脖子的时候,被对方用手一把抓住,然后对方的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用力扭断。
最终,他没有回到濮水的西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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