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着大肚子的维尔玛·葛莱蒂斯女士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瓷碗,里面原本盛着的三颗冰淇淋球只剩下了一颗,而她的目光继续在那上面停留了片刻,才猛地移开。
“一颗给我,一颗给肚子里的小家伙……不,两颗都是他的!”
维尔玛给自己对冰淇淋的热忱找了个借口,缓缓踱步走开,以免自己忍不住再吃两口。
这次怀孕之前,我并不喜欢这种冰凉的食物,或许和孕期的饮食习惯改变有关,但我前一次怀孕并没有……她暗自嘀咕着,准备绕到舞池另一侧,去找自己的丈夫艾伦,后者正与几名宾客在冷餐区交谈,不时低声笑着。
“维尔玛,我的夫人,”见她走来,艾伦医生连忙迎上前,陪在自己的爱人身旁,以免出现任何意外,顺便互相介绍道,“马赫特阁下,他为贝克兰德的蓝天做出了重要贡献,斯图尔特,为王国立下了汗马功劳,莫蒙特教授,他的名字你应该在各种期刊上见过。”
至于曾经见过面的安吉尔和克莱恩,艾伦未做另外的介绍。
几人也纷纷对艾伦那尚未出世的孩子表达了自己的祝福,随后继续着刚才的话题,维尔玛则微笑着站在一旁倾听,不时聊上几句。
怀孕后,她已经太久没参加过类似的聚会,在家中愈发感到压抑,这次心血来潮参加舞会,为的就是参与其他宾客的交谈,了解最新的信息,以免因怀孕而长期居家的自己和社会脱节。
“特蕾莎小姐,听说你最近就要离开贝克兰德,回到因蒂斯去了?”
身材高大,声音洪亮的波特兰·莫蒙特教授端着一杯白葡萄酒,看向安吉尔,眼神中的好奇很好地掩盖了对异性的欣赏。
是个礼貌的老先生……安吉尔评价道,轻笑一声回答:
“我已经决定定居贝克兰德了,这次只是回去处理一些事,毕竟我在特里尔住了几年,有些认识的人,有些还没摆脱的事。”
她故作神秘的回答让其他人纷纷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只有斯图尔特少校了然地点了点头,明白了安吉尔的暗示——她将亲自去处理“走私军备”的交易。
“我在十年前去过一次特里尔,”莫蒙特抿了一口葡萄酒,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学术交流会议时间并不长,但还包含了实地参观的流程……其实就是带大家逛一逛城市的景点,我对那里的区划印象深刻,他们居然分了二十个区,还不包括地下的部分,地铁系统错综复杂,维护困难……”
话题很快在这位气场强大的教授引导下变成了对因蒂斯落后于鲁恩的技术水平的批判,克莱恩和马赫特还算跟得上他的思路,旁听的维尔玛却迅速失去了兴趣,在艾伦的搀扶下来到一旁的休息区。
见他们离开,安吉尔也和其他人道了个歉,礼貌地拒绝了两位路过男士的共舞邀请,跟着艾伦夫妇来到大厅一角,适当地对这位孕妇的身体情况表达了关心。
因为住在同一条街上而经常见面的夫妇两人并未对安吉尔的热情感到意外,三人寒暄了几句后,安吉尔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
“下周我也许就要启程前往因蒂斯了,如果顺利的话,一周就能返回,如果不顺利……或许没法参加这個小家伙七月初的出生宴了。”
她这番话让艾伦和维尔玛都有些惊讶,后者捂着嘴,担忧地反问:
“克莉丝汀,你是觉得回因蒂斯会出现什么危险吗?听说特里尔的很多区域比贝克兰德的东区还乱。”
“当然不是,只是些生意上的事,也许不如我想象的那么顺利……”
安吉尔回答,目光看向维尔玛隆起的肚子,轻笑一声道:
“如果这个小家伙能给我一些祝福,或许我的特里尔之行会更加顺利些。”
她话音未落,维尔玛就皱起了眉头,双手捂住肚子,轻声痛呼了一下。
而后,她眉头微微舒展,脸上也带上了笑意,有些疑惑,有些兴奋地对安吉尔说道:
“他刚才踢了我一下!”
