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
罗米从睡梦中惊醒,一把抓起藏在枕边的十字弩,冲到屋外。
他们科技猎人可以在嘈杂的环境中睡着,不代表对危险的变故没有反应。
而就在刚刚,整片城区忽地警铃大作,人员纷乱……夹杂在众多声音当中的,是隐隐约约的嘶吼。
群兽啸叫。
如同浪潮。
他迎面撞上了手持大砍刀的柳斯,对方冲着他喊道:“不知道!”
这科技猎人衣衫不整,只是胡乱套在身上,显然也很是仓促,连脸上的眼镜腿都歪了一半。
“所有人集合!”
柳斯怒吼道。
不用等他发号施令,蜂巢公社的各个房间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赶了下来,所有人集合在大堂,当中就有邓里。
罗米扫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这些哀矿镇出身的科技猎人,之前他们虽有分歧,可说到底还是执行同一个任务的队友。
“现在怎么办?”他问道。
他感知过人,即便是透过墙壁,也能够听到外界的城区一片动乱,并且似乎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一路留守在此地,一路去通知红之王……”建议的人却正是邓里,经过前一天的程序,他在队伍中、尤其是哀矿猎手中的威信,似乎增长了不少。
“不!”一道严厉的声音否决了他,“所有人都留在此地,有序布防,等待闪地中人的通知……多余的事情,我们不要管!”
开口的是柳斯。
现在动乱是发生在别人的家里面,他们作为客人本就没有插手的义务,更别提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搞不清楚。
敌友何在?
如果这个时候外面出现了科技猎人的身影……知道的会说你是想要通知帮助他们,不知道还以为你们这些人就是引发暴乱的根源。
这脏水一旦泼上。
那是甩也甩不清。
被他的视线一顶,邓里当即也是止住了口,并没有反驳。
“等等……”忽地有人说话,“查德呢?”
“什么?”柳斯陡然一惊。
他连忙道:“同小组的人,互相检查报备!”
可无论科技猎人如何指认,甚至有人上楼去搜查了一遍各个房间……竟都是没有发现之前那沉默寡言的男人。
罗米和柳斯对视一眼。
暴乱发生的一刻,查德恰好不在集体的住所,又独自一人出去,谁也没有告诉……
这是巧合吗?
还是说……
他们的心沉到了谷底。
少了一个人,可科技猎手们没有停下工作,他们根据白天检查测算过的建筑结构,快速布防。
行动之间,显示出精锐。
然而,正当罗米和柳斯还在大厅中暗自讨论时,他们的鼻翼不约而同地耸动了一下。
随之而来的。
是一股恶臭。
味道……与此前查德在草原上、对付喙嘴猩猩们使用的生物毒素如出一辙!
“不好!”柳斯捂住鼻尖,连忙想要去寻找气味的来源,可没等他有更多的动作,楼上忽地就传来一声巨响――
“敌袭!”
警报接连不断。
罗米身形一动,抄起十字弩竟是向着墙壁发射而去。
铁矢如电。
可没等它飞到,整面土墙猛然炸开,碎块扬起,砸在众人的脸上,将他们击退。
“吼!”
只是,扬尘之中。
又传来一声痛呼与铁矢贯入血肉的声音。
罗米端着十字弩,手臂如同铁铸一般稳健,只是表情狰狞,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喙,嘴,猩,猩!”
砸碎墙壁,当头冲进来的。
正是一头浑身白色鬃毛,而下颌上的尖牙大嘴快要占去半张面部的怪异巨猿。
它的身上,除了罗米刚射中的箭矢外,还有许多道好像刚愈合不久的伤痕――诸位固守大厅的科技猎人却已经认出,这正是他们此前在草原上遭遇并激战的喙嘴猩猩之一。
“好小子,又来!”
科技猎人纷纷上前,罗米则将转轮十字弩的弓弦上到最大扭矩。
之前他们栽到喙嘴猩猩的手上,一来是因为没有防备而被偷袭,二来在荒野上也算对方的主场优势。
可现在,所有人整装待发。
又是在闪地的文明据点中。
他们不可能再以同样的方式,跌倒第二次!
