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脏啊。”
醉翁笑声渐歇,发出一句感慨。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此话何意。
醉翁道:“就以王孝伯的手段和魄力,能布下这么大的局?若非叶兄出面,就凭王孝伯的北伐军和杨堪的江州军,能将玄天教一网打尽?”
众人都知道,醉翁口中的叶兄,便是剑宗。
难道剑宗真的出山了?
所有人齐齐看向叶玄,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叶玄神色淡然,默然不语。
醉翁又道:“我们这些江湖人,再怎么阴狠算计,终究斗不过朝堂里那些,整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玩弄权术心机的无耻小人。”
众人听得更加疑惑,不明白醉翁口中所指是谁。
醉翁神色嘲弄,道:“叶兄立下不世之功,到头来,却只是换来一句轻描淡写的“余太后寝宫闻变,受惊崩逝”。”
“后世之中,又有谁能从这一句话中,看出背后的凶险和腥风血雨!”
醉翁不在京城,但他知道余太后是谁。
所以心中清楚,余太后不可能受惊崩逝。
唯一的可能,就是剑宗出手了。
而玄天教众人之所以入宫,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想要和余太后联手,镇杀剑宗。
不曾想,反落入剑宗设下的圈套。
包括叶允在内,剑阁众人面露悲愤,都替老阁主感到不值。
在会稽城一战后,老阁主就开始着手布局,准备对付玄天教。
但若只是简单的报复,灭掉一两座法坛,根本不足以动摇玄天教的根本。
只有将其一网打尽,才能以绝后患!
布局多年,老阁主只身入宫,面对余太后。
这位余太后的真身,不但是玄天教的阴后大祭酒,还是玄门中的返虚境,相当于武道化境大宗师!
正因为双方爆发大战,才引得两位教主带数千玄师入宫。
可到头来,却变成一句夏道自引诱玄天教入宫,成就夏道自的名声。
叶允冷冷道:“欺世盗名,贪天之功!”
叶玄仍是沉默,没说什么。
一来,叔父本就不在乎这些功名。
二来,这是叔父与南夏皇室的约定。
南夏太皇太后被人替换,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害死多位皇帝,这对南夏皇室而言,是难以启齿的巨大丑闻!
余太后受惊崩逝,算是给南夏皇室留了最后的体面。
醉翁继续说道:“京城一战,我猜一定是剑阁伤亡最大,杀敌最多。”
叶允忍不住问道:“你又不在京城,如何知晓这么多事?”
醉翁笑了笑,道:“叶兄筹谋多年,应该在剑阁暗中培养了一支能与玄师对抗的队伍,也是此战的主力,你们方才现身之后,摆出的剑阵,我就从未见过,应该是叶兄这些年想出来的。”
叶允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剑阁确实秘密建立了一个乌衣堂,挑选剑阁年轻一辈中的精英,重点培养,每个人身穿乌衣,勤修苦练,研习老阁主创造的剑阵,为的就是与玄天教决战!
叶允又问道:“可你又怎知,剑阁伤亡最大,杀敌最多?”
醉翁道:“叶玄实力早已达到宗师巅峰,连他都受伤了,战况惨烈可想而知。而且,我若是王孝伯,看到剑阁突然冒出来这样一支实力强大的私军,我会怎么做?”
杨总镖头皱眉道:“老掌柜,你未免小人之心了!”
醉翁没做解释,继续说道:“而且,我猜王孝伯肯定没受什么伤。”
杨简之忍不住说道:“王将军和大伯还要率军继续追击吴江二州的玄天军,后续还有交锋厮杀,肯定会万分小心,尽量保存实力。”
“哈哈!”
醉翁大笑一声,道:“可到头来,那信中却连剑阁一个字都没提,剑阁此战中死去的无数弟子,在史书上连个姓名都不会留下。”
“后世只会记载,夏道自的诱杀之功,王孝伯的运筹帷幄,亲帅北伐军剿灭玄天,杨刺史的助臂之力,可悲,可叹。”
剑阁众人闻言,都是面露悲愤。
陈棠神色复杂,不禁回想起前世看过一部书的结尾。
一位大英雄于两军阵前,教单于折箭,六军辟易,逼得辽主立下誓约,有生之年,永不犯宋,保护无数百姓免于战火,自己却自绝身亡。
到头来,却换来了什么?
书中所言,那雁门关指挥使快马报捷,说道亲率部下将士,血战数日,力敌辽军十余万,幸陛下洪福齐天,朝中大臣指示机宜,众将士用命,格毙南院大王,杀伤辽军数千,逼退辽主。
宋帝大喜,传旨边关,犒赏三军,加官进爵。
宋帝自觉英明武勇,连日赐宴,歌功颂德之声,洋洋盈耳,庆祝大捷之表,源源而来。
这位大英雄,只是捷报中那一句被击杀的南院大王。
仅此而已。
云逸风沉声道:“老掌柜,你说这些无非是想挑拨离间,不管怎样,玄天教覆灭,你今日总要给江湖一个交代!”
“怎么,要动手吗?”
醉翁环顾四周,目光如炬,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恐怖至极的气息,须发怒张,缓缓道:“老夫若拼死一战,你这云梦山庄将血流成河!”
众人默然。
在场宗师强者加在一起超过十位,可若醉翁一心要大开杀戒,就算众人联手,短时间内也未必能将其镇压。
届时,不知会有多少人葬身于此。
“爹,跟他们拼了!”
何掌柜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咬牙道:“醉仙楼的兄弟们听我号令,我们一起杀出去!”
人群中传出一阵躁动。
各方势力纷纷后退,与醉仙楼的阵营拉开距离,凝神戒备。
“唉。”
老妪叹息一声,道:“老酒鬼,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妄造杀戮。”
柳潜道:“你自绝吧。”
醉翁面沉如水,不为所动,环顾四周,扬声道:“叶兄,事到如今,你还不现身吗!”
声音在四周回荡不绝,久久不息。
片刻过去,却没有任何回应。
叶玄开口道:“叔父不会来见你了。”
醉翁闻言,方才的意气、杀机,在瞬息间荡然无存,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
醉翁呆立半响,才落寞的笑了笑,喃喃道:“数十年的交情,最后一面都不肯见吗,你这老东西也太不讲究了。”
“就是因为几十年的交情,叔父才避而不见,否则,你又岂能活到现在?”
叶玄看着意气消沉,老态龙钟的醉翁,回想起这位前辈曾经的样子,这句话到了嘴边,终是没有忍心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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