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难以言喻的痛苦。
在许多古老传说中都有地狱受刑的典故。
宋河深知地狱是真实存在的。
甚至就连森绿狱都参考了十八层地狱的存在而构造,看传说的时候不觉得咋样,但是真正轮到自己受苦……
嗯,非常痛苦。
剧烈的痛苦迫使他晕了过去。
然而,痛苦却没有因为他昏过去而停滞,反而在加剧,因为昏迷而导致耐力增加,反而成了缺点。
黑色的气从地狱虚影传输到宋河的体内。
它们似乎和月力的相性非常好,顺着月力构筑的通道朝着宋河的经络以及弥神树之中流淌。
所经之处,是无止境的痛苦。
这些黑气是真正的摹拟出了地狱刑罚的痛苦,痛苦甚至因为他本能启动的情绪具现化能力在弥神树中也形成了实体。
刀锯火山,血池石碾……
来自地狱刑罚的痛苦硬生生地在弥神树里面出现了一共十八种不同颜色的虚影,它们高悬于天空,散发着恐怖的黑气,将宋河感受到的痛苦施加在弥神树内所有生命的身上。
弥神树世界中,月光和黑气绵延。
将暗不暗,要明不明。
要知道在弥神树中,宋河一直是保持着欢乐和祥和的,没有生离,甚至连死别都不复存在。
这突然降临的痛苦,着实是让弥神树中不可避免的产生了混乱――
灵兽们惊的到处乱跑,锦灵鼠们现出原形在黑漆漆的地洞里面瑟瑟发抖;灵植被黑气环绕,逐渐枯萎,就连正在进化之中的玄灵脉龙都痛苦地抽动着身体。
唯有地脉还巍然不动,合云清仙莲以及四时宝光树和小木所在的葫芦谷作为三个锚点,将地脉稳定了下来。
没有宋河的控制,它们已经是倾尽全力了。
要知道这个时候,这份痛苦相当于天道施加的,它们这些身处此方世界的灵植能够稳定下来已经是极其难得了。
世界从未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痛苦,所以降临的时候会格外难熬,甚至……有些灵兽已经选择了自我了结。
折磨加剧痛苦,而痛苦又反复折磨――世界的苦难投射到了宋河的意识之中。
他的神识一片混乱,七彩色的梦泉都染上了一抹深邃的黑色。
就因为他跟弥神树的联系格外紧密,这会儿反而成了加剧他痛苦的源泉,他痛苦之余已经无法控制月光。
本来就威力十足的月光失去了他的控制,又因为被痛苦的黑气入体,导致整个世界都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
没了控制的月宝的威能可是比什么肉身佛强悍太多了,奔涌的月力宛如连绵不绝的海浪。
它们侵入清净沙,又将宋河实质化的痛苦注入其中,让清净沙变成了一种怪异的黑色――像是月亮的暗面。
“这可如何是好?”易尘满脸的苦涩,他感觉到手中长剑的压力剧增,甚至都有些快握不住了。
另外两人也是一脸戚戚然。
特别是陆砚泽,他先前已经跟易尘联手对抗过一会儿感业,现在体内的法力还没有恢复,所以压力巨大。
远奚倒是看的明白,可她尝试着突破周围的月光,试图切断地狱虚影和宋河的联系时也失败了。
暴走的月宝加上元婴后期的法力催动,还有此地本来就是和牛金牛以及淬光九日晷有关的空间,月宝的伟力几乎无可阻挡。
恐怖的一塌糊涂。
甚至,他们三人感觉的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消失――那是时间的威能,正让他们陷入静滞!
假如真的彻底陷入静滞状态,那真的就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除非宋河能够醒来,不然就是任人宰割。
三人目光交流了一下,其中的远奚咬了咬牙,祭出一件自己的底牌。
那是一尊三足两耳的青铜鼎。
它仅仅有巴掌大小,但表面却刻着古代祭天和祭祀神明的图案,同时,还有一道身影似乎高居于天穹之上。
云雾缭绕,不见其形。
的身后旋转着十二道不同的流光。
那光晕似乎穿透了青铜的载体,投射到了这方世界之中。
月光被这股力量撑起,三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陆砚泽一脸惊讶道:“噎鸣神鼎?”
