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棠朝这边跑来的时候,其实脑海中想了无数个计策。
日蚀之象,毕竟最终散去了。
完全可以借助元青山佛陀转世的身份,胡诌一番,就说是元青山借助佛陀之力,将邪魅驱逐,使得乾坤重见天日。
魔法只能用魔法来打败。
像是前世王安石的三不足,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陈棠都已经打好腹稿了。
实在不行,就上去打打嘴炮,论辩一番,把水搅浑再说。
但真正来到祭天台,陈棠才意识到,他还是有些天真了。
王安石可以说出三不足,是因为有皇帝撑腰。
但在这里,皇权明显受到压制。
而且,他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年轻人,在对于天象的解释上,毫无威望可言。
就算被皇帝封了狮虎罗汉,太子太保,影响力也远远比不过玄天教。
玄天教掌握着有关天象的一切解释权,象征绝对权威。
他若上前,想要以魔法打败魔法,只是想当然。
若说出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只这两条,恐怕就要被百官群臣和天下民众的唾沫淹死了。
更重要的是,这些伎俩,在玄天教主绝对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刚刚玄天教主目光扫过来的时候,陈棠甚至心中生出一种感觉。
只要他敢站出来,辩驳一句话,玄天教主绝对会借不祥天象之名,趁机将其斩杀!
元青山是皇帝,除非玄天教不顾名声,否则不会担负弑君之名。
元青默是魏王,也是皇族中人。
而陈棠出身低微,只是空有两个虚名而已。
玄天教主杀他,不会有半点顾忌手软!
退一步讲,即便玄天教主想动元青山,肯定要过慕容道业这一关。
但要动他,慕容道业绝不会出面。
陈棠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危险气息,站在祭天台外,低眉垂目,沉默不语。
玄天教主略显失望的收回目光。
此子性情狂放,不尊礼教,锐气极盛,以他废掉周双,杀掉孔琮的手段,可见一斑。
按理来说,此刻应该按耐不住,跳出来为皇帝辩驳几句才对。
他借助日蚀之象,大势已成,正好借此机会,将其斩杀,给皇帝一個教训,断其臂膀!
没想到,此子竟隐忍下来。
元青山沉声道:“毕竟日蚀已散,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以血罪己,或许上天已然息怒,国师切勿迁怒旁人。”
“圣上好自为之吧。”
玄天教主袍袖一挥,踏空离去。
有一黑一红两位长袍妇人,跟在玄天教主身后。
这两位便是玄天教左右两大护法,地位仅次于玄天教主。
元青山又说了几句话,安抚一下百官,群臣才各自散去。
待到群臣散去,祭天台就只剩下杜氏、元青默、元青沐和朝这边走来的陈棠。
元青山轻舒一口气,身形摇晃了下,险些摔倒。
刚刚写下罪己诏,耗费了不少气血和心力。
元青山只是在百官面前强撑着,不能露怯而已。
“青山!”
杜氏连忙上前将他扶住,轻轻拭去元青山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神情忧虑,有些心疼的问道:“你怎么样,还好吗?”
“无碍,不必担心。”
元青山对杜氏笑了笑。
“哥!”
“皇兄。”
元青沐、元青默两人也来到祭天台上,满脸关心。
元青山看到陈棠也来了,不禁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轻喃道:“难道,这真的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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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刻,元青山的信心都动摇了,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这根本不是天意。”
陈棠道:“日蚀天象,南夏看得到,寒域看得到,蛮地也看得到。天下不只有乾国,师兄你也不是天下共主,即便是人君失德,为何不是他们那边出了问题。”
“不错!”
元青山眼前一亮。
日蚀之象,天降不祥,古往今来,都是直指人君。
但这里面有个最大的破绽,就是天下不只有乾国。
接下来,完全可以将这一点宣扬出去,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走!”
元青山精神大振,道:“回去商议一番,想办法将这个说法传遍京城,乃至乾国各州。”
杜氏搀扶着元青山,朝着寝宫行去。
陈棠看着元青山的背影,默然不语。
实际上,他对这件事的后续并不乐观。
回想起玄天教主刚刚说的话,或许这个天象,只是玄天教反击的一个契机。
真正的危机,还在后面!
……
大将军府。
慕容道业从祭天台归来,便直奔后院的密室之中。
“出事了?”
秦熙见到慕容道业的神色,便猜测出外面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
慕容道业沉声道:“你今天没出去看,错过了一件大事,日蚀之象,重现神州!”
“哦?”
秦熙神色一动,眼眸中闪过一抹亮光。
沉吟片刻后,秦熙才缓缓说道:“皇帝危矣!”
慕容道业将祭天台发生的过程,从头至尾讲述一遍,道:“圣上的应变已经很快了,算是暂时渡过危机,将此事拖了下去。”
“没用的。”
秦熙摇头道:“玄天教怎会错过这个机会,天谴必会降临,到时候,皇帝会有大麻烦!”
慕容道业问道:“你相信日蚀不祥?”
“前辈信吗?”
秦熙不答,笑着反问道。
慕容道业道:“古往今来,记载中有日蚀出现,天下都会有各种乱象显现,或大旱,或洪水,或瘟疫,或兵祸战乱,天灾人祸不断。”
“老夫原本是不信的,但每次都这般,未免太过巧合。”
秦熙笑了笑。
没想到,以战神慕容的修为,对此事的认知,也有他的局限性。
秦熙淡淡的说道:“这不是巧合,也不是天意。而是每次有日蚀之象显现,都会有人借机作乱。天象只是契机,人,才是祸乱的根源!”
慕容道业有些唏嘘,道:“如此说来,皇帝应该熬不过此劫了。”
“你在为他惋惜?”
秦熙问道。
慕容道业点点头,道:“他是个好皇帝,年少有为,体恤百姓,跟……”
说到这,慕容道业停顿了下,才道:“跟你父亲有些像。”
秦熙道:“但伱不会救他。”
慕容道业默然。
救下元青山,只会让他和宇文家,玄天教爆发冲突,提前消耗慕容家的实力。
“可惜啊,皇帝亲自到你府上,请你出山,委以重任,到最后关头,你却舍他而去。他跟我父亲的确很像……”
说到这,秦熙略有停顿,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才缓缓道:“都信错了人。”
慕容道业一语不发,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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