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狄威强一点点?
如今再想起尹秀言之凿凿的话语,白礼只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不然不至于这样轻易地就相信了尹秀的话。
然而这世上真存在这样可怕的敌人?
即便在白礼的记忆里,那几个早应该死去的隐秘存在,似乎也没有这样的威能。
太丁?
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名字,竟有这样可怕的力量,难道他并不存在于现世,而是深藏在这底下的幽灵?然后被他们不敬的举动惊扰了,此刻正在到处破坏,以发泄自己的怒火?
然而眼下不是细究原因的时候,因为白礼十分地清楚,如果再与他交手下去的话,自己绝对会在两个回合之内被他杀死,而且只需要简简单单的手法而已。
他当即虚晃一招,脚下一点身子如落叶飘飞出去。
几乎是白礼刚一脱离,暴雨一样的箭矢便将太丁所在的方位覆盖。
这是白莲教一向的对敌方法,不使用火枪的话,便使用某些时候威力相对更强大的强弓劲矢来对敌。
此刻太丁的眼中全是发出寒光的箭头,冷光森森,有如倾盆的夜雨。
然而那些箭矢似乎是长了眼睛,又或者太丁有某种特别的法术,笔直的箭矢一到他面前便开始以另一种角度旋转起来,在空中啪嗒一下折成两段,落在地上。
此时所有人虽然惊讶,可是也没有那样的惊讶,因为就连白礼都被他轻而易举地击败了,怎么可能会有人把希望寄托在这些弓箭上?
箭矢多少还是拖延了太丁的行动。
白礼趁着这个当口回到阵型之中,被其他上前接应的教徒结结实实保护起来。
几乎是刚一落地,白礼又从口中吐出一口老血来。
白莲圣女见状,立即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玉瓶子,从中倒出一颗乌黑的药丸。
“左贤王,快将它吃下!”
白礼接过丸子时,鼻孔里全是属于药材的独特气味,隐隐还有一股血腥味,他当即明白过来,这应该是极为珍贵的赤血丹。
他知道眼下不是客气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咽下,这才叫胸口翻涌的气血平息下来。
“圣女,你们先走!我留下来对付他。”白礼大喝道。
“你挡不住他的,左贤王。”
白莲圣女此时是实话实说,并不拘泥于客套还是别的,毕竟在攸关生死的事情上,拖泥带水只会害死所有人。
“我当然知道,然而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了,圣女。”白礼脸色凝重。
“当然有!”
白莲圣女十分地冷静,“眼下,我们只要逃跑就可以了,头也不回地逃跑。”
“圣女,”白礼看了她一眼,“我可是白莲教的左贤王,武林神话,在江湖上人家叫我做白鬼的人物,在以往我们和朝廷的交手中,我的退却叫做【撤退】,可如今这种状况下我要是走了,那就真的是逃跑了。”
“放弃你那无用的面子和规矩吧,左贤王。”
白莲圣女毫不留情,甚至显得有些冷漠。
然而她的话语却十分地诚恳。
“我们此刻只能逃走了,你战死在这里,除了成全别人的威名,遂了朝廷的意以外,还能有什么贡献吗?
还是你以为,自己的名声,比性命,比白莲教的大业更加的重要?
左贤王,我们都是愿意为白莲教献出一切的人,然而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尽量叫我们的牺牲变得有价值,有意义。
这不是我们所决定的,而是别人用性命托付给我们,也是我们要托付给后人的责任。”
听到这话,左贤王白礼瞪大了眼睛,显然是被震惊到,并且也默默地接受了。
于是他问道:“那我们如何逃走?”
“已经准备好了,只管跑就是了!”