“……不对。”柳斯作为一个近战前排,此刻并没有顶到前面去,甚至都落在了罗米一个弩手的身后。
他只是看着那与科技猎人厮杀的白色巨猿……墙壁破洞、天窗打开,月光从星空上射下,照在喙嘴猩猩的身上……可他感觉怎么对方不似白天时看到的那样雪白,反而毛皮有一些灰蒙蒙的?
难道只是光线的原因?
而且,除此之外,一定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自己没有想到――
“哕――”
他干呕了一声。
鼻尖的味道越来越难闻了……
柳斯:“!”
是气味!
查德曾经用出的那种定向生物毒气弹,对人类以及其他种族的效果,的确只是产生刺鼻难闻的气味……
可如果是这种生物毒素。
它应当是足以能够杀伤喙嘴猩猩才对!
“砰!”
一道人影猛然闪过,柳斯连忙上前去接住他,一瞬间双臂巨震。
是一位科技猎人。
胸膛凹陷,口溢鲜血。
柳斯认出这正是之前在异者程序上投出反对票的其中一名哀矿猎手……但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迅速检查一遍,好在对方生命安全并无大碍。
科技猎人是在与喙嘴猩猩的搏斗中受伤的……这只灰蒙蒙的巨猿,不仅没有被生物毒素杀伤,甚至变得更加狂暴了。
而远处,透过破损的墙壁可以看到。
还有更多的喙嘴猩猩赶来。
从楼上,到屋外……他们被包围了。
“妈的!”柳斯摘下眼镜抛在一边,提着手中的重刀就冲了上去,同时大喊道:“到通风的地方去――离开毒气的范围!”
这里是在城中。
即便发生了暴乱,第一波起冲突的对象也应当是狼骑兵或者城防守卫们。
可科技猎人,却比他们先遭到突袭――
这是……冲着我们来的!
……
……
“初火大人,这是怎么了!”驯兽师一边忍住干呕的冲动,一边焦急地吹响骨笛。
他因为要捂住口鼻,吹出的声音难免有些变调。
但这唤兽骨音本质上只是辅助,真正起作用的还是他们自身的驯兽能力――然而以往屡试不爽的手段,此刻却完全无法压抑住此起彼伏的凶兽暴动。
刚刚回到工作岗位的喙嘴猩猩纷纷脱缰,粗壮的双臂猛烈地砸向地面,带着凶狠与痛苦。
眼见得情况失控,驯兽师只能放下骨笛,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身边的黑袍人。
然而,等待着他的。
却是一片沉默。
“初火大人,您的驯兽天赋远超我们,”他只能继续请求:“事到如今,也只有您能压制这些暴兽了……”
“不,做不到。”黑袍人开口,却是打断了他,“它们已经失去了理智。”
说动物失去了理智这显得相当怪异……但如果描述的对象是喙嘴猩猩的话,又完全不失贴切。
喙嘴猩猩在众多野兽中,是智商最接近人类的一种,是以只需要将驯兽天赋作为沟通的媒介桥梁,就可以尝试将其控制。
可现在,看在他的眼里。
满地喙嘴猩猩的表现,已经更加接近原始动物,它们狂暴、野性、力大无穷而遵循本能……却完全失去了最初那一丝高智商带来的灵性。
如同人类中的疯子。
这种时候,再对它们讲宗教是没有用的,何况……
“驯兽师们全部退场,所有人放弃对喙嘴猩猩的骨音压制……换骸骨团来!”他下令道。
――那些断角的沙克战士,已经请求过好几次,说要将这些力大无穷的猩猩作为训练对象了:他们似乎对有同样类人型、蛮力又超出沙克族的存在,而感到相当不满。
另一方面,兽灾之后闪地平静了太久,好战的因子又在他们的血液中勃勃跳动了。
他知道骸骨团的事迹。
在他看来,这些按照沙克传统被驱逐的断角人们……某种程度上反倒更加像是传统的沙克战士。
现在正好满足他们的心愿。
随着黑袍人下令,城关上铁甲耸动,齐刷刷的迈步声响起。
此前哪怕喙嘴猩猩的暴乱就发生在眼前,他们竟是都无动于衷……或者说没有【擅自行动】。
沙克王国,名义上没有派兵直接进驻红之王的势力范围,然而在沼泽地、余烬教团、闪地三者之外,还有着骸骨团这些曾经叛逃又被特赦的断角人战士――某种程度上正表达了他们的态度。
或者说,那位首席的个人态度。
否则,骸骨团身上的武士甲是来源于联合城的缴获……但他们喜用的分段斧最初又是从何而来?
