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满奎在翻找药材,赵家的孩子们在卸柴火。
海爷进屋之后,也没再出来,李胜利坐在满是锅气的正屋,默默滑着脑中多出来的狩猎经验。
跟四合院不同,赵家是有土炕的,锅灶就在正屋的两侧,刚刚熄火的锅灶,依旧在向外散发着热量。
充满玉米甜香味的锅气,让李胜利的肚子‘咕噜噜’乱叫。
满屋甜香的场景,四合院里是没有的,蜂窝煤炉是四合院的主要火源。
小小的多层锅灶,制造不出这么大范围的锅气,与城里相比,这里的生活气息更为浓郁一些。
“胜利兄弟,等你侄子们把驴车还给队里,咱们就开饭。
这是咱们自酿的地瓜烧,牛栏山的酒曲,香甜不上头。
你看看这些草药有没有能用的?”
匆匆进屋的赵满奎先是告诉了李胜利开饭时间,这才将手里的篮子跟瓷坛放在了方桌上。
瓷坛里应该就是地瓜烧了,至于篮子里,则是各种各样的草药。
从外形上分辨,有白果、黄精、苍耳、银杏叶,其他的草药,则是一小把一小把的扎了起来。
李胜利拿起一把草药闻了一下,脸色有些变化。
“赵大哥,这是草乌、有毒的,可千万要放好。
这是威灵仙,能解毒消肿,可以煮一下让海爷喝一点。
蒲公英、牵牛用不上,留着好了。”
大概的闻了一下,李胜利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本来骨伤科的中医,是不需要摸脉、辩药的。
李胜利有这个本事,也是得益于一些骨科常见病、慢性病的治疗。
比如关节炎、骨髓炎、颈椎病、滑膜炎等等,有专家提出骨病内治。
比较上进的李胜利,就下功夫学会了一些中医的基础技术。
中医本就在技术上要求比较全面,即便是骨伤科的医生,他在中医一道,有点造诣不敢说,但半吊子还算是的。
“胜利兄弟好本事,药材公司的大师傅,有些时候还分辨不清呢。
单方不治病,我看铁线莲就不用煮了。”
对于药材,赵满奎也很了解,李胜利口中的威灵仙,就是山里的大叶铁线莲。
这东西不是治骨病的,赵满奎听药材公司的大师傅说过。
单方不治病,也是他偶尔听说的,刚刚的药材,也有考教李胜利的意思在里面。
十六七岁的西医,赵满奎见过,中医却是没有的。
十六七岁,在中医这一行当,也就适合踩药碾子。
赵满奎的赞誉,李胜利不置可否。
“赵大哥,单方不治病,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大葱、大蒜、生姜都能治病,就别说是山里的中药了。
海爷的岁数在那,喝点消肿祛风的草药,能好的快一些。
赵大哥,找个小碗过来,待会儿还要给海爷重新弄夹板,正好弄点乌头酒,我再给他捋一下。”
赵满奎有考教的意思,李胜利也看的出来。
有了辩药的投名状,他这才借用现有的药材,开出了自己的药方。
乌头酒,里面的配料不少,外敷所用,简略一些,也勉强有点作用,擦拭一下,起码海爷今晚不用遭罪了。
“用什么好酒,满奎,去厢房拿头酒出来,那玩意儿不能喝,正好泡药酒。”
正屋的赵满奎存了考教的意思,东屋的赵四海,也在竖着耳朵听着。
酒是稀罕物,不能浪费了,想到自家厢房,还有酿酒时存的头酒。
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斜倚在炕上的赵四海也发了话。
“海爷,头酒可不兴用来泡药酒,那里面有甲醇,外用也会中毒的。
能回来就是赚了,不差这小半碗酒了。”
听到海爷要用头酒泡药,李胜利这边连忙阻止。
甲醇不仅喝到肚子里会中毒,表皮吸收的作用也差不多。
虽说一星半点的并不致命,但海爷毕竟岁数大了,万一擦瞎了眼,他这边也不好交待的。
“你小子是个本事人,就听你的,满奎少倒点,骨伤全靠将养,不差这碗酒。”
正在炕上驱寒的赵四海,显然是个喜饮之人,对酒的态度比较吝啬。
对此李胜利也是一笑而过,想着刚刚要送回去的驴车,他的心里还有疑问。
“赵大哥,这驴车不是你家的?”