白莲圣女转过身去,第一个逃跑,其他人似乎已事先得知了命令,没有太多犹豫,也撒开脚步跟着白莲圣女跑了起来。
除了后面的一些人仍在射箭尽量拖延,抵挡以外,所有的人都跟着白莲圣女往里跑。
尽管觉得这种逃跑的方式太过窝囊,然而白礼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白莲圣女说的没错,死在这里是毫无价值的。
在大部份人跑入了洞穴之中后,有人冲白莲圣女喊道:“圣女,现在就点火吗?要不要再等等他们?”
点火?
白礼这时候才注意到,洞穴的两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安置好了炸药,分量足够将洞顶炸塌下来。
白莲圣女望了一眼那些已跟太丁纠缠在一起,呼吸之间就被他轻易杀死的教徒。
那些人是铁枪队的精锐,因此在最后边断后,也只有他们,才能承受得起这样的伤亡而不退却。
那简直不是战斗,而是跟送死没什么两样,几乎在太丁从他们身边经过时,那些骁勇善战,鲜活热烈的汉子便一个个倒下,毫无抵抗的能力。
然而即便是这样赴死,仍然拖延不住太丁的脚步。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白莲圣女再次想起自己的责任,她近乎绝情地下达了命令。
“立刻点火,等不到他们了!”
然后她带着众人头也不回地跑起来,在他们的身后,两声轰隆如雷霆般的巨响后,巨石滚落,顶部坍塌,伴随着滚滚尘烟,将火车隧道一样的洞口堵住。
太丁原本想赶上一步,在洞穴彻底被封住之前进入,可还是被几名白莲教徒挡住。
“你们已经被放弃了。”
太丁看了一眼洞穴的防线,“就跟被祭祀的人牲一样,被彻底抛下,没有价值了。”
“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其中一人喊道:“我等是白莲教铁枪队,是精锐中的精锐,本来就是将脑袋系在腰带上的,死了应该,不死才稀奇的。
连番苦战下来还不死的话,岂不是折辱了铁枪队的英名?
死在这里,我等甘愿!”
太丁也不打算跟他多讲什么,只是瞥了一眼这依旧站着的白莲教徒,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便随你们的愿,这是你们的因,也是你们的果。”
……
尹秀和海东青跑出去很远一段,直到确认自己再次撞上了影壁之后,才稍微停下来,各自靠在墙上休息。
“你说,”海东青喘着粗气,“会不会白莲圣女他们全都完蛋了?被太丁那家伙给杀完了?抑或者真有什么法宝,他们把太丁干掉了?”
“后面那种,你觉得有可能吗?”
尹秀斜了她一眼,“太丁只有一魂而已,便能调动太长白山的灵气了,这样的怪物,白莲教会有办法?”
海东青仔细想想,也点头表示同意尹秀的判断。
毕竟她可是亲眼看着白礼被一招拍吐血的,以白莲教剩下的这点人,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那我们算不算坑害了他们?”海东青又问道。
然而她似乎不是在自责抑或者真觉得有问的必要,只是当做闲聊而已。
“死了就死了,难道我跟白礼说,左贤王大人,快点跟我们一样撒丫子跑路吧,他真的不是你能打得过的可怕人物啊!他就真的愿意跑了?
到时候他说不定恼羞成怒,一巴掌把我们两个拍死也说不定呢。”
“为什么我也要被他拍死?”
海东青有些疑惑,“这话又不是我讲的。”
“然而我们是一队的,不是吗?”尹秀冲她努努下巴。
“好吧。”
海东青叹了口气,“那我现在倒真宁愿他们和太丁同归于尽了,最好都死翘翘了才好。”
“你倒是想得美啊!”
一声怒喝,海东青脸旁边劲风骤起,她赶紧下意识往前一个翻滚,避开扫向面门的一腿。
然后躺在地上,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怎么又是你?”海东青叫苦道。
“我负责看着你的,不是我又是谁?”
