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报社,总编办公室。
“王总编,我还知道李建昆一些事,他搞过盗版磁带!”
坐在红漆五屉桌后面的中年男人,瞥一眼戳在对面的女人,皱眉道:“这算得了什么,你去街上逛一圈,能买到一盘正版磁带,都算你厉害。”
“他还倒卖古董!”
“你行了吧你,真当我们是吃白饭的?搞古玩的那个是他发小,叫王山河,人家光明正大做生意,有工商执照的,他现在还是颇有影响力的非官方古玩协会的负责人,在积极帮忙筹备首都第一家拍卖行。”
“他――”
“停!刘同志,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吧,我们不可能成为你报复他人的工具。关于李建昆的新闻,该报道的都报道过,你现在扯的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我们毫无兴趣。请便吧。”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翻脸不认人?以前要新闻时对我客客气气,现在――”
“那是因为我以前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
“小人。”
“你!”
“请你离开我的办公室!走走走……”
啪!
刘薇被轰出办公室,气得跳脚骂娘。
然而,报社里没一个人搭理她。
多半人望向她的眼神里,还充满鄙夷。
如同王总编一样,这家报社由于最先报道“李建昆事件”,对此挖掘得也更深。
现在,报社里的人发现一个事实:
李建昆这个人,真没什么好黑的。
他早年发迹时,或许有些行为跳脱,但后面证明,他干的那些个事,政策逐渐都允许了。
比如个人创办公司。
现在全国的民办公司还少吗?
而相比起这些如今已算不上犯错的行为,他做过太多太多贡献。
王总编昨天受邀去了趟科协,科协的人同他闭门交流了一番,回来后,再提起李建昆这个名字时,王总编的态度迥然不同。
报社里嗅觉灵敏的人,甚至能捕捉到一抹敬意。
相反的是,对于刘薇这个人,现在报社里的人也知根知底了。
有案底,曾设计陷害过李建昆。
教养出一个杀人狂魔儿子。
此番她的行为,不用多想,显然是故技重施。
报社里的人都因被她当枪使过,而感到恶心和后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刘薇跌跌撞撞,犹如行尸走肉般走出报社大门,喃喃自语。
她倒也没指望过,能将李建昆弄死。
但按照她原本的设想,李建昆高低要被带走调查,遭到全国人民的唾弃――
前一阵子她好几次在睡梦中笑醒。
这样或许比弄死他,更令人解气。
然而,刘薇万万没想到,最后屁事没有。
上面没看见有所动作。
人民群众面对这样一个大资本家,竟也没生出太多怨气。
她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年傻子只是个百万富翁,况且被调查多次。
刘薇抬头望天,满脸憎恨,觉得老天爷太不公平,骂咧咧几句后,声音越骂越大,像个神经病似的。
又被报社院门口的保安给轰出去。
她自然愤懑,戳在报社门前的人行道上,破口大骂。
引来不少路人围观。
“有病?”
“穿的还挺体面。”
“一点素质没有。”
刘薇终于活成了她以前最看不起的一种人――泼妇。
在望海县时,每年尤其是开学季,总会遇见一些乡下来的愚妇,埋怨这埋怨那的。
“你说谁没素质?!”
刘薇望向一个挎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喝问。
她向来认为自己是一个有学识、高素质的人。
“说你怎么了,现在都提倡讲文明,这可是大街上,什么脏话都骂呀。”
“关你屁事!”
“看看看,大家伙看看,我说错了吗?”
眼见围观群众中不少人附和,刘薇恼羞成怒,冲上去对挎菜篮子的女人,又揪头发又踢打。
然而,她忽略了一件事:
在京城,她只是个外乡人。
人家挎篮子出来买菜,显然家住不远。
单是围观的群众里面,认识挎菜篮的女人、甚至是沾亲带故的人,便有好几个。
砰!
啪!
咚!
几人一起冲上来帮忙,三下五除二将刘薇打得鼻青脸肿,干趴在地。
刘薇大概率被打懵了。
蓬头垢面坐在人行道上,怔怔发呆。
委屈的眼泪不断淌下。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纵然被人打,她似乎什么也干不了。
她唯一的儿子,死了。
丈夫和她离婚了。
她不再是高官太太。
她没有工作,也不可能找到工作。
她还有案底在身。
她……好苦啊!
“啊――啊――呜呜呜……”
刘薇放声嘶喊,嚎啕大哭。
可谓见者犹怜。
不过刚才的一切,已让人们知道她是个什么德行。
完全没人理会。
……
……
娘娘庙胡同的李宅,终究没能隐瞒住。
消息逐渐散播出去,结果可想而知。
这几天娘娘庙胡同险些没被挤爆,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现在舆论的风向一边倒。
大家也不是过来闹事的,纯粹只是想瞻仰一下首富的风采。
不是李建昆不给机会啊。
这门它也没法开。
他甚至在考虑着,要不要挪个窝。
除了吃瓜群众外,还有不少记者在胡同里蹲点。
老李家大门不开,胡同里的左右邻里,倒一下子成了香饽饽。
每家每户都有人拜访。
“小李那孩子呀,知书达理的,是个好后生哩。”
“大爷,你就叫他……小李?”
