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没飞升吗?正文卷第417章注定之敌听到鹿悠悠的声音,王洛也算松了口气。
这千呼万唤不出面的强力援兵,如今终于是来了。
而随着鹿悠悠的正式出场,那两位仙人的隔空对弈,应该算是正式告一段落……了吧。
对此,鹿悠悠本人似乎懵然无知,见到王洛时,还不好意思地歪了下头。
“抱歉,刚刚在玉座闭关主持祭礼,感应不到外界变化,没想到你恰恰就要在这个时候找我……唔,这里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鹿悠悠也看清了此地情形,面色不由微微一沉。
“有人受伤了?好奇怪的伤势……”
说着,鹿悠悠缓步上前,来到大阵边缘,目光与神念逐渐沉入其中,不再与王洛寒暄。
王洛自然不介意能合情合理地省略交代来龙去脉,只期待着阵中的僵局,能随她的到来而得以打破。
在处置化荒等问题上,再多一百个海青云,也比不上拥有灵鹿神通的鹿悠悠。
那是在定荒之战时期,仙盟对荒芜的认知还相当原始,甚至没有成体系的拔荒术时,就能以天赋神通将化荒之人拉回此界的神医。
不过,见到神医亲临现场,阵中的诸多高手们,惊讶之余,却大多露出不那么欢喜的颜色来。
“鹿,鹿国主?!”
“她怎么来了……不会吧,帐中人是她亲戚?等等,我们知道了国主亲戚的秘密,不会被灭口吧?”
“别问这种傻问题,行医之人若是得知一点上层密辛就要被灭口,那咱们这些人早该死上十次了,而仙盟上层也等于永远告别现代医疗……最多也就是洗去记忆吧。”
“项兄弟,和兄弟,你应该知道咱们在阵中的对话,国主大人是能听到的吧?”
“没事,她现在专注于帐中人,应该无暇理会我们的言辞冒犯……不过,鹿国主能亲临此地,帐中人的性命应该是保住了。”
“呵呵,是啊,灵鹿神通,真是无论翻阅多少遍史料,也觉得不可思议,逆转荒芜、颠覆生死,化不可能为可能……真是,真是,唉……”
“吾辈医者,千年来以文明为框架根基,毕生心血为砖石,一代代人前赴后继,终成一座医学高塔,然而站在塔顶,却见旁边便有人在以一己之力推起高山,直抵苍天。这实在是……令人连汗颜的心思都没有了。”
“宛如蝼蚁之辈,终见仙人。”
“不过,往好了想,立足高塔之巅,却不至于感慨高处不胜寒,前途已无路。反而还能看到下一个奋斗的目标,这对吾辈而言,又何尝不是好事呢?”
“陈老境界不凡,不愧是赫赫有名的墨麟医界最大学阀,这发言比我小儿子做了一件好事的作文还要思想澄净闪耀。”
“呵呵,实话实说,我还是比较喜欢高处不胜寒。”
“我也是。”
“奋斗一生的成就被人超越……那种事情不要呀!我希望自己的成就能永远铭刻在高塔上,为后人瞻仰!在我死后,至少持续十年吧!”
“……老和你年纪一大把,蜃景倒是不少看啊。”
就在一群成名多年的老前辈,赫然摆出各种顽童姿态时,鹿悠悠也终于得出了结论。
“各位大夫,恕我失礼,要越俎代庖一下了。此伤势所以反复,难以用织命法修补,是因为她体内寄生了一种前所未见的荒毒,待我将其拔除净化之后,再请各位出手医治。”
堂堂国主,客气话说到这个份上,阵中人自然连连客套,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海青云,也默默让出了阵眼位置。
鹿悠悠却摆摆手示意不必,她并未入阵,而是站在阵外,缓缓拿定姿势。而后樱唇翕合间,发出一道无声的敕令,顷刻间,一阵芳馥浓郁的香气就填满了要塞前广场。
而在香气熏陶下,沙土地上开始萌发嫩绿的新芽,继而便是粉嫩的骨朵……转眼之间,空地已满载芳草鲜花,恰是初夏时节的好风光。
异象中,鹿悠悠伸手对准帐内舒泉,向前虚点食指,于是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清脆悦耳的露水滴落湖面的叮咚声响。与此同时,盘踞在帐中的那股看不到摸不着的气息,便即消散,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众人震撼无言时,鹿悠悠又深深吸了口气,于是一切宛如时光倒流,满地芬芳尽归尘土,就连砂石颗粒都维持着最初的模样。刚刚的一切,仿佛是幻觉一样。
“好了,之后还要请各位辛苦。”
鹿悠悠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向后退开几步,来到王洛身侧。先是向目瞪口呆的樊璃点头微笑示意,令其当场手足无措,面红耳赤,恨不得立刻跪下。
于是鹿悠悠无奈摇头,在笑容中又施仙术收敛了自身的存在感,消除着自己刚刚出手的痕迹,以免这要塞内外的众多人,都因她的突然降临而陷入慌乱。
果然,随着鹿悠悠的刻意收敛,周围一众紧张而兴奋的人,便纷纷露出茫然失色。就连阵中那些名医,也有几人干脆抓耳挠腮,仿佛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好神通。”王洛不由赞道,却是一语双关,“应该,没什么副作用吧?”
