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将告示揭下后,并未就此离开。
而是望着越围越多的群众道:
“乡亲们!想来诸位都已经晓得朝廷意思了,今年比往年多交五成税粮!安知各位都不愿,安亦不愿!
安初任涿县县令,修水库、造风车、挖水渠,才有了今年的丰收。而这些,若只安一人,根本不可能实现!
是乡亲们用双手一寸寸挖的水库,是乡亲们用双腿一担担挑出的泥土,其间辛苦,安最明了!如此辛苦换来的丰收,朝廷一句话却让诸位陷入更难的境地。
安不服!安不甘心啊!
安今日揭下这告示,就是要告诉乡亲,安不会就此妥协,会继续与朝廷周旋。
倘若不遂人愿,安未能改变圣意,那安腰间这方印玺,安便还于朝廷!!”
刘安慷慨激昂的发表完看法,朝四方百姓拱了拱手,便在亲卫的护送下,径直往守相府而去。
百姓在最初的愣神后,也反应过来,纷纷走上前欲拦下刘安,口中还大声劝着:
“县尊不可如此啊!”
“我等本是贱民,岂能牵连县尊?”
“县尊糊涂啊!”
“您若丢了官,我等可如何是好啊!”
“是啊!难于遇到如县尊这般贤良清正之官,县尊莫要丢下我等啊!”
如此之类的呼喊劝阻之声此起彼伏,幸好刘安带了不少亲卫,有亲卫拦着,刘安才不至于被百姓拦在城门口。
还有感情丰富的妇女或年龄大易伤感的老头老太,并未上前,也未呼喊,只是待在原地望着刘安的身影,默默垂泪。
几十年来,从未有哪届县令为他们做到如簇步,岂能不令他们感动?
刘安一路来到守相府,此时吕虔已接到手下消息,知晓了城门口发生的事,已知会手下,刘安若来,直接将其带到书房。
于是刘安一路畅通无阻的见到了吕虔。
守相府吕虔的书房内。
吕虔好整以暇的坐于书案后,书案摆着一个微型的火盆,火盆上方搁着一尊青铜兽耳釜,釜中水已接近沸腾。
刘安进入书房,行过礼后,当即向吕虔请罪,请他责罚自己擅自揭下告示。
吕虔却摆了摆手,示意刘安先坐。
刘安只能将告示暂时放在书案边上,整理衣服严整跪坐于吕虔对面。
吕虔拿起事先备好的茶饼,从边缘一点点捏碎,又将细碎的茶粒慢慢投入釜中煮。
汉朝还没有后世那种可直接用沸水冲饮的茶,在西汉之前,人们甚至还在煮生的茶叶。
到了东汉,茶饼工艺出现后,人们才慢慢养成了或直接吃茶饼,或将茶饼放入沸水中煮后饮茶汤的习惯。
待茶汤煮好后,吕虔为自己和刘安分别倒了一杯茶,这才缓缓道:
“曾子有言,修身、齐家、治国、平下,贤弟可知其意?”
刘安虽不明白吕虔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但却知道此句出自《大学》,在九原时,他曾认真研读过这本儒家经典,便如实回道:
“此句出自《大学》,原话为:“古之欲明明德于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下平。此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下。”
“贤弟既知,便当坐下来,静心陪愚兄喝几杯茶。”吕虔略有深意的看着刘安。
刘安思绪快速回转,智力升到80后,他思路比之前开阔了许多,略微思考,便明白了吕虔的意思。
刘安起身,朝吕虔深深行了个大礼,一脸受教的道:
“安多谢兄长指点。只是,安正值血气方刚之时,若连安都畏手畏脚,不敢为民请命,为百姓做主,这下,还有谁敢站出来?”
吕虔闻言惋惜的摇了摇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贤弟,你太急了啊!须知惹怒子,贤弟不仅官位,性命都将难保。命若丢了,何谈救民于水火?”
刘安明白吕虔的意思,他是担心自己太过激进,而丢了性命。
但这本来就是贾诩的谋划,刘安相信贾诩不会让局面失控。
因此只能做出一副慷慨模样,对吕虔道:“兄长好意我已知晓。然为社稷、为百姓怎可惜身,脑袋丢了不过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安绝不后悔今日所为!”
“你!”吕虔有些气急败坏,他承认自己看走眼了,没想到刘安居然是如此倔强的主。
吕虔指着刘安,两人对峙片刻,见刘安并无妥协之意,吕虔摆摆手,叹了口气道:
“罢了罢了。贤弟准备下一步如何?”
刘安遂将下一步准备实施的计划了出来,吕虔听完,确定不会将自己牵扯进去后,也乐意配合刘安。
随后,刘安派人给涿郡各县长官传消息,将自己准备再次上书朝廷请求撤销增加税粮的事告知。
而刘安采取的措施,便是自己以金钱代替涿县百姓税粮,希望朝廷能够准许。
当然,如此做法刘安也与吕虔和各县长官清楚了。
至于各县长官如何选择,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刘安会等两时间,等待他们做出选择,是加入自己,还是当做不知道,漠视朝廷对自己辖县多加税粮。
反正刘安与他们了,并未丢下他们独自上书朝廷。
不管结果如何,自己选择的命运,就要自己负责。
届时即便刘安如贾诩计划的,收获了民心,获得了好处,也无可厚非。
两时间一晃而过,果然如刘安所料,无一人愿与自己一同上书。
于是刘安便将提前写好的书帛,连通自己腰间印绶一起交给手下亲卫,让其日夜兼程送往洛阳交给卢植。
卢植作为尚书台一员,本就有义务接收来自地方的奏疏。
刘安和他是同乡,又相互熟悉,将书帛交给他最好不过。
卢植接到刘安的奏疏,第二日便拿到了尚书台,本来是想私下觐见皇帝时上奏,毕竟宦官一插手事态就不知朝向哪个方向发展了。
可是他一到尚书台,赵忠便看到了他手中所拿的书帛,当即询问为何物。
赵忠乃卢植上司,卢植又是耿直之人,不善撒谎,无奈之下只能如实告知。
不想赵忠听到消息,竟欣然接过禀明皇帝的活,还邀请卢植一起到皇帝歇息之处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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