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要回来了!”
“是啊,多少年了,燕王再未回金陵!”
“哼,王爷怎么敢回来,都出走大明了,土桥村不过是留下几间房子,朝中那些文臣武将官老爷都容不下,都要炮击,王爷怎么回来!”
“听说了吗?王爷在回来途中,列车刚刚驶过一条隧道,隧道就坍塌了。”
“什么坍塌,那是朝廷的说法,俺可听我们东家说了,是有人蓄意炸毁了隧道!俺东家可是福建来的!”
“对了,俺东家说了,今天午后,给俺们放假,大家伙一起去车站等王爷回来。”
“哎,还是你们东家好,搞雇工身股制。”
……
朱棣即将回来的消息很快就在金陵传开。
不过,金陵城内的百姓,并不知道,士子堵路请愿,朱棣带士子代表,入京告御状之事。
就连隧道爆炸事件。
在有心人刻意遮掩下。
大多数百姓,也只当是坍塌。
甚至,还有一股类似,燕华建设团队,修建工程质量不合格的流言,在有心人的刻意推动中,冒出头来。
不过并不成气候。
东宫。
朱标书房。
此刻,内阁成员,朱标太子系成员,尽皆位列其间。
黄子澄站在中央,气愤挥舞着手,大声道:“他燕王想要干什么!陛下已经病危数个月,他打着回来省亲的名义,首先在未经朝廷允许的情况下,以一国之主的身份,擅自登上我大明疆土,此为对我朝治权的践踏!”
丘福、朱能相互对视一眼,不由撇了撇嘴。
对朝廷治权的践踏。
看来这位阁老,这些年,也没少偷偷学老四燕华的新东西。
这治权一说,可是源自于老四燕华。
至于对治权的践踏?
胡说八道!
不管老四现在是不是一国之主,首先都是陛下的儿子吧?
在陛下病危这种情况,以子之身份,仓促心急回来见亲人最后一面,送亲人最后一程。
怎么也没道理,如此上纲上线吧?
何况,朝廷还是以孝治天下。
扣这样一顶帽子。
确定不是挑战朝廷,以孝治天下的核心理念?
黄子澄根本没意识到,他的指摘,多么漏洞百出。
即便意识到,对于大明朝堂上的很多文官来说,都不算什么,官嘛,自古两张口。
怎么说对自己有利,就怎么说。
脸皮够厚,才能当官,才能当高官。
……
“他燕华建设的隧道,工程质量有问题,朝廷还没向他索要一个说法!”
“现在,燕王他又带着告御状的读书人入京,他想干什么?气死陛下?在皇权交接的重要时刻,给太子添堵,让太子丧失民心?他回来,不是尽孝,是野心勃勃,妄图夺权!”
……
胡惟庸、吕本看着朱标,眼神对视瞬间,移开。
唇角浮现微不可察笑意。
他们十分肯定,朱四郎这些举措,已经惹恼了太子。
太子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雄英坐在书桌旁侧,衣袖中,手握紧松开,松开握紧,反复着。
努力压着心中怒火。
咳咳……
黄子澄声音刚落,方孝孺轻咳一声,眼神不经意从雄英身上扫过,起身,“黄大人刚才的话,有些偏颇。”
“第一,事急从权,燕王虽说是一国之主,可我们不要忘了,燕王也是陛下的子嗣,还是嫡子。”
“我朝以孝治天下,在这种时候,朝廷不能指摘燕王未经朝廷同意,擅自登上朝廷疆土,这种指责立不住脚,是对我朝以孝治天下理念的挑战。”
方孝孺说话间,看了看雄英。
其实,他就是担心太孙忍不住站出来。
这些天,朝堂上太多攻击燕王的声音了。
各种攻击,完全是无中生有的抹黑。
这对太孙来说,是绝不能容忍的,太孙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毕竟,太孙和燕王的关系,实在太复杂了。
不是父子胜似父子,那不是一句玩笑话。
他甚至怀疑。
有人就是想要太孙站出来维护燕王。
如此一来,朝中的保守派,恐怕会对太孙产生抵触。
“第二,隧道事件,到底是工程质量问题,还是爆炸,我们在京城,并不知晓,一切都要等调查取证后,才能做最后结论,没有切实调查,就不能胡乱猜忌。”
……
“第三……”
方孝孺一时语塞。
他对燕王带着告御状的读书人入京这件事,也很头疼。
他倒不相信,燕王为皇权交接中,给太子添堵。
是野心勃勃。
可此事,偏偏找不到驳斥方向。
毕竟,燕王此举,的确对太子在皇权交接中,产生一定性负面影响。
黄子澄看着方孝孺,在驳斥他第三条时,语塞,笑笑,好整以暇,冲朱标行礼后,坐了回去。
雄英把黄子澄的细微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不由微微皱眉。
黄子澄刚才一闪而逝的得意,他总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好了!”