吉祥灵鹿的天赋神通,最是克制荒芜,甚至可以将已然化荒之人强拉回来。但这种神通每用一次,效力都会减少。时至今日,尽管鹿悠悠的力量较之千年前已强大了不止百倍,但其天赋神通反而是削弱了。
上一次,她倾尽全力,才勉强拉回了韩谷明的元神,下一次使用时还能保留多少功效已颇为堪忧。却不料在舒泉身上,她用得丝毫没有犹豫。
却见鹿悠悠摇摇头:“没多严重,方才的拔荒仙术,天赋神通只是画龙点睛那一笔,术法的框架根基,其实是借用了那位陈仲明大夫设计的生息拔荒法……唔,真是巧妙绝伦,让人叹为观止。”
“哦?堂堂国主,传说中天赋横压千年的拔荒圣手,竟公然借鉴抄袭后人技术!?”
鹿悠悠失笑:“别说傻话,我是当代仙盟创始国的国主,用当代仙术才是常理啊……而且,哪有什么横压千年的天赋?这些医生们代代积累传承下的知识,早就胜过我这区区一人的神通了。这千年来,我可是一直维持着积极好学的心态,才勉强没有落后于时代。非要说我比一般医生有哪里高明,大概就是我比他们任何人都学得更久吧……但即便如此,帐中那人的伤势,单凭我一己之力,也是救不回来的,我能做的也只有为那些大夫,扫清一点细小的障碍罢了。”
“国主谦虚,令人佩服。”
鹿悠悠叹道:“好了,不说这些闲话,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体内荒毒又是从哪里来的?”
王洛于是将这一日发生的事情详细道来,理清前因后果,让鹿悠悠逐渐面色归于凝重。
“竟有此事?我之前的确听闻前线多有意外,想不到这些意外背后竟是仙人手段。但是,这却好生奇怪,有些说不通啊。”
王洛问:“怎么?”
鹿悠悠解释道:“以无形之手操弄命运,这在旧世并不是什么新鲜手段。”
王洛点头:“对,以前哪怕是個筑基甚至引气期的小修,也能下个降头,或者祈个福,从而影响一个人的运气。而到了合体、大乘阶段,甚至能操控一国一地的百年运势,所以?”
“所以,仙盟定荒千年,来自命数层面的攻击,早就经历过无数次了,自然也积累了丰厚的应对经验。大律法和调律师的存在,就是仙盟以人力左右乃至抗衡命运的基石。而此次仙盟筹划茸城拓荒时,自然也会充分考虑来自荒原的无形之手。”
王洛点点头:“的确如此。”
“嗯,你也出席过几次会议,应该见过调律师们为了巩固茸城和仙盟气运,付出了多少努力。至少在现阶段的认知中,荒原根本不存在通过意外来阻挠拓荒的手段。”
王洛说道:“但现在,很显然是仙盟的认知不到位。那荒毒……”
“很独特,但并没有独特到能轻易撕破那一层层律法交织的拓荒防线的程度。”鹿悠悠认真解释道,“全新的荒毒的确是个不错的切入点,但其实严格来说,舒泉体内的荒毒也并没有那么新……虽然仙盟已经有两百年没有发现过新品种的荒毒了,但那并不是因为这两百年来,我们真已经穷尽了一切荒毒的变化。”
“哦?”
