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听到字正腔圆的中文,林安打量起眼前的人。
尽管他应该和世家无关,保险起见,林安用英语回答道。
“你认错了。”
“是吗?可你长得……”那人的嘴唇发抖,“而且你这衣服是海澜之家的吧,我买过同款。”
原来如此。
林安醒来时,以前的衣服不知去向,身上只有林海南帮他换的一身行头。
父亲,你还是这么喜欢海澜之家。
求助者急吼吼转换英语,打断了林安的回忆。
“小兄弟,救救我吧!我叫傅斌,龙国人,是被人贩子骗了卖到这里的!他们马上要把我们卖给矿场了!”
人贩子?
不等林安回复,轮船上沙丁鱼罐头般的人群传来窸窸窣窣地活动。
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强壮男人紧跟着傅斌而来,周围人看到他,再拥挤也挣扎着向两侧让开,导致船边的乘客险些掉进河里。
“给我老实点!”
男人一把抓住傅斌的胳膊,他的力气极大,让后者的骨头发出“喀嚓”哀嚎。
感受到林安审视的目光,男人讨好地讪笑着,摸出一只鼓鼓囊囊的小包,不动声色地放到他手上。
“巫师大人,多谢你从那些士兵手上救下了这艘轮船,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
班图城市的一些民族和雨林部落习俗不同,他们把拥有神秘力量的人称作巫师,而非祖灵,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林安捏了捏,包里是一沓厚厚的钞票。
这句话带起了乘客们的窃窃私语,趁人群陷入混乱,男人混水摸鱼的计谋得逞,加快脚步挤回乘客之中,想要装作这事没有发生过。
“救命啊!救命!”
傅斌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只得背水一战,他用尽全力地不停挣扎,嘶声大喊。
“闭嘴!”
男人扬起手,他的手腕戴着一排尖锐的动物牙齿,重重砸向傅斌的喉结。
“嗖。”
林安双指捏住红包,贤者之石将其化作铁片,气流术推动,飞刀破空而出,径直插入男人的脊椎,随后用力向前,直到将他一分为二。
“喀嚓!”
断口处犹如整齐的横截面,鲜血喷涌,将挨挨挤挤的人群溅了一身,满地滑腻的内脏让他们在躲避的同时,险些重心不稳地滑倒。
“啊——!”
生理性的剧痛让男人凄厉惨叫,下意识地用双手摸向上下半身的断口。
鲜血从指缝溢出,滴滴答答地染红了陈旧的甲板。
按照物理常识,他本该被分成两半,但因人群过于拥挤,竟支撑着让他维持着完整的人形,被迫勉强站立。
轻风恍若灵巧的手指,在空中接住变回纸制品的红包,吹回到了林安手上。
傅斌趁着男人受伤,赶紧挤开粘稠的人群,躲到林安身边。
他知道他暂时安全了。
乘客们本想跟着男人一起感谢林安出手救下这艘船,见到这血腥的一幕,当即吓得面无人色,还以为自己刚逃出军阀,又落入虎穴,各个慌慌张张地掏出各种袋子塞给林安。
“伟大的巫师,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你到底要多少钱?”
“巫师大人,请问这些够不够?”
诸如此类的声音此起彼伏,数以百计的乘客热烘烘地大喊大叫,嘈杂震天,混乱不堪,一时间汗臭味、脚臭味、腐臭味铺天盖地。
林安啧了一声,拉着傅斌飞起,落在轮船驾驶舱顶部,逃离了这群乘客争先恐后的贿赂。
他看向傅斌,可怜的老乡突遭大变,差点没晕过去。
林安给他一些修整的时间,从高处环顾四周。
这艘船没有电路,没有厕所,甚至没有护栏和多少船舱,几名看上去还在发烧的乘客睡在船边,翻身就会掉进河里,让他忍不住捏了把汗。
来自马祖兹集市的小船已经靠近,一些乘客争分夺秒地和他们交易着新鲜蔬菜,对此地的骚乱充耳不闻。
比起“管闲事”,他们不想错过难得的食物。
船尾坐着几名衣不蔽体的妇女,用一把长勺子舀起浑浊的河水,灌入有气无力的婴儿嘴里。
林安别开目光,见傅斌差不多恢复了些,便试探性地出声询问。
“你说‘你们’,意思是除了你,还有其他被拐卖的人吗?”
“对、对对……”傅斌昏昏沉沉地回答,视线扫到那名上下半身分离的人贩子,顿时直犯恶心,向林安摆了摆手,“我、我马上……呕!”