朱标摆了摆手,制止这个话题,说道:“今天让你们来,不是让你们争吵,这些事情,等燕王回来后,在慢慢沟通也不迟,叫伱们来,是为了商讨迎接事宜……算了,孤亲自决定吧,雄英代我,去迎接你四叔,下榻之所,就按照之前定下来的。”
“孤要去宫内,看望陛下,都散了吧。”
话罢,朱标起身,不给众人说话的机会,就往外走。
山呼千岁中。
哎!
方孝孺抬头,看着朱标已经走出书房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
太子心中那杆天平倾斜了!
若没倾斜,若兄弟情义更重几分,这个时候,太子应该亲自带人去迎接燕王。
浓浓忧虑在眼底一闪而逝。
这一刻,方孝孺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太子天平倾斜。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
胡惟庸、吕本坐着出东宫的马车。
吕本放下帘子,看着胡惟庸,冷笑道:“胡相,咱们成了!太子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了!”
胡惟庸唇角浮现,隐晦而矜持的得意笑容。
隧道爆炸事件。
是他们和锦衣卫副指挥使纪纲,一次没有商量,而默契的合作。
可惜……锦衣卫畏首畏尾,竟然搞了一出,火车驶离隧道后,炸毁隧道的把戏。
鹰犬纪纲的那点小心思不难猜测。
担心自己会被拉下水罢了。
不想和朱四郎,直接正面起冲突,更担心,朱四郎死在隧道爆炸中,其成为替罪羊。
……
胡惟庸出神琢磨,朱棣入京后,如何如何做时。
吕本戏谑冷笑道:“还是胡相高明,朱四郎就算到死,都想不到,士子拦路请愿,也是我们挑起来的。”
这才是他们的杀招。
在江浙地区,收买一些读书人,让他们撺掇一些,寒门,尤其是农家子出身读书人的愤怒。
进而引导他们,做出拦路请愿,请求朱四郎,带他们入京告御状之事。
他们所要的目的。
只有一个!
那就是不断加深,太子内心对朱四郎的厌恶。
他们很清楚。
想搬到朱四郎。
他们自己办不到。
只有依靠太子,只有让太子愤怒、厌恶,他们才能依附在太子的皇权之力上,对付朱四郎。
太子不愿亲自去迎接,甚至,以往洪武门外迎接都没了。
事实已经证明,他们成功了。
胡惟庸等吕本兴奋激动的情绪,略微平复后,笑道:“咱们该去准备另一件事情了,这些送给朱四郎的礼物,串联起来,才能让朱皇帝彻底咽下最后一口气,入土后,在这金陵城,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哼!
当初,是朱元璋、朱四郎这对父子,联手把他赶出大明朝堂。
甚至,他还落下病根。
即便这么多年调理。
他这张阴阳脸改善情况,依旧很差。
他要报复!
他要让朱元璋刚刚入土,就在金陵城掀起一场,手足相残,血流成河的戏码!
即杀朱四郎,又让朱皇帝,九泉之下,都不得安生!
胡惟庸微微转身,拉开身后小窗户,对车夫说道:“送我们去诏狱!”
……
诏狱。
单独囚禁陆仲亨的监牢内。
此刻。
胡惟庸站在吕本身边。
陆仲亨跪在二人面前,砰砰不停地叩首,“胡相、吕大人,求你们,求你们,把我弄出去,我要亲手杀了朱四郎,我要亲手杀朱四郎全家,此仇报后,我陆仲亨自行了断,绝不会暴露胡相、吕大人!”
……
陆仲亨抬头,眼睛通红,泪流满面,满脸的狰狞怨毒。
他陆仲亨终于等到机会了。
朱四郎灭他满门,他要当着朱四郎的面,将徐大丫、朱高炽、朱高煦……
一个个砍下脑袋!
他要让朱四郎亲眼看着这一切!