“两百年前,仙盟抽调了百国精锐,组成一支专家团,共同提出了一个全新的荒毒分类法,框架上几乎直指荒芜的本质。从此就算有新型荒毒,也可以迅速归类为旧型的变种。而之后无论是观察分析还是拔荒驱邪,都只在旧有手段的基础上略加变通即可。所以,从那以后,新荒毒两百年不曾被发现,是因为两百年来都没有超越当时框架的荒毒。而舒泉体内的毒素虽然极端奇特少见,但也不算完全脱离窠臼。否则我刚刚拔荒也不会那么容易。”
顿了下,鹿悠悠又说:“其实,就算没有我来处置,以他们的能力,早晚也能发现一切症结源于一种新型荒毒,之后便不难找到正确的拔荒方法,只是伤患的性命却未必来得及保住而已……这种奇特的荒毒,与最近几百年常见的各类荒毒都不相同,倒有些近似早年间的品种。他们这些年轻人一时认不出,我作为老前辈却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总之,既然这荒毒并未超脱旧有的理论框架,那么荒原上那位仙人也不应该能突破得了大律法编织出的防线。”
王洛又说:“但现实却是……”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啊,因为这并不合理……虽然目前看来,这份不合理并未造成严重的后果。但不合理的存在本身,就比任何看得见摸得着的敌人,都更加危险,更加值得关注。”
王洛问道:“所以你认为……?”
鹿悠悠摇头道:“我现在还没有办法给出准确的结论,具体情形,需要海青云他们将舒泉复活后,再召集一批理律师,以此为抓手作深入分析。但是,很遗憾我没有时间全程跟进了。”
王洛点点头:“明白,那这件事就交给我。这也算是拓荒先锋的工作范畴。”
鹿悠悠随即笑道:“嗯,交给你我就放心了……前线出现意外这么久,却连我在内都一直没有察觉。还是多亏了你才能找到对方的破绽,我想可能也是冥冥之中,注定要你来解决这个问题。”
说到此处,她的笑容也略显无奈。
“毕竟,伱才是……算了,不说这些丧气话,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有需要就随时用飞升录联系我,我尽量少闭关失联。但反过来说,如果又有类似的失联情况……”
王洛笑道:“那我就知道,敌人又开始落子了,而从那一刻开始,看不见的敌人,也就有了形迹。”
“呵,说的没错。”
之后,鹿悠悠再次以玉座王权闪身离场,作为整场拓荒行动的总策划总指挥,她肩上的压力是难以言喻的,需要处理的事情更是永远都堆积如山,以至于从来不离左右的内务府总管,也屡屡被她安排去各地救火。
这种情况下,王洛这灵山山主,自然是要能者多劳。而且鹿悠悠有一点说的没错。
荒原上的那位棋手,仿佛是王洛注定的对手,或者说,是师姐刻意留给他的一道难题。
既然是难题,那就尽快解决吧。
——
鹿悠悠离去后的半小时里,海青云等人的织命术就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在拔除了舒泉体内的新型荒毒后,一切都回归了最初的预期,在一众医道圣手的齐心协力之下,舒泉从支离破碎的尸骸,逐步恢复成了活人的形状。而最终,当她的气血真元神识全部回归正常运转时,整个要塞广场上都回荡起了一众老医生们的欢呼声。
将一堆碎尸,纯以手工针织方式拼凑成人,这实在是个了不起的成就,尽管期间借助了一些非人之力,但余下的部分,也值得载入医史。
“所以,海老,你就别再绷着脸啦,笑一下,不然大伙儿都没法跟你一起合影了。”
“就是啊,海兄,虽然你一贯不苟言笑,但今日你挂旗摇人,欠了我们所有人一个人情,那我现在就以人情债主的身份要求你必须给爷笑一个!”
面对这群情汹涌的调戏之词,海青云无奈地叹了口气。
“抱歉,不是我刻意冷淡,只是想起我手上的另一位患者,一时有些出神。”
“天,你也一百多岁了,就别这么卷了!先跟哥几个办完庆功宴再去处理工作吧。”
海青云苦笑道:“怕是不妥,那人……有些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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