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宫之中的守卫并不多,因为一般的守卫根本就没用。
大周皇宫本身就是一座强大的法阵,与整座京城的地脉灵气相连,虽不合星辰天象,但是合的却是王朝气运天罡。
在他看来,这立国拢聚了一国之民的意愿,冥冥之中的某种意念便在这里汇聚,形成了罡煞。
整个皇宫是一座法阵,里面禁制重重,明面上没有多少道兵看护,是因为那长廊上的壁画,有神人雕像,皆可随他号令而活。
他相信,即使是风雷真君想要硬闯进来,也别想讨得了好处。
皇宫之中,亦号称是一门一幽境,一廊一天地。
周召推开门进入祭堂之中。
这里摆着一排排的灵牌位,最后面的墙壁上面,则是挂着一张画,那画上面画着的是一个人像。
人像英明神武的样子,身佩宝剑,那柄宝剑此时就被捧在周召的手上。
画像是一个人,高大,他的目光看向远方,而远方是群山,群山被迷雾笼罩着,若是有天都山的人看到这一幕,会发现这個人目光里的山是天都山。
周召站在那里,注视着画中的人,然后跪在地上,将手中那一柄暗淡无光的剑捧起,拔出,对着自己的心口一剑刺下。
随之他整个像是受到了剧烈的冲击,整个人的身体朝后仰去,形成一个反弓形态。
又双手张开,像是拥抱着什么一样,敞开胸怀,迎接着冥冥之中的意志降临。
他的血浇灌在剑上,剑上那暗沉的斑锈在血中快速的褪去,开始发出灿烂的剑光。
这灿烂的光映在虚空,照在那画像上,那画像上的人在这一刻像是活了过,他仿佛转过了头,看向周召,脸上出现了神秘而自信的笑容。
这祭堂之中仿佛起了雾,雾气凝结成人,朝着周召灌涌而去。
周召的原本已经暗淡无神的双眼在这一刻又泛生了神采,他的双手将插在自己心口的剑拔出,那虚空里的生出的雾朝着他的伤口涌去。
他的伤口快速的愈合,整个皇宫之中在这一刻竟都起了雾,雾中的亭台楼阁似在欢呼,那些壁画也似活了过来,并发出恭迎的声音,那些雕像假山流水,都在这一刻激荡起了悦耳的声音。
有宫殿角挂着的锈迹斑斑的风铃,在这一刻突然晃动起来,发出清脆的铃声,其上的锈迹也飞散,露出里面的凤章符纹来。
那铃声之中,仿佛有群鸟在歌唱。
摘星楼之中风雷真君坐在玉床之上,缓缓的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的耳中听到了铃声的轻鸣,听到若有若无的恭迎声,只是即使以他的修为也听不真切,他来到窗边,推开窗户朝向皇宫那边。
他的眼中,原本清晰明了的皇宫此时竟是被一片迷雾笼罩着,在这个夜晚,变的神秘起来。
那神秘之中有着庄严、诡异交织。
他捕一缕风,吹入皇宫之中,可是风才入皇宫便失去了控制,消散为自然之风。
他在这一刻发现,那一座皇宫或许会是一件强大到可怕的宝物,他知道这皇宫是武帝之时建成的,颇有神异之处,但在他的眼中,也就是那样,而现在这一刻,他发现这一座皇宫像是复苏了,像是沉睡千年以此刻醒来。
如果这一座皇宫是一件法宝的话,那就相当于祭炼了近千年之久。
风雷真君眉头微皱。
他来这京城之中,除了是要搏一搏元婴之境外,本没有其他的想法,但是在孕育出了婴儿之后,便有了另一个想法,正是要实施的时候,可是此时看这皇宫好像有了变数。
做为天都山的秘传核心弟子,他是知道希夷祖师是怎么化神的,也是知道周武帝是靠着当年开辟江山,然后在齐云山进行封神大祭而化神的。
他所知的化神有三法,其一便是如希夷祖师那般,感悟天地自然灵韵,打磨心性,最后自然而然的化神,其二便是如武帝这般,开辟山河,封神赤炎,使得大周这一片天下阴霾尽去,所以他化神了,此谓功德化神。
其三之法,便是香火化神,广建神庙,建立神像,让人祭祀香火,亦可化神。
此法是希夷祖师三百年前回山时传下来的,但是却又明告此法凶险,亦会生出许多局限。
风雷真君欲行第三法,但是现在皇宫之中似有变数出现,他能够感受到皇宫之中有强大的气息在复苏。
皇宫里的动静,整个京城之中都听到了。
也自是从这一天起,皇宫仿佛变的神秘起来,皇宫的大门打开之时,大家往皇宫之中看,会看到里面黄色的云雾缭绕,看不真切,宛若仙境,不似人间。