易尘同样惊讶:“它居然落入到了你们的手里?”
这玩意可真的是大名鼎鼎,是传说之中十二太岁神的信仰所化。
它还是一次外域探索的时候意外被人发现,它存在的世界位格极高,甚至比天蕴世界也差不了多少。
内里有极其多的神明伟力所化的灵宝神器。
甚至据说连烛九阴的神器都存在。
消息传来之后,整个天蕴世界的所有宗门势力都派出了大能修士前去。
天蕴世界的能力当然不同寻常,最后得到了数件仙宝级别的奇异神宝,包括混沌、饕餮、九尾狐等等……
在这里面最强的就是同样涉及到时间的上古大神“噎鸣”的神器,当时那么多人打生打死,最后居然消失不见。
结果现在居然在远奚手中见到了。
看来当时获利最大的果然还是天机门。
被两人盯着的远奚没好气道:
“两位道友,与其盯着我的宝贝,还不如想想如何唤醒宋道友……我的力量可无法支撑它太久!”
她说的确实没错。
这样级别的神器,而且还是涉及时间的神器,即使是她一直吞丹药也不可能撑得太久。
所以陆砚泽和易尘立刻做出了决定。
后者开口道:“远道友,陆兄,帮我开一条路。”
“好。”两人点头答应。
易尘这才并指成剑在眉心划过,随后一拽,硬生生地拽出来了一柄缠绕着金色神识的长剑。
他将长剑拿在手中,眼睛闭着。
那是天倾剑宗的秘术“惊神剑”,是用自己的神识化作长剑,强行唤醒沉睡者。
一般来说都是高阶修士对低阶修士使用的术法,要是低阶修士对高阶修士用,神识的差距过大,很可能会把自己的神识崩碎变成傻子。
易尘虽然不觉得自己的神识能比宋河强大,但事已至此,如果不尽力一搏,等到灯枯油尽,那就只有……对宋河下死手了。
可关键在于,他们根本没把握能杀掉宋河。
这还是宋河无意识的动作,就让他们三人陷入僵局,若真是宋河反击,那麻烦可真的就大了。
……
三人经过短暂的准备之后,陆砚泽已经化身成了一尊血盔甲,套在了易尘的身上;而远奚则是将噎鸣神鼎的力量分出。
于须臾片刻之间向着宋河的方向开辟了一条通路。
那青铜色的光形成道路只有短短的一瞬。
远奚就已经脱力,慢慢地就地盘坐了下来。
“唉,动用神鼎对我来说果然还是太勉强了,要是他们两个不能成功……”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取出来一瓶丹药,直接看也不看的就吞了下去。
而易尘抓住了这一瞬间的机会,身化剑气朝着宋河飞去,金色的流光和血气缭绕,身形迅速缩小。
小小的剑刺在了宋河的额头。
发出了“叮”的一声。
“好恐怖的神识。”
易尘暗道不妙。
他感觉到了非常大的阻力,他仿佛在面对一座被封锁的海洋一样,如果打破,面对的将是海啸一般的恐怖伟力。
但是事已至此,他只能强行将剑向着宋河眉心中用力一戳。
金色的神识之剑崩坏了。
“噗!”