胡惟庸含笑踱步来到,宛若一条患有狂犬病病狗的陆仲亨面前,弯腰,伸手,搀扶陆仲亨同时,笑道:“机会已经来了,太子已经私下里,答应我和吕大人的请求,陛下出殡时,你作为跟随陛下,为大明立国,立下战功赫赫的老将,将有机会,为陛下哭陵。”
他就是用这个理由。
再加上,太子对朱四郎越来越厌恶的情绪,说服太子放陆仲亨出来。
陆仲亨是为大明立国,立下无数功劳的老人。
陛下的老兄弟之一。
即便犯错。
陛下出殡,老臣怎么也应该准许走出诏狱,为陛下哭陵吧?
他很期待,朱四郎在朱元璋出殡当天,看到陆仲亨时的表情。
也很期待。
陆仲亨这条断子绝孙的疯狗。
在金陵血雨腥风来临时,如何怀着不死不休的仇恨,冲上去,撕咬朱四郎。
其实,他这样做,也是没办法。
朱皇帝临死前,大规模调整京营。
导致,他们数年时间,撺掇影响,进而仇视朱四郎,抵触革新的那批将领,几乎全都被外调。
即便留下那么几支,控制在保守派武将手中的军队。
也被掺杂了很多丘福、朱能、瞿能……
等人麾下的士卒。
而且。
这些人根本没有,对朱四郎痛下杀手的勇气。
即便得到太子的旨意。
这些人,也未必,敢当着朱四郎的面,把染血的刀,架在徐大丫等人的脖子上。
他很清楚,朝中文武对朱四郎的恐惧。
其实,给他机会,他也不敢挥刀,亲手砍下朱四郎的脑袋。
这个人,给大家的压力和恐惧,太大了!
其脑袋,一天没有落在地上,他就不敢亲自挥刀。
唯有陆仲亨最合适。
背负灭门断子绝孙之仇。
只要脱困,只要是对付朱四郎,保管什么都愿意做。
当即,胡惟庸在陆仲亨怀疑目光注视下,附耳低语:……
陆仲亨听着,唇角浮现狰狞笑意。
……
临近傍晚。
整个金陵城的沼气灯全都亮了起来。
车站外,早已人山人海。
不得不从京营抽调兵马来维持秩序。
车站内,朱雄英带着方孝孺,盛庸为首革新派,以及朱樉、朱棡为首皇叔们,静静站在月台上。
至于保守派,除了胡惟庸,吕本,无一人前来。
呜呜呜……
远处,汽笛声传来。
胡惟庸与其他人一样,顿时精神一震。
却默默地捏紧了藏于宽大衣袖中的手。
他是来欢迎朱四郎,回来……赴死!
当朱皇帝入土后,金陵一夜流血过后。
朱四郎一家,死于阴谋作乱中,就会被写入大明的历史,盖棺定论!
……
列车驶入车站。
速度渐渐放缓。
办公车厢内。
朱棣坐于书桌后,看着站在书桌前的于谦,语气温和叮嘱道:“入京后,你们不要胡乱行动,做事情,并且想做成就要耐得住性子。”
“试想一下,功败垂成,江浙几百万嗷嗷待哺的百姓,些许急躁,也能平复。”
“我既然答应你们,就肯定帮你们,不过,现在的情况,以及我自身的处境,你也应该了解一些,这件事,我需要慢慢运作。”
话落。
于谦郑重点头,保证道:“王爷,学生明白,学生绝不会擅自行动……”
此刻,列车轻微晃动一下。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铁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爷,可以下车了,太孙、首辅、次辅,以及诸王亲自来迎接王爷。”
“知道了!”
朱棣应了一声。
迫不及待起身,迈出的脚步却突然顿住。
于谦看着朱棣,明明很着急,却突然停下来,视线有些呆滞,看着一层纱帘相隔的车窗外面,怔怔出神。
倒是明白其中原因。
近乡情怯!
这位王爷,多少年无法回来了?
至少十个年头了吧?
此番回来,恐已物是人非。
甚至,还有无处不在的凶险,等着他。
许久后,朱棣才回神,笑看于谦,“你说,太子在不在外面?”
于谦下意识扭头,看向窗外。
帘子遮挡,只能看到朦胧的人影。
会?
不会?
于谦琢磨片刻,郑重点头,“学生希望外面有太子,学生也相信,太子就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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