“这或许是对克莉丝汀的祝福,希望她此行能够顺利归来。”
艾伦一边宠溺地挽着夫人的肩膀,一边说道。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不,这一脚……安吉尔衷心地对艾伦夫妇表达了感谢,这才从休息处离开,给两人留出一些私人空间。
有这位尚未出生的“命运之蛇”威尔·昂赛汀的祝福,安吉尔才彻底放下心来,对接下来的特里尔之行充满了信心。
毕竟她不止是明面上的走私军火,还要解决“镜中人”的问题,甚至可能直面“魔女教派”的高层。
而且,作为序列1的天使,祂应该能预感到我接下来的命运,如果不愿意给出祝福,完全有一百种方法阻止自己的母亲来参加这场舞会,比如,多踢她几脚……
安吉尔在内心调侃着,回到刚才聊天的区域,发现几位绅士已经离开,克莱恩作为舞会的主人,邀请了其他女性宾客,跳着交谊性质的舞蹈。
正好,我可以享用一下美食……她观察了一阵,发现克莱恩的舞姿颇为疏离,与和自己共舞时完全不同,遂放下心来,端起餐盘,挑选了些烤仔鸡和烤鱼等迪西特色的食物,就着加了冰的甜冰茶,准备满足口腹之欲。
但没等香嫩的鸡肉入口,安吉尔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回头看去,发现埃莱克特拉主教端着一杯红葡萄酒缓缓走来。
我的烤鸡和烤鱼……安吉尔暗叹一声,放下餐盘和餐叉,主动打了个招呼。
“特蕾莎小姐,真高兴你没有缺席今天的舞会,否则这间大厅将失去一大半的绚丽色彩,”主教压低声音寒暄道,以免这句颇有偏向性的话让其他宾客,尤其是女性听到,“怎么样?对道恩·唐泰斯的印象如何?”
“和我想象中一样,他在教堂,在剧院含蓄而礼貌,但共舞时却奔放、热情,而且心底藏着许多秘密,让人着迷。”
安吉尔不加掩饰的恭维让埃莱克特拉笑意更浓,他一边看向舞池中的克莱恩,一边笑着接过话道:
“也许和他早年的经历有关,我听说,他年轻时在外,嗯,工作的时候,因为怕耽误别人,只能把感情藏在心底,而现在定居贝克兰德后,才试着寻找自己的另一半……我觉得,他也许已经找到了。”
这话我也听到了,而且当时就在卧室的窗外,听阿罗德斯在里面胡说八道……安吉尔险些绷不住笑容,赶忙喝了一口甜冰茶缓解尴尬。
好在埃莱克特拉主教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也许是认为点到为止就行,他很快端着酒杯离开,走向自己那似乎刚成年的夫人,后者正在与站在角落冷眼观察舞池的海柔尔单方面交流,热情的话语让冷漠高傲的小姐都有些吃不消。
原来阿罗德斯那天所说的“小巧、精致,让人感觉自己充满活力的年轻女性”,是在暗指主教阁下的选择,那其他几种,说的又会是谁呢……看着埃莱克特拉的背影,安吉尔暗暗思索着,突然发现克莱恩已经结束了一支舞蹈,重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你如果又邀请我去跳一支舞,我今天半夜就摸到你的卧室去——她用口型表达着自己的意志。
克莱恩见状,无奈地笑了笑,指向她身后的用餐区,说道:
“宴会的主人也有义务品尝各种食物,评估它们是否合宾客的胃口。”
不知为何,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总感觉自己错过了些什么。
————
舞会结束后,回到家中的安吉尔洗漱完毕,来到卧室,没有太多耽搁地躺在柔软的床上,进入了梦乡。
她原本的计划确实有半夜通过镜中世界回到克莱恩家,视情况待一段时间或干脆过夜,只不过考虑到今晚见到了尚未出生的威尔·昂赛汀,安吉尔有预感对方会拜访自己,因此乖乖留在了自家。
按照克莱恩之前用千纸鹤联系这位“命运之蛇”的经验,晚上做梦应该会梦到祂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可惜那只千纸鹤已经破了,否则我也不用这么麻烦地在艾伦夫妇面前“表演”……安吉尔嘀咕着,强迫自己进入梦境。
果然,梦境深处,她突然出现在了一片广阔、荒芜的平原上,四周是漆黑的碎石,天空昏暗,遍布稀薄的雾气。
远处有一座黑色的尖塔矗立,似乎在吸引着安吉尔靠近。
如果我是真的在做梦,恐怕已经迷迷糊糊地走进去了……安吉尔思索着,在清醒梦中四处逛了逛,发现平原似乎无穷无尽,而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只有那座尖塔有些特殊,最后也只能向它靠近,从塔底的大门进入。
踏着古旧腐朽的地板,穿过布局混乱的通道,来到巨塔深处,安吉尔见到了一辆黑色的婴儿车,它静静停在一个圆形房间的中央,内部被阴影遮挡,只能勉强看到有一块银色丝绸裹着娇小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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