“这话说的,你问他见到我,要不要喊声‘大爷’?”
邻居曾大爷,在院里招待几名记者,昂着脑瓜,拍着胸脯道:“不过,这事如果不闹明了,别说你们,连我都想不到,小李都成世界首富了。
“你们是不知道,这孩子低调得很,有时候穿条大裤衩、一双人字拖,就在胡同里晃荡起来。
“半点架子都没。
“见到谁都笑呵呵的,遇到抽烟的街坊邻居,都会上前递一根。”
沙沙沙……
几名记者埋头速记。
隔壁,老涂家。
院子里的场景差不多。
涂大娘坐在马扎上,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接受记者采访,兴致高昂,有问必答。
记者:“大娘,您和李建昆熟吗?”
涂大娘:“他妈喊我‘老姐姐’,你说呢?”
记者:“您觉得李建昆是个什么样的人?”
涂大娘:“好娃呀。他家日子不是过得好么,当然了,街坊邻居以前都不知道他家这么有钱,臭小子藏得还挺深。
“逢年过节时,他家总有不少好东西,你像去年中秋,他家那好月饼喽,吃都吃不完,全给街坊邻居分了。
“胡同里谁家有个急事,手上又没活钱,去他家借,总能借到。
“记得……前年吧,老钟家的小孙子得了个什么病,说只有上海能治,他家平时靠蹬三蹦子养活,能有个什么钱?路费都凑不齐。
“后面不是找到老李家么,恰好小李在家,二话没说,问要多少,老钟说借一千,最后给了三千。
“这钱可救了命。
“总的来说,李老家虽说是后面搬来的,相处没几年,但胡同里的街坊邻里都认这家人……”
话题越扯越远。
不过记者们也不打断。
沙沙沙……
奋笔速记。
高低是素材。
……
……
报纸上陆续出现一些关于李建昆个人,以及家庭生活方面的新闻。
譬如这样的标题:
《邻居口中的李首富》。
《是首富,也是大男孩》。
《李首富一家》。
《山窝里飞出来的首富》。
…
反正,只要带类似标题的报纸,销量都格外好。
凑热闹是人的天性。
我国冒出个世界首富,简直比大熊猫还要稀罕。
人民群众对于这个人,好奇到心眼里。
该说不说,关于他放的是什么屁,有些人都想知道。
眼下在这个国家,还不知道“李建昆”这个名字的,真不多。
成为公众人物,有好有坏。
好处便是,从此李建昆不需要再藏拙。
坏处……这不,眼前就是,都不好出门了。
李建昆得感谢海淀所。
当娘娘庙胡同彻底堵得水泄不通后,海淀所派来一队大檐帽,疏通加劝退,在胡同里驻守一个礼拜,才渐渐恢复往日的宁静。
不过,比人民群众更有耐心的是记者。
现在胡同不再乱哄哄后,他们都敢上门敲门了。
看情形,不让他们采一个,他们是不会死心的。
索性今天。
老李家院门大开。
将记者们全放进来。
李建昆准备给他们一次性解决了。
日头正好。
小院里人满为患――有些是得知消息后,后面火急火燎赶来的。
李建昆已将话说清楚,仅此一次,往后如无要事,不会再接受这样的采访。
某记者:“请问李同志,您认为创造财富的秘籍是什么?”
李建昆:“没有秘籍,做买卖就那么回事,一个人是否能将生意做大,取决于性格、认知、付出,机遇等等因素,存在许多偶然性。”
某记者:“您怎么看待现在很多人热衷于倒货这件事?”
李建昆:“低买高卖,是一种原始的贸易行为。真想在商海打拼的人,我建议还是放弃这种方式,贸易想做大做强,必须拥有稳定的货源,只靠倒货,无法满足这个条件。不如先奋斗出一家工厂,以实业作为根基。实业也能兴邦,两全其美。”
…
采访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
春草早将饭烧好,但肯定不够这么多人吃。
玉英婆娘待在屋子里,蛮心疼儿子,让贵飞懒汉去说说,差不多行了。
至于贵飞懒汉,今儿特地穿上一套松垮垮的黑色西装,系大红色领带,这辈子连结婚时都没这么体面过。
配合着让记者们,狠拍走一些照片。
院里,李建昆抬起手腕瞥一眼后,道:“时候不早了,想必各位也饿了,家里灶小,烧不了这么多饭,还请见谅。”
某记者:“李首富,最后一个问题!”
李建昆:“行吧,说好了,真最后一个。”
记者:“您上次接受《首都青年报》采访时说过,想做很多有意义的事,现在您的身份也公开了,您的话会兑现吗?”
李建昆:“恕我冒昧,我不喜欢‘兑现’这个词。
“我会做我该做的。
“不劳烦任何人来监督,也不需要任何人来宣扬。”
ps: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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