翠儿满脸生气,显然还在因为海东青刚才那番话而恼怒。
不过她此时并非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海东青身上,而是拉开了架势,小心翼翼地与尹秀保持着距离。
翠儿是见识过尹秀的厉害的,上一次她就远远于人群中见过尹秀一个人压着十几个白莲教高手打,好似人间杀神。
这一次她又近距离目睹教内几个护教法王被他压制,便越发确定尹秀不是她能对付的角色。
然而,此刻在这洞穴之中,便只有她一个白莲中人而已,不打也得打。
于是她挪动着脚步,用碎步调整着自己的位置,摆出内八字,压低重心,两手架在腰间,神情紧张。
相比之下,尹秀确实悠闲得很,他将两只手插在裤袋里,只是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翠儿,低声道:“喂,你现在逃跑的话,还来得及,没必要在此断送了性命的。
你也知道,我可是嗜杀成性,我怕等下控制不住自己,顺手就把你的性命了结了。”
翠儿眉头皱在一起,深色更加的凝重,“我知道,你本来就是杀人狂魔。”
“那你知道了还不跑?”
就连海东青也帮她着急起来,“现在跑还来得及啊,面子什么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以后有机会在阵前喊几句话,把面子讨回来就是了。
你现在就跑,别人遇见了问你,你就说我们跑得太快,你没追上,这就可以了,也没人会怪你的。”
“你当我是什么人!?”
翠儿瞪大了眼睛,显然觉得海东青的提议对自己是一种折辱。
如此,她双手舒展开来,身上骨节发出清脆有力的声响,显然是决心在此跟尹秀作战了。
尹秀颇为无奈,还是以外八字站着,伸出一只手冲翠儿勾勾手,“来!”
翠儿没动。
“请?”尹秀又问道。
然而翠儿还是没动。
海东青站在一边,这时候才发现,一滴汗珠随着翠儿有些发潮的鬓角滑落下来,润湿了脸庞。
翠儿瞪着他,咬紧嘴唇,终于用痛楚使自己清醒过来,手脚有了知觉。
就在这时,他们的头顶落下沙尘,脚下也开始晃动起来。
然后,才是那雷鸣一般的震响从洞口的方向传来。
啪!
尹秀他们所在的位置上,岩洞顶端突然开始崩塌,碎落。
尹秀一下跳开,原先所站的位置立即砸落一块磨盘大的石头。
翠儿抬头,只见也有几块石头从顶上落下,正正就要砸到她的头顶上。
惊呼一声不妙,正想退开时,麻木许久的腿脚却已不听她的使唤,叫翠儿一时无法挪动了。
尹秀这时候已经向后跳开,见到这一幕,只得运转游龙劲,改变跳跃的方向,然而又有一块落石砸在他的面前,将他的行动拦住。
如此一耽搁,尹秀便再无机会救援翠儿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落石往翠儿的头顶砸落。
就在这时,海东青突然压低了身子,身形矫健似山猫,一下扑向翠儿,搂着她往旁边滚去。
两人几乎是刚一滚开,落石便砸在了身后,溅起无数沙尘,叫两人不由地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为什么救我?”
翠儿呼吸急促,“你明明应该希望我去死才对的!我又是向来不怕死的,干嘛要你救我?”
“嗨,这又何必呢?”
海东青叹了口气,想起尹秀之前在溪谷里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死是很简单的,不管是被人杀,还是自杀,都很简单。难的是活下去,你以为死了就能证明什么,代表什么吗?
其实什么都不代表,什么都没法证明,你死了也就死了,死了之后任何意义都没有,不管是自己的,还是托付给别人的,一切都成了泡影,空谈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死了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好好活着呢!”
翠儿听到这话,原先还激烈抵触的情绪消减了不少,然而她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为此涨红了脸。
“你说话归说话,能不能别把你的手放在……”她说不下去了。
“怎么了?”
海东青低头往下看了一眼,随即才尴尬地明白过来,将手悄无声息地抽了回来。
“这是情况紧急,我也没多想,你是江湖儿女,平日里多少也有些摩擦的,应该也是不拘小节的人吧?”海东青心虚道。
“你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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