兜里有了金块,李胜利的心里也有了野望。
四九城的铃医柳爷说的不错,正骨是个好生意。
李胜利自忖凭自己的本事,养活一家人是足够的,只是做十一路的游医,难免有些受累。
骑自行车,也不是什么轻快营生,有个驴车、马车之类,加上柳爷那个幌子。
两人一起赚点生活费,应该问题不大,统哥刚刚还给了狩猎经验。
四九城周边多山,跑一跑山村,肉食也就有了着落。
同时也能捎带着上山打柴,这一来一去,应该可以活的滋润一些。
“除了城里搞运输的,农村谁家配有大牲口,都是村里、队里的。
自家就是养个鸡鸭,也要数着数养的。”
闷闷的嘟囔了一声,赵满奎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
见自家的孩子吵吵嚷嚷的回了家,招呼了一声,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就开始忙了起来。
饭上桌的功夫,赵满奎也大致介绍了一下家庭情况。
他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岁数大的妇女是海爷的老伴姜大妈,年岁小的那个是赵满奎的二女儿。
赵满奎的婆娘,借着村里歇工的间隙,去了城郊的娘家送粮食。
洼里村是丘陵地带的村子,村子附近不仅有山岭土坡,还有一个不小的水泡子。
虽说算不上山村,但也山水齐全,对比京郊的农村,洼里这边条件算是好的。
赵家的主食也不是窝头,而是两合面的大馒头,本来的主菜是荤油蒸咸菜。
因为李胜利的建议,又加了一道荤菜,玉竹炖风干兔肉,也算是一道药膳了。
饭菜备好,两个女人进了西屋,有客在妇女不上席,这也算是规矩。
等拄着拐棍的赵四海上了桌,赵满奎这才拿起酒碗,倒了三碗地瓜烧。
“爷们,今晚亏了遇上你,不然我老头子就扔在山里了。
咱们话不多说,先喝酒再吃饭。”
酒桌上,海爷很是豪爽,领了第一碗酒,将碗里的地瓜烧一饮而尽。
然后慢慢的咂着嘴,回味着烈酒过喉的滋味。
赵四海喝了,赵满奎也是一饮而尽,将酒碗翻给李胜利看一下,这才等着他端碗喝酒。
“海爷,骨伤虽说不忌酒,但也不能多喝,我人小酒量浅,您跟大哥随便喝,我就品品味道好了。
这顿饭的粮票,明天我一块给您。”
现在这时候,留客吃饭,真的只是客气话。
不是实在亲戚,没有在别人家蹭饭的,毕竟谁家也不富裕。
许多人家宴客的菜品,可能就是摆设,放在桌上看看还成,吃下去是要坏肚子的。
饿了许久的李胜利不打算客气什么,该吃就吃,但粮票还是要给的。
现在的粮食可都是口粮,他多吃了,或许赵家人就得挨饿。
“胜利兄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我爹的救命恩人。
一顿饭咱们家管的起,咱这边跟京郊的村子不一样。
村里的自留地多,有山有水的吃食也多。
俗话说的好,萝卜白菜保平安,苞米地瓜赛神仙。
山上的零散地,就适合种些苞米地瓜,咱们家不缺你一口吃的。
我们洼里的地瓜吃不完的,都在京郊换了小米、白面。
知道你家嫂子给家里带了多少粮食?
整整二百斤棒子面,都是山田里的地瓜、南瓜换的。
你只管敞开吃就好,回去的时候,再带些瓜干跟南瓜,咱们山上的地瓜、南瓜格外的香甜。”
赵满奎的话,让李胜利有些意外,虽说来的时间短。
但对于现状,他还是有大致了解的。
像洼里村这么搞,好像有些不符合常理。
“赵大哥,上面不查吗?”
赵满奎的话,让李胜利发现了一个机会,如果真如这位村支书所说,那以后就不用挨饿了。
来的这段时间,虽说多数时间闷在家里,但他还是去过粮站买粮的。
每人每月三十斤上下的定量,对于成年人或是接近成年的半大小子而言,完全是吃不饱的。
城市的定量是固定的,即便将细粮换成粗粮,一样吃不饱,当然也是饿不死的。
没有急着吃饭,抿了一口绵密火热的地瓜烧,李胜利的眼中带着希冀的光芒。
“嗨!
怎么说呢。
你岁数小,没有经历过困难时期,那时候亏得家里的孩子还小,不然真得饿死几口人。
咱们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唯一的手艺就是种地打粮。
要是平原上的村子,开荒种地是要上报的,截留不下多少粮食。
咱们村的情况特殊,山林不属于村里。
种上苞米、地瓜、南瓜之类,平时也不用浇水,完全靠天吃饭。
山上没有大牲口,一年下来糟践的也不多。
苞米的产量虽说不如好地,但地瓜跟南瓜可是乌泱泱的满山都是。
拿着这些地瓜、南瓜,跟京郊的村子换粮食。
咱们吃的好,他们吃的饱。
上面的下来查,又能怎么样,种地打粮的也吃不饱,还种的什么地?
咱们靠手艺吃饭,也不犯法不是?”
作为村支书,赵满奎或许不怎么称职,但作为村里的带头人,他是完全够格的。
这个时候,能带着全村人混个肚圆,绝对是个能耐人了。
李胜利的话,也勾起了赵满奎的谈兴,又喝了一碗地瓜烧,他也打开了话匣子。
“当年饿的不行不行的,我就悟出了一个道理。
人活着,除了要靠手艺吃饭,还得学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有了这个念头撑着,这些年咱们洼里,没有一家挨饿的村民,这个,我赵满奎可以排着胸脯说话。”
赵满奎起了兴致,全然不管围在桌旁虎视眈眈的三个儿子。
由此可以看出,老赵家的家风也是森严的,大人不动筷子,孩子只能忍着。
而李胜利这边却是听话听音,洼里这样的村子,应该不是特例。
只要围着山村转悠,铃医柳爷的说法,确实是个不错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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