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毅都有些佩服方淮了。
这款无线电控制的移动水炮，他记得是去年才派发的，仅用过两三次，大家得出的结论，都是不太好用。
因为笨重，自重30多斤，还要连接水带，出动慢，也不灵活。
这一年来，也没怎么遇上适用它的环境。
大家都只注重了它的射力和射角，灵活性，却没有看到他的安全性。
但现在一看，和这种开阔道路上，可能发生爆炸的车辆火灾，却是绝配，不仅水力大，而且视野足够宽阔的情况下，使用者和火源起码可以保持30米的安全距离。
此时这么使用，恰如其分。
但，天不遂人愿。
“泡沫呢？泡沫怎么还没来？！”方淮在前院里喊着。
油罐车的火本来被压制了不少，却因为一直没有泡沫出来，油类依附在水流表面燃烧，往外流出，产生了流淌火。
而且，随着被溅出的油越来越多，流淌火的面积开始增大，已经逐渐烧到了马路上。
孙敬五伸出头，有些不解地回道：
“泡沫进液，我早就打开了啊！这么久了，不应该啊！”
“方淮，你这么喷不行，一会把整个车都烧起来了！还是水枪灵活一些，我去用水枪驱赶一下火势，避免流淌火散开！”赵金成喊着，又要去车旁边捡水枪。
院里的人也开始开口道：“水炮不要这么打了！冲击力太大，火流得到处都是！”
此时，一个穿着战斗服的身影，从车库冲了出来。
“我去！”
王鹏跑得很矫健。
方淮刚才的“自由冲锋”，就是他的行动指南。
方淮更矫健。
穿着迷彩服的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抓住他的后领子，就把他甩了回去。
“你去个毛！”
方淮吼了一声，又觉得不对，对着装备技师陈功喊道：
“陈班长，你帮忙去看看引射阀门！”
陈功立马跑到3号车的侧面，打开了一个器材厢的卷帘门。
只看了一眼，顿时大骂：
“哪个狗日的把泡沫引射阀门给关了？不是说了不让动吗？！泡沫花的是伱家的钱？”
说着，伸手把控制泡沫比例的引射阀门给打开了大半。
方淮一听，顿时心安，但回头一看，赵金成已经又跑向了水枪处，王鹏则紧紧跟在后面。
“泡沫来了！回来！”方淮大喊。
赵金成停住了，王鹏却根本没管，上前抱住水枪，开了水，就对着地上的流火喷射。
搞得赵金成不得不上前，一边呵斥王鹏，一边抢过了水枪。
很快，水炮的喷口处，水终于开始变白。
四月飞雪。
方淮用遥控器控制着水炮，变换着角度喷射。
这次，针对油类火灾的B类泡沫的覆盖，让火源很快熄灭，流淌火也无法再形成。
要不是泡沫出了问题，一条抵近的泡沫干线，早该灭了这火。
而靠近火源的赵金成，王鹏二人，被水炮强大的喷射力，溅得浑身都是腥臭的泡沫。
俩人去这一趟，不能说没用吧，也只是干了点给整个罐体降温的后期工作。
方淮关闭了水炮，这才骂骂咧咧。
“我好好一堂安全出警教育课，被整了个稀烂！谁特么关的引射阀门？！”
大多数人都是一脸迷茫。
三号车本来就不是主战车，车上器材也不多，平时保养和晚检查，也大多是更换水带，那个阀门，平时也基本不用动，也许他们都见过，但大都不知道是干啥用的。
曹毅此时也内心警醒，围着三号车转了一圈，又把几个特种车的器材门全部打开看了看，发现车上很多的仪器开关，连他都不认识。
这年头，进口货太多，很多标识都是英文，甚至是德文，平时就算看得再多，也看不懂那是些什么玩意。
回来的赵金成脾气更是不好，对着王鹏破口大骂：
“给你分发战斗服了吗？穿的哪个的战斗服？谁他妈让你来抢我水枪的？瞎J2整！”
张田旺此刻立即上前，一副靠山的模样拉住了满脸憋屈地王鹏，对着赵金成道：
“刚才王鹏确实太冒进了，不过勇气可嘉嘛，下次注意吧。”
其实他刚才也看出来了，这个王鹏大概是在原中队没怎么学过用水枪，扫射时东打一处，西打一处，而且一直用直流，根本没有形成连贯的水流，阻隔滴落的油体接触火苗，形成流淌火。
不过，今天王鹏的外出训练，令他大为满意，在他看来，王鹏的各方面表现，在他见过的新兵里，已经是绝顶优秀，不会比方淮差，至于出警经验，是可以学的嘛。
这会人都在，不能让王鹏因为这点经验问题，被大家看扁了。
谁知，赵金成却十分较真，大声道：
“一次冒进，不受惩罚，下次再冒进怎么办？谁知道哪次冒进会要命？
战斗服脱了，趴下！三百个俯卧撑！就在这做！”
这话一出，张田旺的脸有些不好看了，皱着眉头道：
“这么处理，有点偏心了吧？方淮战斗服都没穿，跑去开车，拉水炮接近火场，不是危险操作？”
赵金成却面色严肃道：“他刚才表现出来的出警经验，能跟方淮比？
着火车辆在车库门前，没有设置水枪阵地的余地，况且油类流淌火非常容易流进车库，灼烧消防车！
再说，方淮是班长，经验丰富，有权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做出判断，选择冒险，他能完成我们完成不了的事情，王鹏还是个新兵，他无权冒险处置！”
王鹏听得牙根紧咬。
张田旺还待说什么时。
“班长，我做！”