之后,皇帝周召召群臣入殿之中。
所谓群臣自然都是各地有名望的家族或者门派派驻在京城之中主事者,他们见到周召之后发现,只获得了一个答案,那就是周召居然已经入了元婴之境,让他们感觉不可思议。
这个消息在很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大周。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都是大事,但是对于一些人来说,却是无所谓的,比如仍然在山中的赵负云。
赵负云在看关于金丹孕育的各种道书,同时便又开始琢磨着要将玄姹珠给祭炼了。
这一件未筑基之便得到了宝物,现在才算有能力利用上。
当然,若是之前他只是做为简单的祭炼,也是能够用的,只是却失去了玄姹珠的妙用,那就是暴殄天物。
随着修为的提升,他的认知与体会也自然是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他拿着手中玄姹珠便如一颗金丹道胎,需要注入元精在其中孕育出婴儿,孕育出婴儿之时,便是第二元婴,再一进步就是第二元神。
所以,他需要注入自己的神性入玄姹珠。
不过,人的金丹是天罡符箓与地煞符箓合一而成,金丹是自身所有的法意融合,金丹成的那一刻,原本的法意即刻成了本能神通。
所以他的这玄姹珠要炼就成第二元神,使之将来一身的神通,亦需要祭炼一番,打入禁制。
现在打入了什么禁制,将来便有什么能力。
他突然不想炼那个五岳真形图了,他觉得以玄姹珠里打入禁法,亦能够达到类似的效果,而且还能够更加的玄妙,想到了便这样做。
他于是在玄姹珠里,以泰岳镇神符箓为根本构建禁制,这一次的禁制相对来说更加的纯粹一些,但是纯粹不等于简单,即使是一道法能够做到极致,也是极为可怕的。
当然,太虚符咒亦是绝对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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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花了一年的时间往玄姹珠打入了禁制。
这一年之中,在无量院任职的金灵也来拜访过他几次,想邀请他去讲道,不过都被他拒绝了,那个黄樱也来见过他。
黄樱已经紫府了回到山上,她来跟赵负云说自己想去外面开辟洞府,问赵负云有没合适的地方推荐。
赵负云当然没有什么地方推荐,但是他向黄樱介绍了一番极夜边缘的环境,他觉得那一带很多灵韵充沛的山水,不过却是需要自己梳理一番,要不然的话不好修行,不过梳理山河边就是一个修行的过程。
赵负云又下了山,他托着玄姹珠,遍寻名山,摄聚山之灵韵。
天都山之中的灵韵汇聚,但是山中玄妙,却不是他所能够摄聚的,所以他这才下山。
他先是来到附近的广元府,先是去广元府的道子院之中看了看,道子院已经不在自己当年所开立的那个地方。
不过那个地方也并没有荒废,而是有人在那里居住了,他虽然不认识,却一眼看出对方是一个修士。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当年这里首曲一指的蓝氏大族早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一个真正的大族能够独领风骚,这本就是常态,修行世家,终究还是要看修行的。
他前往谢家,说有天都山故人拜访谢安澜。
谢家之人很是惊讶,因为他们没有见过赵负云,根本也没有听过如赵负云这般形象的人,层层上报之后,最后一个白发老人出现了。
赵负云很惊讶,他的样子与赵负云心中谢安澜的样子完全不同。
面前的这个老人白头驼背,眼神混浊。
他看清赵负云之后,眼神之中出现了一丝的光,激动的伸出颤抖的手,说道“负云道长,想不到我们居然还有再见之时。”
这是当年谢安澜对于赵负云的称呼,现在再听他这么喊,当真是有一种无尽的沧桑感。
“谢兄这是何故?”
