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真的被逼急了。
周龙光办事的速度比那些商会买办还快。
没一个小时,铁路修建权、煤矿开采权和矿山股分相关的文件就审批通过,陆陆续续送到了叶洛的别墅里。
而前脚才出门的陈真、霍廷恩等人,不到十分钟又折返回来,向叶洛通报了一个好消息。
纠察队原地解散后,原先的保安队已经完成了重组,且监狱里关押的大量爱国人士也在有序的释放。
他们回来时还带了几人过来道谢,都是北方赫赫有名的学者和大学教授。
这些老学究们有的迂腐,有的进步,有的摇摆,但面对大是大非时,他们比一般人都坚定,爱国之心也更浓烈。
之前的便衣暴动,这次的电车涨价,这些人都是冲在第一线,为百姓发声,怒斥市政厅的不作为和洋人的嚣张跋扈。
叶洛一一回谢,随后派人秘密护送他们离开了。
他自己也不清楚这批人里是不是混有地下组织的人,总之结个善缘总没错。
看着这些爱国人士,叶洛心里十分感慨。
谁又会想到,百年后,本该代表民意民声的这批人,会变成资本家的走狗,所谓的公知,说一些连自己都不信的鬼话?
“二少爷,天津城总商会的人都来了。”施剑翘在外通报。
叶洛点头:“让他们都进来吧。对了,把令俊那丫头也喊过来旁听。”
“知道了。”施剑翘扭身离开。
不一会儿,一脸不情愿的孔令俊先搬着小板凳,拿着笔和纸走了进来。
看到她这副样子,像极了双休日被老师布置了一大堆作业的学生,让叶洛心里一乐。
“一会儿乖乖坐好,多看多听多想,结束后我要考一考你的。”叶洛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孔令俊“哦”了一声,脸色更差了。
没几分钟,一堆穿着大马褂,清式衣裤,戴着毡帽的中年男人陆陆续续走来。
“鄙人王竹林,有幸得大家推举,现为天津城总商会会长。”身材矮小,獐头鼠目的中年男人朝着叶洛抱拳,一副清朝遗老的作风。
他环顾四周,发现竟然一张凳子都没,唯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乖巧坐在一边,十分不解,又看向了叶洛。
其他人也是一样,打过招呼后,竟是没见到任何过来服侍的丫鬟小厮,也没座位茶水。
“二少爷这是何意?”王竹林忍着不悦,又问道。
叶洛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斜眼看他。
王竹林,天津城本地华商第一人,在叶氏投资入驻前,他的王氏商业公司就是天津城商界一霸,凡是商户,任何事情都要给他一份面子。
他也是和比利时人深度合作的买办之一,坐拥千万大洋家产,在附近几座城市呼风唤雨,能耐不低。
当然,他还有一个更加出名的事迹。
1937年全面抗战开始后,天津城沦陷,王竹林为了发展自己的地位和权力,投靠日本,沦为汉奸,参加高凌组织的伪TJ市地方治安维持会,充任委员并兼任天津物资对策委员会委员长,干起叛国投敌的勾当。
1938年12月27日,在天津法租界丰泽园饭庄门前,正义的子弹夺走了他那罪恶的灵魂。
能跟着王竹林混的商人,不是买办就是汉奸,叶洛怎么可能给他们好眼色。
“没什么别的意思。这次喊王老板过来,就是想说说这阵子闹得很僵的电车涨价事件。”
叶洛淡然说道。
王竹林蹙眉:“这事是比利时人和市政厅的矛盾,与我等无关吧?”
“哦,是么?为何我来天津城后,听说是王老板故意煽动电车公司工人攻击纠察队,事情才越闹越大的呢?”叶洛看了他一眼,这老狗还挺能装。
王竹林举起手,想拍桌,才发现自己站着,只好憋着气怒道:“无稽之谈!二少爷这等人物,竟然会听信风言风语?”
“谁的话,我都不信,我只信我叶氏投资员工送上来的情报。”叶洛轻笑了下,看到这群人没站一会儿就开始摇摇晃晃,心里更舒坦了。
老狗们平时纵情酒色,身体都被掏空了啊。
“呵呵,叶氏投资什么时候改行做情报生意了?二少爷今日特意喊我等过来,没有座位,没有茶水招待,原来这就是上海滩第一大亨的待客之道,我等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若无其他要事,先行告辞了!”
王竹林想到这是天津城地界,对方再厉害也压不到自己的头上,一拂袖,准备离开。
“那就好走不送了,希望王会长日后不会后悔。”叶洛笑了笑,也不挽留。
“日后我若回来,我就是.狗!”王竹林阴恻恻的回了一句,“希望二少爷在天津城的生意能越来越红火吧。”
王竹林又带着一大批人浩浩荡荡离开了。
孔令俊的小脑袋上满是问号,她原以为老师喊这些买办过来,应该是有了钳制他们的对策。
可看样子,好像就是互相放了狠话呀。
“令俊,你觉得这事谁对谁错?”叶洛将目光飘向孔令俊。
孔令俊知道问答时间到了,小身板立即坐得笔直:“电车涨价,就是洋人纯粹的贪得无厌,当然是他们错,我们对了。”
“那现在,谁占上风?”
“呃洋人吧。”孔令俊挠了挠头,叶氏投资没参与前,市政厅、天津城民众和洋人一九开,她这个小孩都能看出局势不妙。
“这是我要给你上的第一堂课。”叶洛缓缓起身,用力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道,“商业斗争不是军事战争,我们不讲究对错和师出有名,这没意义。商战的核心,唯一理念就是,比谁更能耗。”
“洋人为什么敢如此嚣张?因为他们背后有自己的国家支持,而民国的几个政府都在外交上柔弱不堪。而列强为何称之为列强,就是‘有钱’。同样,王竹林在天津城经营数十载,他就是天津城商界的‘列强’,他自然不怕市政厅和普通民众。”
“嗯,那我们该怎么和他们耗呀?”孔令俊立即问道。
叶洛笑看她:“很简单,‘烧钱’。”
“烧钱?”孔令俊脑中浮现出大洋,纸币往火盆里去的场景,更加迷惑了。
“是。我们经商的目标是赚钱,而终极目标是垄断。如何垄断一个市场,那就是先通过烧钱来淘汰其他竞争对手。”
叶洛笑着点头,
“你要时刻牢记一点,只要能垄断,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因为在那之后,你就是该行业的‘列强’,无人能抵抗你,那时,要赚多少钱,怎么赚,都是你说了算,之前的成本,总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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