这是一支专给路北游的禁军,即便是负责城防的卫官也无法调用――因为从他们的首领无畏托拉开始,全团上下,也只服无名者这位高贵的称号战士。
当然,相较起在各位五人众将军率领下、派系林立的沙克正规军……红之王自己也要更加信任这些至少曾经一起相知相识、并肩作战过的“叛逆者”一些。
“放手去干。”他在心中感叹一番,然后接着下令道,“有着机械维修床和各地的急救医疗营帐在,不用担心伤势――”
有这样起死回生般的治疗手段,对战斗狂而言,简直就是天堂……不如说,在一些坚守沙克传统哲学的断角人战士口中,他们就已经将闪视为克拉尔许诺给战士们的应许之地了。
区别在于。
以往的战士,必须要战死才能够解脱苦痛,上升至英灵殿,享受永恒的福报……如今他们活着就可以做到,丰衣足食又能追求荣誉。
相比之下,孰优孰劣,不言自明。
这里,是他们在建设人间的天堂。
因此,即便是同意推崇传奇战士克拉尔,相比起另一个已经消亡的组织“克拉尔之选”,骸骨团的信仰在理念上也有着潜移默化的改变。
而另一边,驯兽师听到黑袍人的声音,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声线已经平静了下来。
甚至,就连那难以忍受的恶臭,好似都只是影响了对方一瞬,此刻就逐渐消退了。
……莫非是臭习惯了?
当然,这样僭越的话他没敢直接说出口,只能心生敬佩。
可只有黑袍人自己才知道:他的铁面之下,一套小型的空气过滤装置正在呼呼运行,替代了他的自主呼吸――这样的机械设备,自然来自余烬教团的试制品。
他们结合了水部落传承的沼泽呼吸面罩,研制出了原型机。不过那个时候有神甫试图将这玩意直接取代人的鼻子、喉管甚至肺部……最后理所当然地被红之王否决了,理由是技术还不够成熟。
神甫们并未沮丧。
反倒是因为他们大团长的最后一句话而倍感动力――技术不成熟……那是不是等以后,技术更加成熟就可以了?
因此,全体技术神甫、机械教士们,全身心投入到了加急研发改造当中……
中途的阶段性成果,便是这套可以外置的呼吸设备,算是做出一定的妥协,但功能同样相当强大。
刚刚正是它快速启动。
才过滤掉了随风散开的毒气――虽然看周围驯兽师的反应以及他了解到的知识,它们应该对人体没有太大的伤害,但毕竟气味还是不好闻的,能少吸两口就少吸两口。
正当驯兽师们撤离,骸骨团出动,即将把局势压制下来之际。
原野上,忽地又传来一连串嘹亮的吼声。
这一回,就连身披重甲的断角人战士,都变了脸色――是喙嘴兽!
毒气会影响到喙嘴猩猩。
那按照分类,它也会影响到同一属目的长颈巨兽们!
后者可是要可怕得多――
“不要担心。”黑袍人比出一个手势,示意道。
闪地在此前的兽灾中,俘获了不少幼崽、成年期的喙嘴兽,它们都成为了训练教练。
坦诚来说,平时就不太听话。
长颈巨兽们早就被拘束看管得严严实实,不似喙嘴猩猩这般还有自由活动的空间。
除此之外,还有俘虏的四头长者期喙嘴兽……它们固然是恐怖的怪物,然而却也因此,每一头都被分配到了独立的“单间”,被麦尔教士修建的望塔“镇压”着。
除非整栋砖石加电网的建筑崩塌,否则不可能逃出来。
黑袍人听得出风中的声音。
――它们在无能狂怒。
然而说是这么说,他安抚下众人之后,还是独自走向下祭坛。
急匆匆,向着基地深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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