赵负云心中疑惑,他们两个人待客堂之中,旁边只有一个人侍候着。
“负云道长,唉,都是命数。”谢安澜叹息道。
赵负云记得当年,他可是这广元府之中年轻一辈修士之中领头羊,他曾主持这一里的小玄门法会,在法会之中,他可是能够坐主位的。
“发生了什么事?”赵负云问道。
“负云道长可还记得那个霓裳剑姬。”谢安澜问道。
“当然记得。”赵负云回答,他还知道这个霓裳剑姬还曾在洛都出现过,至于这个女子到底叫什么,他们其实都不能够确定。
“当年得负云道长相救,我还想着,或许只有我一个人,也能够抵挡得住,但是后来那个霓裳剑姬再来,则证明我是多么的浅薄。”
旁边的侍奉的年轻人也已经是筑基修士,对于广元府之中过去发生过的大大小小的事都有了解,尤其是与谢家有关的人和事,这会有专门的人记录,然后在新一辈的人成长起来之后给他们看,使得他们知道自己家族与外界恩怨纠葛。
这年轻人想到了一件《谢氏族事年纪》之中记录着一件事,少族长安澜与天都山弟子赵负云有交情,于青衣舞馆共御刺客。
而关于那赵负云的记载也有。
“天都山弟子赵负云,初代道子院院主,广元府教谕,神启十三年,四月三十日,于广元府南城墙上,酉时,决杀蒙彦虎,名动广元。”
这些都是当年的往事,看到这些的历史的人往往看到的只是一句话,但是发生在当事人的身上却是生死之事。
后来,关于赵负云的记录几乎就没有,因为与谢家几乎没有交集了。
“道长宛若云中神龙,见首不见尾,忽然而来,悠然而去,而我谢安澜空有满腔的想法,却始终困守于广元一府之中,可悲啊。”
赵负云能够听得出谢安澜内心深处的遗憾与不甘心,可是又能够怎么样呢,赵负云能够看得出来,他早已经神衰意败,身体已经枯朽,回天乏术了。
毕竟当年谢安澜筑基期时的一身法韵绝对不简单,可谓是有着大好前程。
赵负云也不是善于炼丹的人,也没有什么丹药给他,他最后要走的时候,谢安澜起身,拉着旁边侍奉的年轻人说道“道长,这位是我谢家的麒麟儿,名叫谢玄生,当然,在道长面前,谁又能够称得上麒麟呢,不过是小门小户里出色一些的罢了,说给道长听,只是觉得今次见一面之后,或许再无他次,便让他与道长结个缘。”
赵负云看着对方,对方与他对视了一下,随之低下了头。
谢玄生只觉得面前的人一双眼睛可怕至极,只一个眼神便让自己受不了。
赵负云点了点头,又朝谢安澜点了点头,然后走出门,出门的那一刻,他的身形消失在虚空的阳光里。
在赵负云离开之后,谢玄生则是将谢安澜扶着坐下,说道“阿爷,他现在是什么修为了,当年便是这般吗?”
“他什么修为我不知道,不过当年的他,一身气韵飘逸,与人相交之时,绝无半点压迫感,但是现在的他,这一身气息,却妖异带着几分张扬,让人觉得可怕。”
他不知道赵负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想来,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出现,但是在他的身上一定发生过很多事情。
一个世界很大,但是一个人的世界,却很小,只局限于眼中所见所听以及所想。
赵负云出了谢家,然后又在广元府走了一圈,他走到了一个地方。
那里是他曾经住过的地方,那里并没有人住。
而且那里居然还挂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天都山赵负云道长居所’。
他清晰的记得,当年有一次自己从城外回来的时候,感觉到家门口有着强烈的杀机潜藏,自己最后不得不避开。
他进入屋子里,里面暗沉,因为窗户都关闭着的,所以有些气闷,桌子以及桌上都有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过去的时光,就像是这一间屋子,会落满灰尘,慢慢的模糊记忆,再久一些,屋子也会倒塌,记忆会破碎。
他出了这屋子,却又想到了一个人名叫孙承泽的道子,当时这个孙承泽说他的姑姑孙可蕊想请自己去他家中喝茶。
而自己在那一刹那,自己却心跳加快,所以自己拒绝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在广元府之中发生过的那些事,他觉得这个孙可蕊可能有问题。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对方住哪里,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这事像落在水底的石子一样,回忆起来,便在那里,不在意的话,便永沉水底,哪天若是碰上了,再捞起便是了。
他继续在大地上行走,以玄姹珠感摄山之灵韵,又以回忆过往和感受世情来培育自己的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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