(
他按耐不住,大吐特吐,胃里又没什么东西,只有酸水泛滥。
乘客们见林安没有杀人的意思,逐渐冷静。
大部分人仍在踮脚仰望,另一部分人发现那名人贩子不怎么叫唤了,把他扔进了水里,防止尸体腐坏,遭来蛆虫和苍蝇。
“扑通!扑通!扑通!”
另一侧同步响起物体落水的声音,原来人贩子的同伴们被吓了个半死,连忙跳水逃生。
然而库巴河的水流湍急,暗礁极多,连雨林各个部落也不敢轻易涉水。
不到三分钟,他们的尸体浮了上来,双眼瞪大,面目全非。
林安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浑身青紫的浮尸,转回视线,比起那群自寻死路的渣滓,他更关心自家同胞的情况。
“呼……多谢你救了我。”
傅斌擦了擦满是酸液的嘴角,好容易恢复了些许元气,他吃不准林安的身份,只得用英语和他交谈。
“恩人,我们是中铁驻班图邻国‘拉孔奥’的施工队,本来干得好好的,直到今年四月初,所有的人造卫星忽然失联,全球卫星信号中断。你应该知道这事儿吧?”
额……
林安一时间无言以对。
因为这极有可能是因为他在星球外围形成了一层“能量磁场隔断”,阻拦了人造卫星的信号。
“新闻说,任何新的人造卫星或者火箭都发射不了了。一旦离开大气层,不管多么先进的设备都撞到了某种空气壁障,直坠而下。”傅斌心有余悸。
“嗯,真奇怪呢。”林安转移话题,“说回你怎么被人贩子抓了吧。”
“听到新闻时,我们第一时间就想回国了,但救援飞机迟迟不来,而且我听说全球的航空基本都瘫痪了。”
“更惨的是,我们的厄运远远没结束,拉孔奥四月底发生了一场政变,到处是炮火连天。唉,把我们修了五年,花费几亿的项目炸成了废墟。”
说到此处,傅斌语气辛酸,那可是他的心血。
“最初我们还想原地等待。随着战争规模越来越大,我们为了躲避战火,四处躲藏,差不多两个月后,我们听人说可以从几内亚湾离开南洲。”
“然而刚出海没多久,我们就遇到了海盗,他们把我们卖回陆地,在人贩子手上转来转去,终于前不久被塞上这艘死亡货轮,开向坎桑刚尼。”
坎桑刚尼是库巴河下游的城市之一,矿产丰富,壮劳力总是供不应求。
“我差点以为要死在异国他乡了,还好……你看上去很像龙国人,我就拼死挣脱了人贩子的掌握,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你求救。”
往事不堪回首,哪怕心理素质强大的傅斌,一提到颠沛流离的凄惨生活,也禁不住悲从心来,眼眶泛红。
“整整两个月啊……”
脱离了死亡的恐惧,他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林安掏出刚买的油炸椰丝和气泡饮料,傅斌立刻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毫不在意它们甜的发齁的口感和略微苦味的焦黑残渣。
“其他人呢?”林安问道。
“诺,在那里。”
傅斌指向一处乘客自发建成的帆布帐篷,透过【上帝的独眼】,林安看见昏暗潮湿的帐篷挤着七八名中洲人。
他们缩在狭窄的角落,各个面黄肌瘦,穿着破旧脏乱的衣服,里面还混杂着几个南洲面孔,估计也是人贩子拐来卖到矿场的。
人贩子身亡,他们恢复了自由,只是不出意外的话,自由的尽头和过去一样仍是死路一条。
“傅先生,你们不如跟我走吧。什么时候卫星信号恢复,再想办法回到你们的祖国。”林安提议道。
“好嘞好嘞!那就再好不过了!”
傅斌吞下油炸椰丝,骤然吃到了这么油的东西,他的胃不住抽搐,但他一脸满足。
“对了恩人,怎么称呼?”
“图尔弗·瑞吉尔,或者你可以喊我【护林人】。”
林安一边说,一边转动【上帝的独眼】,查看各处的情况。
帮完这群倒霉的土木老哥脱离人贩子的魔爪,他继续寻找起那名记者。
预感闪现,林安看了过去。
得到记者的位置后,他翻身而下,顺着没有玻璃的窗口钻进驾驶舱。
船舱里共有两名水手和一名船长,还有个面色苍白,长着雀斑,短发卷曲,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清秀青年。
林安的黑影骤然出现,本在窃窃私语的水手下意识地严阵以待,那名青年则像刺猬般跳了起来,闭着眼睛,挥舞拳头。
“真她妈见鬼,别过来!否则我让你的牙齿狠狠亲吻我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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