他猛的吐出了一口血,脑海中翻江倒海,身子差一点软绵绵地倒下去,好在有陆砚泽扶住了他。
两人连忙逃回了远奚的身边,一边运功打坐一边看着宋河的情况――他似乎睁开了眼睛。
此时的宋河确实恢复了一点意识。
他知道自己被剧烈的痛苦险些冲垮,也知道绝对不能这样下去,恢复意识之后想要隔断倒是不难――那黑气借助月光为通道,只要将月光收回就好。
可他在查看了弥神树之后发现……或许自己的弥神树真的缺少了一些什么,痛苦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只能尽力一试了。”
宋河强行忍着痛苦,大袖一挥,数株调律向日葵便飞了出来,落在了他的身边,隐约形成一道阵法。
随后,他又拿出了一架古琴。
古琴是纯粹的黑色,还有些虚幻不清。
它是用痛苦具现化的物件,按理说越是深刻的情绪,物件就会越清晰,内里的符纹越复杂,也会越强大。
而这一件灵宝级别的……
“还好我学过一些弹琴的技艺。”宋河轻抚着黑色的古琴,开始弹奏。
指尖轻轻抚动,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空灵的琴音像是流水一般缓缓流淌,带动了四周黑色的月光和……向日葵。
金色的向日葵们吸收着这股力量,以身体作为过滤器,将过滤之后的乐声释放而出,一颗颗葵花籽从花盘飞出,朝着四周飞射。
葵花籽落地的位置,一株株奇异的,漆黑的向日葵茁壮生长,它们摇曳着花盘,奏响了全新的乐曲。
原本的「世界之旋律调和」是快乐。
是无忧无束在太阳下歌唱和跳舞。
是永远不会有生离死别的美好之地。
而现在的乐曲却沉重,就像是将要步入地狱,感受世间最苦之事……向日葵们明明在欢快地摇曳,可四周却满是苦痛。
苦中作乐,悲中做喜。
这是新的调和之力,按理说它不可能那么轻易的起效,但这个世界本来就属于牛金牛,再加上感业用肉身佛的佛光沾染了所有的净土。
可以说整个世界就是一个整体。
也就是恰好,宋河的月光和淬光九日晷有关,他的意识以月光为媒介延伸到整个世界,所以勉强算是世界意识。
然后调和之力就起效了。
由世界意识驱动的力量无孔不入,深入到世界的底层,深入到一切事物的内心,当然包括那些牛,那些极甜蜀黍以及还在场的四位修士。
牛们身上的皮微微颤动,那只牛妖呆滞地盯着宋河,眸光黯淡;极甜蜀黍饱满的红色粒子褪去了色彩,变成了黑色;四位修士,包括感业在内,同时陷入了难以言喻的苦痛之中。
但是下一刻,所有的黑色雾气犹如百川归海一般朝着宋河而去,被宋河眉心之中尚未脱离的慧眼汲取。
整个世界的苦痛……那数量当然很多,非常多。
要是换一个人,估计早就被撑爆,或者被苦痛给搞的精神崩溃自杀了。
可宋河却不一样。
他一边将苦痛引导,一边选择用这奇异的舍利子作为过滤器,然后将所有的苦痛全部引导到弥神树内部,最后注入承载着“永宁界”的灵植之中。
像是神女一般的含愿草张开双臂,身后的神环闪耀着,毫不犹疑地接纳了所有的黑色雾气。
那些雾气在永宁界的大雪中沉寂。
永无休止的雪飘落,就连黑色的雾气都只能被淹没,变成一座座矗立在大雪之中的雕像,形态各异,奇形怪状。
含愿草的根须已经深深地扎根在大地之中――延伸缠绕着旁边的天心玉芽。
玉芽正在舒展着枝干,抽取灵力以及黑色雾气,要形成一根像是黑玉一般的全新枝干。
外界。
宋河已经将整个世界的黑色雾气以及月光全部吸收,就连那些清净沙也没有放过,全部回收。
但是他的谋算不止于此。
他看向了肉身佛身后的十八层黑色雾气,“地狱,无休止的痛苦,这可是好东西呀。”
他眯了眯眼睛,毫不犹疑地将全新的黑色调律向日葵的调和之力全部倾泻到了十八层地狱的虚影上面。
他有意将调和之力变成锁链的形态,直勾勾地缠绕着地狱虚影,然后将其缓缓拖动,打算把它拉到弥神树里面。
这可是绝好的材料,属于地狱道的一缕灵性,如果能妥善利用……真的可以开辟一个全新的灵界。
地狱被锁链拖动,缓慢地朝着宋河的体内涌入,最终被宋河所吸收。
也就在它消失的一瞬间,四周的环境崩塌了。
短暂的模糊过后,
他们几人居然回到了最开始栽种着极甜蜀黍的地方,而一座小木屋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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