王鹏说罢，也不脱战斗服和空呼，趴在地上，就开始做起来。
做得还很快。
但赵金成看到此情形，却是一句接一句的讽刺。
“看看，背了个空呼器，面罩都没戴！这空呼背着有什么用？”
“手套也没戴！穿个战斗服，顾头不顾腚！这么穿战斗服，是班长教的，还是电视剧上学的？”
“做俯卧撑，自己数出来！等着我给你数？”
王鹏紧咬了一下牙关，喊了出来：
“七十一！”
“七十二！七三！七四！”
越做越快。
其他前院里的人眼神都聚焦过来。
“哟，不错嘛。”坐到前院椅子上的陈郑海笑道。
今晚带队出去的刘剑锋也点了点头：“这小伙可以，今晚出去跑步，比宋林还快。”
曹毅闻言，也回头看了一眼，但又转过头，对着司机严肃教训道：
“以后跟你们的同行讲讲！不要搞这么危险的行为！你车都堵到我们车库门口了，我们消防车又不是金刚不坏！都烧起来了，谁帮你灭火？”
旁边的方淮也指着车库道：“连楼带车带装备，两三千万呢！几十口子人，要是被你这个危险行为一次搞没了，你说说，谁能负责？
你们公司能负得起这个责吗？还是你的家人？啊？
不允许了啊！坚决不允许！
今天灭你这个火，我们用了很多泡沫！
很贵的！
上楼，给我们填一下出警报告！我拿几本油类火灾的册子给你！回去多给我们做做消防宣传，让你们的同事，认识的同行，都看看！听到没有？”
曹毅听到最后一句，竟然差点发笑。
这小子，这时候都不忘了搞宣传。
司机脸色紧巴，连连点头：
“谢谢，太感谢了，今天给你们添大麻烦了！我回去一定好好宣传！给你们送锦旗！”
说罢，又指着俩人背后不远处趴在地上的王鹏，道：
“那个兄弟…他刚才冲上去救火，怎么还要被罚？是不是我的问题，连累他了？他是刚才给我开门那个吗？领导，都是我的错，你们可别乱罚啊！”
曹毅又转头看了一眼，那边已经数到了117个。
回头，拍了拍司机，道：
“不关你的事，给你开门的在岗亭坐着呢，走，上楼。”
方淮也朝王鹏那边看了一眼。
赵金成的话，他们都听见了，只是刚才在跟司机说话，无暇理会。
看到王鹏身穿战斗服戴空呼，做了一百多个俯卧撑，竟然还没有力竭的样子，方淮也默默点了点头，跟着上楼。
这新兵，确实还不错，身体素质应该跟老兵也相差不远了。
…
几分钟后，曹毅和方淮俩人送司机出门的时候，前院已经围满了人。
俯卧撑已经做到了两百七十个，给王鹏数俯卧撑的人，也换成了韩勇。
如果不是王鹏受惩罚，不少老兵已经要叫好了。
叶加洪也背着手站在旁边，笑意盈盈，等着王鹏做完三百个的时候，大喊一声“再送我二十个”。
张田旺更是不顾赵金成刚才对王鹏的训斥，大声鼓励着：“好样的！”
唯三的苦瓜脸，便是列兵三兄弟。
他们又被卷到了。
刚走了个方淮，又来了个王鹏。
这个只有他们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曹毅也站在中队门口，看着那边，昂了昂下巴，道：
“你觉得怎么样？”
方淮却调出了系统，紧紧盯着系统任务完成度的进度条。
半晌，露出了笑容：“我觉得，今晚这个警，应该能给我报个三等功吧？”
曹毅黑了脸。
又看了看周围的摄像头，笑了一声：
“你要不怕你舅舅骂你，我就给你报，反正他也不一定批。”
方淮无语：“你多少试试呗！我还没有出警的三等功呢！”
曹毅感受到方淮的迫切，脸色不由得正了一些，转头看着方淮道：
“你刚才这么冒险，就是为了个三等功？”
这下，方淮第二次对曹毅露出了“你是傻吊”地怀疑神色：
“大哥，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这是油罐车！倒出中队外面去，是为了有个缓冲的空间！就算爆炸了，其他人躲到大楼背后的操场，好歹能活下来！
你怀疑我贪功冒进？
你刚才的表现，对得起我的付出吗？我为大家争取了安全的空间，让你疏散大家，你却怕东怕西，不敢让大家觉得你怕死，赔了二中队的荣誉是吧？
要不是刚才我发现火灾可以控制，你信不信我回来就得骂你？
他们站在旁边，火灾又插不上手，却还在爆炸可能波及的范围内，死了也白死！
图个什么？
曹指导，中队的荣誉，可还要靠人来争取的，没了这些人，荣誉没有意义。
我要是在你的位置，今天除了处置的人，全都得给我躲到后院去！
咱们可以牺牲，但不能白牺牲！”
方淮说着，想到了那年的津门港。
情绪，也激烈起来。
而曹毅听到这番话，也笑了起来露出了赞赏的眼神：
“我没看错人。”
说着，又解释了一句：“不过刚才那场火，我也判定不会爆炸，中队前院两个摄像头，支队领导都看得见，我有我的难处。”
方淮也看了看左右两个摄像头，叹了口气。
“我知道，畏战有罪。”
曹毅点了点头，看着已经艰难完成了300个俯卧撑的王鹏，陷入了沉思，再次问道：
“你觉得，这批新来的人，应该怎么安排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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